姜舒还没有问出口的话就这样消散在喉咙里,她看到那个护士在门口停了一会儿,偏着头,好像在和什么人说话。
不一会儿,护士离开了。接着一个两撇眉毛很浓的中年警察推开房门,走了进来,他的后面还跟着一个年轻的小警察。
姜舒惊喜的眉毛上扬,眼睛亮亮的,像行走在黑暗里的人终于找到了救赎一样。她的眼眶变得通红,她看着走进来的两个警察,肚子里有千言万语急着吐出,但在这个时候却用找不到一个合适的开头。
她没有意识到病房里气氛的不对劲,她满心想着的就是自己得救了,警察也会帮她惩罚姜德光和那些人,会把他们都抓起来,那些被拐卖到海上的女孩也能得救了!她也能替张满满和她妈妈告别了。
严行和王明一推开门走进病房,就看到犯罪嫌疑人用十分热切的目光看着他们,就像是溺水的人看向手里抓着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们俩显然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样的情景,都愣了一下。等反应过来了,严行站直了身体,绷着脸,朝着躺在床上用满眶的眼泪看着他们的小姑娘亮出了警察证件。
“你好,我们是海城警方。我是二队队长严行,这是我的徒弟王明。三天前,本地的三位渔民把你从海里救上来,你已经昏迷了三天。”
姜舒一下子哭了出来。
“谢谢……”
姜舒将上身撑起,像是想要给他们鞠个躬。王明见此立即上前把病床摇了起来。
“如果你现在情绪稳定了,就配合一下我们的审问吧。”
王明从角落里搬来一张椅子,放在离病床一米远的地方。
平行拿出本子,坐在了椅子上。
“严警官。请你们现在立刻派船救人吧。还有很多和我一样被拐卖的女孩,正被运到国外。请你们立即派船去救她们!”
姜舒的情绪激动起来,流着泪向严行喊道。
王明听到这话一惊,连忙看向他师傅。这可是人命关天的大事。严行听到这话也惊了一下,随即就冷静了下来。
他在本子上快速记下这件事。
“那么船上有什么细节部分吗?”
姜舒一五一十的将自己看到的铁笼子,船舱,带着面具头的外国人尽可能详细的描述给他们听。
“对了,刚开始的时候,那些带鬼面具的外国人杀了一个女孩。”
姜舒吞了吞口水,看向严行锐利的眼神。
“那个女孩说她叫韩悦,她说她爷爷是陆军总司令韩卫城,能不能尽快让她家人知道!”
严行和他身后的王明脸色变得越来越黑,王明的眼中更是掩饰不了的惊讶。
“还有,和我一起的……”
姜舒刚想说出张满满,却被严行一把打断。
“王明,你在这里,我马上打电话给王局长。”说着就麻利的收了本子,拿出电话跑到了医院走廊上。
姜舒话还没说完,自己一心着急的事还没说完,她看着站在椅子旁边的王明说,“警察先生,我还有话没说完,你能接着记下来吗?”
王明看了看还在外面打电话的师父,他点点头,坐了下来,打开了手机录音机。
姜舒感激地看了看他,然后说出了自己的遭遇。
“8月18号,我爸爸姜德光说带我去看他的新工作场地,他想让我相信他已经变好了。”
王明听她自己提到了她的父亲,心里有些奇怪,但没有说什么,继续听了下去。
“然后他把我带上了一辆面包车,开车的是个五六十岁的老头,皮很皱,他叫武哥。然后我在车上被人迷晕了,姜德光把我卖了!”
“我举报他也是为了这个家好,我希望他能回头,可是他竟然把我卖了。警察先生,请您一定要把他抓起来,他活该做一辈子牢……”
王明看着眼前眼眶通红,说话哽咽的女孩。他的面色更古怪了。
“你……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姜舒的话被打断在喉咙,她惊讶的看着王明。
“什么?”
“您父亲姜德光在20号被发现因煤气中毒死于家中,头部还有严重的钝器伤。案发现场只提取到你和你父亲的指纹,而且也有证人证词说19号晚上看到你往村外走”
姜舒猛地一惊,姜德光死了?一种不好的预感袭上心头,而后面的话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王明说
“所以你已经被榕县警方列为犯罪嫌疑人。”
犯罪嫌疑人?弑父的杀人犯?
姜舒身体的血液瞬间冲到脑袋上,她控制不住的大喊。
“我18号就被他卖了,我怎么可能19号把他杀掉?一个武哥,一个开小轿车的黄毛,他们才是坏人,为什么我变成了杀人犯?为什么什么事都要找上我!”
姜舒的身体气得直颤抖,她哆嗦着说出这段话,眼神也慢慢褪去了感激,一寸寸变得冰冷。
“那边的证据条条都指向你,你还不承认吗?”
王明跟了他师父两年,审问过的犯人也有好几十了,被抓到先反咬一口的多了去了,演戏的也大有人在,所以他并没有把姜舒的话放在心上。
“承认,你作为一个人名警察,你要我承认什么?证据?我也有证据。18号他带我出去的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就在手机记事本上写了。记事本上有日期的。我还拍了车牌号,只要你们找到那部手机就明白了!只要找到了你们就明白了!我没有害他,我才是被害的那个!”
姜舒越喊越激动,本来苍白的脸憋的通红,甚至说到后面就直接吼出声,在床上挣扎了起来。
王明见状赶紧按停了录音键,上前想控制住姜舒,却失手推搡了她一下。然后,肉眼可见的,姜舒左肋下方的一小块布被染红了。
“干嘛呢?”
严行电话还没打完,就听到病房里的尖叫声,他赶紧收了手机往回冲,一推门就看到了一幅如此混乱的画面。他大吼一声镇住了场面。
他急冲冲地走到病床前,拉开王明,看到姜舒捂住伤口趴在床上抽泣。他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给了王明后脑勺一巴掌。
“愣着干嘛,叫医生呀!”
严行退到病房外,看见往里面张望的王明,他恨铁不成钢的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说了多少次,做事不要莽撞,不要莽撞。”
“我又没怎么,又不是故意的……”
严行听他这话,一瞪眼睛,气的头疼,打得更起劲了。
王明被他臭脾气的师父打的抱头鼠窜。他只是推了几下,应该没什么大事吧。王明抱着自己满头的包蹿下楼。
这两年人贩子猖獗,拐卖人口的案例也屡见不鲜,警方能找回来的,毕竟办案成本如此高昂,警方能做到的也太少。
如果这个女孩说的是真的,那这桩谋杀案背后一定牵扯了更大的案子,她才是被栽赃嫁祸的,而真正的杀人犯还在逍遥法外。
严行站在病房门口,陷入了沉思。如果事情真相是像姜舒说的那样,就一切疑点就说的通了。
整理好姜舒说的线索,他想他需要尽快和局长报备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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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4年9月10日
离姜舒醒来已过了两个星期。她腹部的伤口已经差不多愈合,可以下床走动了,但是她出不去这个房间。即使有时候能被放出去放放风,也是在两个警察的看管下。一个一直不苟言笑的严行,一个总是用怪怪的眼神看着她的王明。
两个星期来,她尝试了无数次和他们重复自己的遭遇,但得来的只是一句“警方正在尽全力查证。”
没有其他女孩被救回来,也没有哪个人来告诉她手机已经被找到。统统都没有,连韩悦被杀的消息都仿佛石沉大海,没有了回音。或许他们已经查到一些线索了,只是觉得没有必要和一个杀人犯说。
而一天天的时间过去,她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消息,外面看守她的两个警察却越来越沉默。
甚至王明后来给她送饭,也从一开始的两句安慰变成了躲避她的眼神。严行的脸还是很严肃,只是一天比一天更沉默寡言。姜舒对他们的最后一丝期许也消失了。
真是可笑,她没想到有一天正义仁慈的警察会拿着无须有的罪名来审她。所以姜舒对张满满的事守口如瓶。
因为没有什么人是可以信任的,你落了难,世上的人就都想来踩你一脚。
但后来照顾她的医生王秉德,那是个很忠厚的人。他渐渐地也愿意和她说一些话了,聊一些无关紧要的事。连带着跟着他的护士,就是她睁眼看到的护士,对她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
此时内心焦躁不安的姜舒坐在窗户前的椅子上,仔细的观察医院出口路线,然后等着能和她平淡地聊几句的王秉德和护士小姐。
严行和王明正坐在病房外的椅子上吃早餐。
王明啃着手上的画卷,往旁边撇了一眼他师傅,试探的将心里的疑惑问出了口。
“师傅,咱们这边和榕城那边怎么都没消息呀!韩总司令这么大的事,怎么都不来人调查一下”
他看着双手支在膝盖上吃鸡蛋师傅,想从他臭脾气的师傅那里打听出什么来。
严行嚼着嘴里的鸡蛋,两个星期了,两边一点消息都没有。海城这边因为姜舒没有看到船号,给的线索太过模糊,海上实施起来也确实很有难度。所以他们这边的调查还没有进展。但榕城那边呢?什么线索都没查到不说,还一直催促他们把姜舒押送过去,不像是要审问,倒像是要急着敲定罪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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