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五章 朗朗朝日
天势渐强，风雨掀起劈天之势。
愣着眉目的卿卿慢慢的走向一柄短剑，她走的很是认真，没有丝毫的波动。
“你还能杀了我吗？！哈哈哈哈哈”
燕丰非仰躺在青砖上，雨水砸在他身上，周围晕染着大片的艳色。
沈沉璧轻轻地笑，寻着声源往前一步跪下去，膝下重压砸中燕丰非的腰腹，疼得他牙关咬得嘎吱嘎吱的，一口血呛出来溅了沈沉璧一脸。
她深深的笑，掌心贴合着肩上长刀的刀柄，慢慢合指握紧，狠起一分强行将长刀撤出，一瞬间的分离，伤口涌出的红色迅速将她整个人浸透了，她似乎感觉不到痛，仍旧在笑。
“当然。”
压着刀尖抵着他头颈旁的砖石，她将身体压在刀柄上，整体形成一个人工的铡刀。
“沈...沉...璧！”
她距离他越来越近，近的能听见他嗓子里滚过的最后一点苟延残喘的忿恨，她突然停了停，张口笑了，一滴血从她牙齿间滴落下来，溅入他的眼睛，慢慢流淌下来。
“燕丰非，好生投胎去吧。”
使力下压，身体的重势轻松的将长刀压下，她稳不住身子，跟着往前扑倒在燕丰非的身上，刀刃在青砖上磨得刺响。
她侧侧头，想象着燕丰非闭上眼睛的样子，突然觉得这世间竟然真的没什么好留恋的。
人一生究竟能怎样呢。
幼年对她最好的人，不是尸骨无存，就是断了双腿毁了容貌，没有一个好下场。
等知事以后，情窦初开喜欢上男子，也不得不假死逃脱，苟延残喘。
连视为救命恩人的鲁公，也因为怕自己功高盖主，而不得不虚以委蛇。
如今，燕丰非死了，鲁公再没了心腹大患，终于能顺理成章的逐鹿天下，也算还得他当年的救命之恩了。
真是好笑极了，死之将近，竟还在算计。
她杀了那么多人，都非她心底所愿，但又能如何呢，这乱世风浪跌宕崩塌，再有百般心计，老天不曾眷顾，又怎么会让你如愿呢。
不过今日，终于能够如愿了。
“让我死吧。”
沈沉璧仰着头，狼狈的笑了，心底畅快极了。
巨大的灰隼蒙着天际卷起风雨稳稳的落下，灰头土脸的少年从湿漉漉的羽毛中滚在地上，被雨水拍了满头满脸，他狼狈的从青砖上挣扎起来，目光定定的落在庭院中那个熟悉的身影，眼底慢慢蓄起眼泪。
庭院外，晋虢策略一扬手，十来个身形迅速的黑衣跟着他轻盈的跳上房檐，一襄紧跟着他藏在他身旁，瞧着院落里笑得浑身颤抖的血影，眼前突兀的闪过那日在竹林中笑言已对的女子，心底滚过深深的不安。
“啊...”
趴在地上的少年张了张嘴，喉咙里的哽噎狠狠的呛起一口腥气。
卿卿行动停滞，回头去瞧，还未完全转过身，就一闷头栽倒在地。
“...阿...净？”
只两个字，嘴里溢出的血泡已经在地上晕染成浓重的一片，沈沉璧寻着声源，听出了那暗器手法的来源。
少年匆忙的奔过去扶住她的手臂，眼底滚着一包泪，却咬着牙怎么都不肯落下来，只是一个劲儿的重复，“我带你走的，我们走的。”
“不...”沈沉璧拍了拍他，偏向他的方向，“你听我说...乖啊...听我说...”
“你说，我听着，我都听着的。”阿净咬了咬牙，雨水砸进眼睛里，慢慢流淌下来。
沈沉璧慢慢摸索着地上燕丰非的尸体，从他攥的紧紧的手指间摸到了白玉瓶的流苏，她使力折断他的手指，将白玉瓶捧在掌心，奉给阿净。
“阿净，你仔细听我说，一会儿你就带着这个师兄嫂子、卿卿走，这个你拿好了，这里面放着的是一只蛊虫。”喉咙里呛住了声音，她低头咳嗽，轻描淡写的抹掉嘴边的血迹，“你拿着它去花间，找到霜居山庄，师兄知道在哪儿。”
她在发抖，指节握在阿净的手腕上略略发青，掐的阿净疼极了，但是他只是哭着却不曾发出一声。
“在山庄门前将蛊虫尸体冲酒服下，才能进去，只有服了它你才能抵抗山庄里的怨毒，那是一种上古神魂遗留下来的怨念，就算服了它也只能抵挡半个时辰，你进去...进去取你想要的东西...”
她的身形已经稳不住了，开始慢慢歪倒在他搀扶下，他颤抖着问，“我想要的...？”
“里面有很多有趣儿的玩意儿...”沈沉璧似乎在说着寻常的趣事儿，那么随意安然，“想来我很多年没送你礼物了，再有两年你就十八了，我应该是看不到我家阿净小子策马扬鞭，射日逐鹿的时候，算是补上了吧，由着你自己去寻吧。”
“不...”阿净将头埋在她肩窝，她喉咙里急促的呼吸像是在自己的身体里撕扯一样，他孩子一样哭了起来，“你不要死，我还要娶你的，你不要死！”
“可是...我已经太老了...”
沈沉璧慢慢闭上眼睛，轻轻的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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