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兰商

    临近皖水,距离临安城的约有百里之遥的荒原山谷驻扎着大片营帐,帐篷大多呈青葱色,同周围的山水融成一色。

    些许小营帐看似零散的环绕在主帐周围,实则是以五步一哨,十步一岗的形式错落而置。

    迎着山风,凛字红旗在主帐之上,肆意飘扬。

    “卫长,今年的流放犯人到了,如何安置?”

    软银盔甲的女子合上手里的册子,一巴掌拍到桌案上,唬得下面的小兵一哆嗦,刚准备跪下请求恕罪,一张白纸就轻飘飘的落在他面前。

    今年的怎么比去年早了半月有余?

    清秀却又不失刚劲的字体落在柔白色的纸张上,显得剑拔弩张,凌厉非凡。

    “旗主大人有书信一封,说是您看了便会明白。”

    说着连忙从身上摸索出一封简易的信,恭恭敬敬的双手递上去。

    沪兰商却并不接,弯身拾起地上那张白纸,拿起小毫蘸匀了墨,抬笔写了几行。

    你是谁麾下的人,怎么看起来眼生的很?

    “出自郑京郑大人麾下的铁翎队,此次乃是第一次出城处理流放事务,旗主大人的书信里对我的身份应当提到了,请您切勿怀疑。”

    小兵大惊失色,赶紧递上书信,磕头连连。

    沪兰商搁下毛笔,盘腿儿大大咧咧的坐在小兵面前,慢条斯理的开始拆信。

    小兵一脸铁青的跪着,额头上的冷汗滑下来,溅在地摊上,沪兰商一脸嫌弃的往后挪了挪身子,继续看信。

    “哦,不好意思,起来吧。”沪兰商拍拍小兵僵硬的肩膀,站起身拍拍自己的衣服,“流放事务交给我就行了,你帮我带个话儿就行。”

    “是,卫长请说。”

    小兵仍旧不敢起身,恭恭敬敬可怜巴巴的跪在原地。

    “就跟旗主说,事成之后,让她请我吃饭。”

    “。。。是。”

    风沙掠过山谷,传来野兽一般的呼啸声,涩涩的引人胆寒。

    传信的小兵一脸铁青的从主帐挪出来,同行的兵士见他此般模样,连忙上前。

    “如何了?”

    “信送到了,卫长说,今年的流放事务不用你我插手。”

    “那怎么行,你我可是领了郑大人的令,怎能无功而返?”

    同行的兵士异常的义愤填膺,这趟好容易能拿到为郑大人出出力的活儿,搞不好回去还能升个职,领个赏什么的,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就此放过啊,绝对不行。

    “你是不知道啊,这个卫长真是。。。”

    小兵摇摇头,仍旧一脸铁青。

    帐子被猛然掀开,一股劲风呼啸而过。

    脖颈一凉,那义愤填膺的兵士僵硬的转头,一柄寒光四射的剑正压在他的肩膀上。

    沪兰商抓抓头发,侧身倚在一边儿,玩味的盯着他们连个瞅。

    扑通一声,俩人儿都特没骨气的给跪下了,还都索索的抖着。

    “啊,没啥啊,就是还有个事儿。”

    “卫长大人,您吩咐您吩咐。”

    小兵磕头连连,那兵士本来也想磕头,可是一瞄脖子上的宝剑,就僵在原地死也不敢动了。

    “跟旗主说,我要吃揽月楼的石锅菜,别让她老用大锅饭来糊弄我。”沪兰商砸吧砸吧嘴儿,指尖在剑柄上点了点,剑锋一偏,兵士脖子上的立马儿破了点儿皮儿,他欲哭无泪的跪在那里望着早就被吓得机械了的小兵,都快要尿裤子了。

    “是是是。”

    “嗯,就这样吧,你们走吧。”沪兰商收剑入鞘,还不忘和气的嘱咐他们,“路上小心点儿,别磕磕碰碰什么的了。”

    “是是是,是是是。”

    俩人猴子一般翻身上马,疯子一般抽马离去,扬起一路飞尘。

    “卫长,你又吓唬人。。。”

    幽灵一般从旁边飘过来的某男,幽幽的凑到沪兰商耳边。

    “阿江,到底谁吓人?”

    沪兰商一巴掌给他拍开,顺势一脚踹上去,却被阿江灵巧的抽身躲开。

    阿江拍拍自己的素色书生长袍,展开白扇,一脸嫌弃的瞪了沪兰商一眼,“你究竟是不是女人,真是粗野非常。”

    “别以为你有几手医术,我就不敢杀你。”

    沪兰商板起脸,横剑于身前。

    “得得得,你女人,最女人。”

    阿江一脸“我惹不起还躲不起啊”的样子,可怜兮兮的跟我们的卫长大人认错,九十度鞠躬那叫一个标准。

    “少假惺惺的。”

    沪兰商将剑丢进内帐,拍拍手挽起袖子,锈红色的宽袍阔袖用绳子束在手肘,一头青色笼在耳畔,丝丝缕缕的落在肩甲上,眉头轻蹙,脸颊脖颈手臂肌肤颜色青铜若鼎,俨然一副武家将军模样。

    “你就不能把你那头乱毛处理一下啊,看起来多不美观。”

    “带上头盔不都一个样儿,找这麻烦做什么?”沪兰商一个白眼赏过去,阿江立马被回敬一双白眼儿。

    “哼,新到的流放犯我都检查过了,身上的伤都是些皮外伤,没什么大碍,该怎么使唤就怎么使唤。”

    “把那个编号一的带到我营帐来。”

    “卫长,我记得那个可是个俊秀的男子啊,身体也不错。”阿江鬼灵精的合起扇子,眨巴眨巴眼儿,“卫长大人,你不是想男人了吧。。。”

    “。。。”我看你是想死啊。

    一剑寒光飞过来,险险的擦过阿江的耳畔,在他耳廓上留下浅浅的血痕,他却仍旧笑嘻嘻的望着沪兰商,一脸贱样儿,气煞凡人。

    “放肆!”

    “是是是,小的马上给你领人去,卫长大人不要心急哟。”

    阿江扭捏着展开白扇,挡住笑意,一边儿后退,一边藏在扇子后面偷笑。

    沪兰商看着他那个样子,恨不得再一剑飚过去。

    荒原山谷回响着沧桑的风啸,卷起远山草垛的枯燥和不安,凝固在半空之中,泛着老旧的枯黄。

    “外围的训兵好像不□□稳,见着不服帖的,先给一顿鞭子。”

    话被打断,沪兰商绷着眉峰,一脸不耐烦的冲阿江瞪过去。

    “卫长大人,人带到了。”

    阿江夸张的弯腰作了个揖,然后慢慢退到一边儿,展开扇子掩住嘴唇,不知道是不是在笑。

    略略有些长的队伍歪歪扭扭的排列在营帐周围,每个流放犯都一身脏兮兮的麻布衣服,手上脚上拴着凝着锈迹的铁链,手腕脚腕磨破了就撕了衣服绑起来,邋遢的一个个,都像是乞丐。

    “唔,这个,每人先挨一顿鞭子。”沪兰商抓抓头发,目光扫视了一下这群人,“那个,第十三个和第二十七个留下,嗯,先这样吧。”

    没有人动,或者说,没有人敢动。

    队伍里甚至有人开始瑟瑟发抖,有人想要偷溜却被士兵一脚踹回来。

    “还要我拖你们啊。”沪兰商有些伤脑筋,掰掰手骨关节,“得得得,一帮男人都跟娘们儿似的。”

    百人的士兵从周遭围上来,一个拖两个,两个拖四个的,把他们一个个全都拖了出去,上手就是马鞭,抽起来也不留力,一下两下的还能忍一忍,十来下儿就忍不了了,一时之间,哀嚎求饶声遍地。

    沪兰商摸索着指甲,踱步在他们周围绕来绕去的走,一脚踩上准备反抗的一流放犯的手,蹲下身撵下去,那人便痛的脸色铁青叠声求饶。

    选了十来号闷声受罚的,还有十来个铁青了脸但一声未吭的,把剩下那些打完了都摊在那里装死的通通拖出驻地,任其自生自灭。

    “请。。。请等等。。。”

    一只手抓上沪兰商的衣摆,她很不耐烦的甩开,顺便一脚踹过去。

    “我想从军,请。。。请等等。。。”

    那人的头都快要埋进沙土里面了,却仍是伸手向着沪兰商。

    “凛军不需要废物。”

    沪兰商微微的勾起唇角,流星飒沓不若她这一瞬的飒爽,阿江眯起眼睛,负手踱步而来。

    “卫长大人,十三号和二十七号已经安顿在大帐里了。”他掩鼻侧视,眼里均是鄙夷,“这些个东西,万一死在这里,可真是脏死了!”

    “卫长大人!我立志从军,为何还不如这个娘娘腔?!”

    地上那人挣扎着抬起身,手攥黄土,青筋立现。

    阿江轻轻的笑出了声,他蹲下身,扇子点在那人下巴下,略略扬起。

    “啧啧啧,就这你这路货色?”

    那人一巴掌拍开,扬手便是一把黄沙,阿江笑意未退,展扇挡开,从扬尘中一扇戳中那人的咽喉。

    “卫长大人啊,你怎么老是不安标准来,当年你抽我的时候,可是一个时辰便是一顿鞭子的,现在怎么就对他们宽容,你倒是说个是非?”

    手腕一翻,沙尘轻扬,那人便如沙袋般重物落地,不知生死。

    “好烦。”

    沪兰商一个白眼儿翻过去,探身入大帐。

    “还嫌弃我烦,唉。。。”

    阿江点指在唇,仰头一声长哨,一只小巧的鹰隼在半空盘旋了几圈儿,慢慢的稳稳的落在他手臂上,再一声短哨,鹰隼收拢羽翼,眼底杀意渐消,从鹰隼的脚筒里抽出一个纸卷,扬手放飞。

    鹰隼展翅高飞,潜入漫天的风沙之中,片刻便不见踪影。

    “你胆子还真大,自己来还不够,还带一个。”

    沪兰商翘脚坐下,拍开一只酒罐子,倒了两碗,也不顾及酒液洒到了衣服上,自己先干了一碗。

    “你就是个纯爷们。”

    “谢谢夸奖。”沪兰商眨眨眼儿,伸手过去扯了扯那人的衣服,嫌弃的撇嘴,“你不管穿多少都是一女的样儿,唇红齿白的,我大老远儿就瞅见了,勾得我的心肝疼。”

    “少贫。”

    “得得得,我的卿卿大小姐,此次前来,所谓何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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