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江澄跟着乔凝走出别墅时，小区的短驳车已经等在外面了。
他暗叹一声，真是顶级高档的住宅区，还配备短驳车接送业主去遍布小区各处的娱乐休闲场所。
三分钟后，短驳车把两人送到了位于小区西侧的康体中心。
江澄先下了车，才要绅士地伸手去牵乔凝，她已经自己跳了下来。
“在三楼，跟我来！”
“好。”
联想起见她第二面时，她安安静静坐着看杂志的模样，江澄脑海里冒出一句话——静若处子，动若脱兔。
壁球馆里空无一人，教练把两人带入馆内，再带领他们做了会儿热身运动就离开了。
乔凝问：“你打过壁球吗？”
江澄摇头回道：“没有。”
乔凝看过他在校期间的资料，除了在主修的建设设计方面一骑绝尘，各项体育成绩也很优秀，特别篮球打得很好，哦，对了，他还在学生会任职，完全符合国家一直提倡的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人才标准。打壁球对他来说肯定小菜一碟吧。
啊，不能再想了，否则她又要郁闷他这个好好的优等生去趟什么娱乐圈的浑水！
她挑了一把初学者的球拍递给江澄，说道：“打壁球很简单的，我和你说下大致的规则，上手很快的。”
等说完双人规则后，乔凝让江澄先一个人练一会儿找找感觉，自己则在一旁看着。
壁球的球速快，球路又变化莫测，对运动者的要求很高，不只反应要快，跑步、击球的动作也要极快，所以壁球的运动强度和运动量比起网球而言有过之无不及。
乔凝赞叹地看着场上移动奔跑的江澄。他的运动细胞果然不赖，很快就掌握了要点。
壁球馆里不断回荡着鞋底剧烈摩擦地板产生的“吱吱”声和壁球猛力撞击墙面发出的“啪啪”声。
江澄每一次用力挥拍都带动手臂的肌肉跌宕起伏——虽然看起来清瘦，实则一直在健身的他的手臂和腿部力量都很强。
偶尔在他跳起接球的瞬间，从他上扬的T恤下摆处还能窥见紧实的腹肌。
作壁上观了十来分钟，手痒到跃跃欲试的乔凝忍不住喊停。
江澄挥拍的动作陡然停下，改用左手接住从墙壁弹了一个来回的球，然后看向她。
“你已经掌握啦，我们来对打呀！”乔凝笑嘻嘻地跑上了场。
两人一来一回地打起英式五局。
中途，乔凝执拍指向接连丢了三个球的江澄，警告道：“你不要看我是女孩子就手下留情啊！不准放水！”
她明显感觉到比起刚才一个人练球时的狠劲，这会儿江澄根本没拼尽全力。
江澄：“……”
“比赛第一，友谊第二！”她不满地哼哼道。
“……好。”江澄听话地点头，心里却想着男女体格差异很大，他怎么可能使出全力对付她，万一球砸到她怎么办？只能再小心一点，别被她看出自己在放水了。
比赛结果自然是乔凝赢了。
痛痛快快地打完一场后，两人都累得弯下腰撑着膝盖，气喘吁吁。
“是不是、觉得很爽？”乔凝对江澄俏皮地眨了眨眼。
“嗯！”江澄不得不承认很久没有这样痛快淋漓过了。
此时的乔凝因高强度的运动而满脸通红，不停娇喘着，汗水从白皙的脖颈处流进运动上衣的领口下，看得他不自觉垂下眼眸，喉结微动。
汗水同样濡湿了江澄的额发，从鬓间顺着完美的脸部轮廓流到性感的下巴，再“滴答滴答”地掉落在地板上，殊不知自己现在的模样落在他人眼里也同样令人垂涎欲滴——假使乔凝有注意到的话。
“看吧，排遣压力明明有很多种方式，不一定非要选择把自己灌醉啊。”心细如发的乔凝对他微微一笑。
“……”江澄猛地抬眼向她看去。
他没有对她说起过酒吧那晚为何大醉一场，他以为她只会当作他是一直在陪酒才会喝多了，所以解释和掩饰有何区别……但她竟然知道原因吗？
江澄又飞快地低下头，掩饰脸上的不自在。
“今天就点到为止吧，别太累了，你下午还有采访呢。”呼吸渐稳的乔凝直起身子，对他拱手道，“承让啦，江大明星。”
拿着毛巾擦汗的两人走向壁球馆另一侧，在靠墙的长凳上坐下休息。
江澄拧开一瓶矿泉水先递给乔凝，她也不扭捏，接过后仰头大口地喝起来。
“没想到你第一次打壁球就打得这么好，看样子我又多了个球搭子呀！以后我想打球的时候，可以约你一块儿了。”
乔凝说得极其自然，仿佛他们是认识许久的朋友，听得同在喝水的江澄微微一怔，大喜过望后，他轻轻点头道：“好啊。”
“不过啊你是大明星，我有空的时候你也未必有时间。”她耸了耸肩。
江澄：“……”
他想是啊，如果他没有参演《所爱隔山海》的话，现在应该还在36线挣扎，这样才会有大把的闲暇时间赴她的约。而现在，档期如此之满……也许，她也只是随口一说，当不得真。
尽管如此，江澄还是想告诉她他会挤出时间的,只要她来找他。
话还未出口，却听乔凝问道：“最近你的粉丝好像在谴责你公司啊？”
大约是看出江澄的惊讶，她补充了一句：“我在热搜看见的。”
“嗯，她们为我鸣不平，觉得公司苛待我，给我安排了忙不完的行程，却没有为我的长期发展考虑。”他垂下拿着矿泉水瓶的手。
“你怎么想的，是不是也觉得公司对你很差很过分？”
江澄并没有马上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沉默了两秒，开始从旧事说起：“我是参加了A省电视台主办的歌唱比赛后出道的。那时候我没能进前三，按照比赛规则，电视台和相关演艺公司只签前三名……”
乔凝心里表示知道，她看了当年那歌唱比赛的决赛视频，明显有黑幕，第三名远没有江澄唱得好呢。
“我以为一切到此为止了。其实。我是瞒着父母参加的比赛，他们那辈人哪会关心娱乐圈的事，所以等比赛结束了也不知道这事。我想他们不知道也好，反正我也失败了，就当没发生过……”
江澄又拿起矿泉水瓶喝了一口水，明明是没有味道的水，却仿佛带着微微的苦意。
“没想到华乐娱乐主动找到我，觉得我资质还不错，问我有没有兴趣加入。我没有立刻答应，而是查了很多关于华乐的资料……它就是一家成立不久的小经济公司，各方面实力都一般。”
“那你干嘛还签了？”乔凝疑惑地问。
“我想，这也许是我进入娱乐圈的唯一机会，我必须得抓住它。华乐是很一般，难道我江澄就优秀到让各大公司来争抢我吗？！不管未来如何，我告诉自己一定要去闯一闯！”
他坚毅的脸上隐约浮现出一丝歉意。
“所幸，坦白后我父母很支持我，没有像旁人那样不理解我的决定。”
“……”乔凝的目光闪了闪。
正在她心里犹豫着要不要趁现在就问他为什么要进娱乐圈的时候，却忽然听江澄用一种近乎怅然的声音说道：“我喜欢唱歌啊！从小喜欢！”
他稍稍仰头后微微偏头看了一眼乔凝，自嘲道：“知道自己明明没那么优秀，但就是想唱给更多人听……听起来很自不量力吧！”
乔凝默不作声，只静静听他说着。
她好像突然有些懂了，懂为何江澄会进入娱乐圈。
“平心而论，对于一个初出茅庐、没有什么背景的新人，华乐算是不错了。娱乐圈竞争激烈，公司资源本就有限，我又不够突出，加上对一些应酬交际活动也不太配合，时间一长，公司也没必对我多加关注了……”
“但我能走到今天，不能说只靠自己的努力，和公司一点关系也没有。训练唱歌、跳舞的老师都是公司花钱请的，接一些角色也是公司拉来的资源……”
这也是他不想和公司闹僵的原因之一。
江澄讲得很慢，有时候会停下片刻，他的语气始终不急不缓，可乔凝觉得自己能够感受到他平静语气下的心潮起伏，他曾有过的茫然、无力和自我怀疑……
“我不能因为刚刚有些火了，就立刻和公司站到对立面，这样也太没有良心了……粉丝要是知道，八成要骂我圣母了。”
江澄的笑容涩涩的，随后他惊觉自己怎么把这些事告诉才打过几次交道的乔凝，实在太冒昧了，她会觉得自己很奇怪吧。
“抱歉，乔小姐，和你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请你不要介意。”江澄讪讪地解释。
乔凝对他摇摇头，目光真挚地肯定道：“有梦想很好啊！能追寻梦想更是了不起！”
江澄怔怔地看着她。
“你已经勇敢地踏出了别人不敢踏出的第一步……所以你为什么要否定自我？追逐梦想在任何时候都不可耻！”她对他露齿一笑，笑容明亮。
“可我并不够好啊，所以前几年一直红不起来……”
面对前几年被公司冷落的时候，他曾有过深深的不甘，只是他太克制，对待自己又太苛刻，因此总觉得是自己不够好。
“你、很、好！”乔凝蓦地用不容置疑地口吻说道。
“……”江澄的心不由提了起来。
“我觉得你很好！”她重复了一遍，“你也要相信你自己足够好！就像你能始终坚持底线，不屑用那种走捷径的方式去获取资源，这在娱乐圈已经很难得了！”
乔凝看着江澄的眼神专注而认真。
“我想，即使你的事业没有像现在这样有了起色，以你的性格你也会坦然接受的吧。既然你不可能改变为人处世的原则，也能接受随之而来的结果，为什么还要对自己那么苛刻呢？”
“……”
在江澄惊诧于乔凝竟然能理解他不为人知的想法的同时，他更倾向于她会耐着性子说这番安慰自己的话可能只是基于她所受的良好的教育与个人修养。
“好好想一想，你比很多人都幸运了……”乔凝十指交叉翻握后朝前伸直手臂。
“起码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她的声音仿佛从遥远的地方传来，轻微而恍惚。
“……”江澄看着她出神地望向窗外的天空，总觉得她话中有话。
一时之间，只有两人的壁球馆安静下来。
她也有烦闷的事情吗？此刻的江澄忽然好想了解她的心事。可他还远没有和她熟悉到可以去问她所思所想的地步，因此他什么也没有说，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半晌，乔凝转过头去看他，鼓励似的拍了拍他的肩，“所以，江澄，你除了要珍惜外，还要对自己好一点呀！”
在康体中心的淋浴房冲了一把澡后，江澄上了乔凝叫来送他去B市电视台的丰田埃尔法。
一坐下，江澄就打开手机微信，目不转睛地盯着那个可达鸭的头像。
早在别墅里等乔凝换衣服的时候，他就已经悄悄将“乔乔”置顶，也点进过她的个人相册，但一片空白，不知道她是否设置了对他不显示朋友圈，还是压根没发过任何朋友圈。
他想着方才分别之际，乔凝调皮地对他说“下次听你唱歌哦，大歌星！”，嘴角止不住的上扬。
今天发生的一切都像在做一场梦，让他至今都有些不敢置信。
江澄靠回椅背，望向车外。
他将今天在别墅见到乔凝起到刚才壁球馆分别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回想了一遍，如果没有鬼使神差般和她提起自己过往的话，他的表现就更好了。希望她不会觉得自己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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