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逃出

    此时的姜舒,浑身像掉进了粘稠的溶剂里,外界的一切变化,她都掌握不了。她迷迷糊糊的想,她大概是真的病了。如果她一直浑身提不起力气,就这样被丢进海里的话,那她连20米游不到。她现在太虚弱了。

    海里……海里……这个词刺激着姜舒的神经。

    不行!她要活着回去!她还有机会!

    强大的求生欲让姜舒清醒了一点,她眨巴眨巴眼睛,挣扎着坐起来。回头看了一眼门板,锁的好好的。于是赶紧爬起来,拿过随意丢下的干粮,狠狠地咬了几口,把剩下的水一股子都喝了下去。

    干粮在胃里消化,这几口食物消化得来的能量又让她恢复了活力。

    在一个人不想死的时候,她的生命力真是顽强的可怕。一口水,一口食物,就可以缓过来,然后苟延残喘的活下去。

    姜舒握着手里剩下的半块干粮,很想吃完它,但是难保那些面具头会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于是她狠狠心,把半块干粮塞了回去。

    把咬过的一头放进包装袋里面遮严,把没咬过一头拿出来咬的坑坑洼洼再放回去。然后把喝完的空水瓶放倒在手边,看上去就像因为太过虚弱想喝水而碰倒的。

    姜舒做完准备,就把头仰起来,缓了缓因为躺久了产生的大脑晕眩的感觉。她伸手摸了摸绑着水和食物的大腿内侧,觉得慌乱的心才好了一些。

    姜舒睁大了眼睛看头顶长方形的小洞透出来的光,思绪悠悠的飘远。如果明天运气好,能被丢下海,那么即使被捅了刀子也不要紧,不要死在船上就好。

    如果被捅的是肚子,那她应该还不至于马上死去,还能多撑一会儿。但如果运气不好,被捅的是心脏或者是肺,那她可能等不到见鲨鱼就死了。

    姜舒摸摸自己“扑通,扑通”的心跳,这种直面死亡的幻想比之前任何一次人生的劫难都来的更磅礴,更令人视死如归。

    姜舒感受着自己胸膛里鲜活的生命力,绷紧的神经提醒着她休息一下,减少能量消耗,保存体力。

    先休息一下吧,有动静的时候你就要立刻清醒过来。

    ……

    “铛!”是拉伸口撞到门板的声音!

    姜舒陷入浅眠的神经瞬间绷紧,意识迅速地回归到五感中。

    是自己门板上的锁链被打开的声音!

    姜舒绷紧自己的四肢,慢慢的放轻放缓自己的呼吸,让紧张狂跳的心在刻意的间断屏息中迅速平静下来,变得缓慢微弱。

    姜舒感觉透过眼皮的光亮了一些,门被打开了!她的眼球在紧紧闭合的眼眶中变得干涩不适,她很想转一下眼球。但是她忍住了,现在她不能做任何的自己为是的小动作,这瞒不过那些面具头的眼。

    “哒...... 哒…… 哒”

    坚硬的靴子后跟落在木板上的声音。

    “哒…… 哒”声响在了她的耳旁,有人蹲在了她的身边。

    姜舒屏住呼吸,窒息感慢慢侵入心脏,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收紧她的喉咙。

    一只冰冷粗糙的手放到了姜舒的脖子处,姜舒咬紧牙关,才不至于被冰的颤抖一下。

    “还没死,不过快了,她的呼吸都快没了。”一个身材矮胖的面具头摸了摸她的脖子,朝着门外说道。

    “等她死了再丢还是现在丢?”

    姜舒僵直身体,神经都在紧张害怕的颤抖。她听不太懂他说的话了,只能勉勉强强听明白几个单词:“dead……breath”。

    这不是上次的那个人了,这个面具头说的英文有很重的口音,像是中国人说方言一样。

    矮胖的面具头站起来,把手在连体裤上擦了擦。

    “当然是现在丢下去。真脏。”门外的面具头说着话,又躲远了一些。

    “对了,艾伯特,别忘了给她一刀。”

    艾伯特在心里暗骂一声,带上手套,一把扯起姜舒的胳膊往外拖。瞥了一眼背对着他扔东西的面具头,心里更不平衡了。什么脏活累活都让他们干,你们不就是多跑了几年船吗?气势大的像莱克船长一样。

    而因为他在心里忙着抱怨,又带着厚厚的白棉手套,还隔了一层衣服,所以他没察觉到手掌心里温热的血肉和强劲的脉搏。

    他拖着姜舒的胳膊,姜舒肚子以下完全贴地滑行,胳膊处被扯得生痛,她把头垂下,透过盖住脸的短发,偷偷观察这个地方。

    他们行走的两旁,一排排锈迹斑斑的铁笼紧密排列在一起,厚重的锁链缠绕在一起锁住上下两个门。有零落的几个笼门打开,里面空无一人。

    突然那个面具头停下了,她赶紧闭上了眼睛。

    “咔嗒咔嗒……”钥匙在锁芯里转动的声音,这所偌大的牢笼在尽头还有一道锁住的门。拖着她的艾伯特拧开了铁门,她被大力地往前拖了一截。接着,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姜舒紧闭双眼,接着就感觉头上被道路旁摆放的什么东西狠狠地磕了一下。没等她缓过神来就被拖着胳膊走过长而曲折的路,这些路大多狭窄潮湿,她身前的衣服已经被渗湿了。

    还没来得及多想什么,姜舒就感觉自己的胳膊被放下,然后双腿就被拉高了。她的心脏猛地皱缩一下,要被发现了吗?

    紧接着,她就感觉自己全身都被拎了起来,然后她的头就“嗵嗵”的磕在狭窄的楼梯板上。她的头一下一下的磕在铁板上,她咬着牙承受,不敢睁眼。

    后脑勺被磕了十几下之后,她被倒提着拎了起来,接着她的肩和后背就落到被晒得滚烫的甲板上。炙热的阳光洒在姜舒的脸上和身上,咸涩的海风划过她的脸,在她的汗湿的头发里打了个转。

    多日未见的太阳像老朋友一样,伸出温暖的双手抚摸着她。她已经太久没有感受到太阳,她感觉自己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阳光下欢呼雀跃。

    突然,姜舒感觉自己左肋下方像是被马蜂蛰了一下,很快这种火烧火燎的痛就进入自己的腹部,破开了表皮深入到血肉当中。姜舒一下子绷紧身体,痛叫在喉咙底下打转,姜舒硬生生的咬着舌尖,把痛叫吞回到肚子里。

    她第一次感受到肚子被捅了个洞的感觉,就像是几万只马蜂钻到了肚子里,沿着伤口乱蛰。全身的肌肉痛到颤抖,她感受到肚子里的血液正在往外缓慢的流淌。

    姜舒咬紧舌尖,浓重的血腥味弥漫在嘴里。脸上的肌肉也不受控制的痉挛。

    太疼了,她快要坚持不住了。在她咬紧舌尖,浑身的肌肉痉挛颤抖,觉得自己要被察觉到的时候。她再次被倒提着拎了起来。

    姜舒感觉自己的双脚被抓紧,上半身在空中画了半个圈。接着脚上的力道一松,失重感突袭,一瞬间的下落让她的大脑一片空白。沉重的身体拉着灵魂极速下落,她都来不及睁开眼,突然的心悸就让姜舒在落水的一瞬间猝死了过去。

    “啪!”

    她的后背重重地拍击到水面上,蔚蓝的海面瞬间吞没了她,血色在海面激起的波纹中晕染开来。海水的抨击力让她陷入昏厥。

    她看到的最后一幅画面,是那渐渐向她压下的漆黑水幕,逐渐掩盖了她的视线。

    艾伯特站在船头,低头看那一片被血染红的海水,趴在杆上等了两分钟。除了刚扔下去冒了几串气泡,就没有任何动静了。没等到有挣扎游动的痕迹,他跳下船头,把染了血的水果刀往身上一抹,消失在了海面的倒影上。

    走下甲板,在心底抱怨一番闷热的天气,他回到自己的船舱,脱下身上的连体服,打肥皂洗着手。

    “艾伯特,那只病鸡丢下去了吗?”刚刚和他一起发食物的面具头从外面走进来,和他一样脱下连体服。

    “当然,我照着捅了肚子一刀,好让鲨鱼能嗅到他的午饭。”

    “哈哈,干得不错,伙计。你越来越熟练啦。”

    面具头拍拍艾伯特的肩,也洗干净了手。

    “走吧,现在是中饭时间。该喝点威士忌犒劳一下自己了。”

    两人简单收拾了一下,相约去了饭厅。至于甲板下的生命,至于死在海里的亡灵,对于他们而言,不过是比畜生还不如的东西。

    ……

    水是无法压缩的,这是物理事实。

    如果慢慢的把手伸进水里,水就会移开。如果人是撞向水面的,而且当速度够快,表面积够大,水根本就来不及移开。因为它是无法压缩的。所以,这时,你掉到水里和掉到水泥地上是一样的。

    如果你是水平摔下去的,接触面积大,受的力也就越大,如果你是钻进去的,那你受的总作用力就越小。

    但如果你是突然被丢下水的,那么你是来不及钻进去的。

    在海里晕厥下沉的姜舒显然也是来不及钻进去的倒霉蛋,所以当她稍微有点意识的时候,首先感受到的是左肋下方和背上火辣辣的痛。她因为憋闷,习惯性的想张嘴呼吸,然而下一秒冰冷且苦咸的海水瞬间挤满了她的口腔,呛进了她的呼吸道。

    她在黑压压的海水里痛苦的挣扎,从肚子里冒出的血液很快将这一小片海水染成红色。她的双脚拼命地踢蹬,双手用力地拍水,拼命地想往上游。但不受控制乱抽的双腿让她继续下沉,因为渴求空气张开的嘴,也只能帮倒忙的喝进越来越多的海水。

    姜舒在窒息中渐渐停止了挣扎,她的视线一片昏暗,海水挤压着她的眼球,她的视网膜上出现了跳动的光斑。

    听说,人死前会把记忆里所有重要且美好的东西像走马灯一样重新播放一遍。

    在蔚蓝的海水中缓缓下落的姜舒看到了自己人生的走马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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