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该只是个平凡的女子,可惜,她不是。
她的一生本该碌碌无为,如水般平凡,但却波折不断,起伏连绵。
因为幼时体弱多病,被爹爹在六岁那年寄养给外房世叔做徒弟。
她拜于花间派门下,习尊降,结得一群小伙伴,明静影,耶律酩等,一时间花间谷吵闹非凡,掌门常常被孩子们的嬉闹声吵醒,也常常为他们的胡闹腾收拾烂摊子,但,从未有一丝怨言。
她总是觉得掌门脸上虚无缥缈的笑意,温暖的像是六月雨后的暖阳,暖成一团温吞吞的溪流。
平淡的五年之后,她十一岁时,习武小有所成,与同辈的师姐明静影并称为,静影沉璧,唯剑双子。
她总觉得自己那破烂剑法实在拿不出手,而明静影的那一手鸣花快剑却是非常漂亮,实在嫉妒非常,但心里多少还是觉得自己拖累了师姐的,一日日的,她就这么努力的跟在师姐身后努力,竟然也拥有了自己的一门乱叶快剑。
看到师傅点头,她十分的满足,当时觉得,就算如此过了一生,也算值了。
不想,天下大乱,燕国国破,天府趁机入侵,花间谷位于燕国天府交界,自然是实实在在的经历了一番乱世。
明静影于救助灾民期间,无意重伤对沈沉璧意图不轨的天府太子,使其死于异国。
天府君王大怒,当时的燕王庸碌无能,表示愿意将花间谷割地给天府,以求换来燕国的生存,天府君王答应了。
同年,花间派大劫,数十万天府士兵攻上花间派,鲜血将山谷的溪流都染成了红色,天空阴沉了一整个季节。
一番血雨腥风之后,花间派灭,世叔师傅和最疼爱她的师姐明静影双双惨死在她的面前,躲在帘幕之后的她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泪如雨下,虽然死里逃生,却深中“鸢罗”,误打误撞得有心人相救,而后在夏瀚海待了五年后,才返家报平安。
度过了一段安然而又平静的闺中女生活。
日日读读闲书,做做刺绣,贴了好看的花黄跟姐妹们上街玩耍,照着丫鬟做的好看花样子绣了手帕子到处送,母亲一条,姨娘一条,坏心肠的叨叨姑姑也给一条。
总之,她每日每日都在热切的让自己感觉到,自己是活生生的。
至此时,她的年纪已愈十六岁。
次年,她听从父母之命以和亲璧郡主的身份嫁予邻国晋太子策。
他该只是个纨绔的皇子,可惜,他不是。
母亲出身高贵,于晋国开元初下嫁于新皇,次年,诞下独子,晋王大喜,为其取名虢策,此字銮。
满朝文武都是明白人,此言一出,必然已是属意此子太子之位,旬月未至,便由中书上表求立太子以振朝纲。
晋王顺手推舟应下了,并于同月满月之时,策立尚在襁褓之中的晋虢策为太子,并拜礼中书丞相箜钟离为太子师傅,从幼时便开始辅导太子为君之道。
母妃性格温婉多情,安然静谧,刺得一手好绣,是标标准准出于世家的女儿,平时很少离宫。
但,晋虢策乃是男子,正值幼时,必然顽皮非常,他常常不顾母妃的苦求,翻出宫墙,躲到最西面的空宫殿玩耍。
十一岁有余,同辈的皇子都长成了小大人的模样,他却仍是纨绔孩童一个。
仍旧是不起眼的一天,他踩着小红子的肩膀翻过宫墙,手里拿着母妃做得纸鸢,他想跑到銮华宫让父皇看一看,让父皇再多看他一眼,父皇已经很久很久都没有来了。
“美人,何必担心。”
熟悉的声音从御花园传来,他正准备走过去,却被小红子按下了身子。
“太子太子,别过去扰了皇上的兴致。”小红子嬉皮笑脸着赔罪,“那是新纳的西华宫贵妃,您开罪不起。”
他就隔着树丛,从缝隙里望着晋王,听他讲话。
“美人,等你为朕诞下龙子,朕便立了你的儿子,如何?”
“谢谢皇帝。”华丽宫服的美貌女子娇俏着一张滴水的面容,在老态龙钟的皇帝怀里笑得花枝乱颤。
晋虢策怔住了,他拖着纸鸢从正门往东宫的方向走,小红子连忙跪下,“殿下,您这是要去何处?”
“本宫的宫殿。”
“殿下不回东华宫吗?”纨绔的晋虢策如今还未独住,仍旧赖着母妃住在一处。
“不必了,唤人来打扫东宫,我今天搬进去。”他将纸鸢拿起来,抬手折断了翅骨,“迟了三刻,自己去敬事房领罚。”
“是。”小红子哆哆嗦嗦的跑远了。
他几乎在一夜之间长大了,功课武学都进步神速,特别是一手,他不再喜欢玩耍,却仍旧喜欢躲在那空宫殿里,有时看看书,有时弹弹琴,多的时候赏赏花。
又过了几年,他以锻炼自身为名自请降于郡城令,同年,皇帝因为他的功绩赐予他府邸,晋虢策成为最先受到皇帝认可的皇子。
那日,阳光正好。
隔着茂盛的花丛,悉悉索索触动了他享受安静的心。
略略多了些许烦躁,站起身正想看清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还未呵斥,他便笑了。
一个小姑娘攥着一把木犀,笑颜绽放在晨光中,泛着明亮和娇媚。
为何在此偷取别家庭院的花?
我家穷。
那女子说得理直气壮的,她攥紧娇柔的花枝,在盛夏的暖阳下娇俏了一张略显苍白的面容。
我要摘了这花儿做成簪花儿,卖些银子买些粮食。
若是家穷...
他眨眨眼,抬手抽去她发髻上的素色玉簪,拈在手里把玩,棱角分明的俊容上飘过一丝淡淡的玩味。
女子仍旧镇定,她微微笑笑,抬手拢了拢耳畔散乱的发丝,踮脚凑近抽去他手里的玉簪,握在掌心。
只是一件比较称心的生辰礼罢了。
他眯起眉眼,目光落在她身上,细细的打量了一番。
公子,还有什么要审的么?伶牙俐齿的小姑娘。
他从她掌心拿走玉簪,挽袖拢起她的长发,清风有意调戏,青丝乱飞,掌心零散的束起一撮,慢慢用玉簪束好。
发髻挽的很糟,乱糟糟弄得她一脸的无奈,只得一直用手拢着耳畔飞扬的碎发。
乱世未起,安定城邦中的华丽庭院,俊秀娇俏的女子和潇洒不羁的男子,守着掌心的一捧花,一支簪,敲响了这个盛夏里最凄美的怦然心动。
难得回宫陪一次母妃,就多留了些时候,像小时候一样趴在母妃腿上,看着母妃的指尖在柔滑的丝缎之间穿梭。
皇帝知道他回来,特意赐了一桌御膳,他只得跪在传旨宫人面前,腆着笑脸,叩谢圣恩。
御膳大多都是些异国的奇珍,母妃食素多年,实在是吃不惯,就给他加了些菜,便放了筷子。
他只当不知,唤来自己府上的仆从,从食盒里取出些许精致的斋菜和小食点心。
母妃瞬间红了眼眶,等了一会儿,才拾筷吃了些。
“你也快要弱冠了,有没有侧妃的打算?”
“自然是有的。”晋虢策含着一筷子青豆,嘟嘟囔囔的说,哪里有坊市间传说的凛然郡城令的样子,完全就是在家里在母亲面前的纨绔小子的样子。
母妃收了筷,呷了半盏云雾,定定的望着他。
“谁家姑娘?”
“嗯,明厚业之女。”
“是那寄养在远亲家里刚刚接回来的小姑娘啊,我有印象,怎么,你见过了?”
“她偷了我的花儿。”
“?”
其实,那女子刚出府,他便派人跟踪了她,一路跟到侯爷府,花了银两打听才知晓她的身份,竟然与他甚合。
定国侯一门忠烈,但,皇帝畏他甚深,只因,功高盖主。
若能纳她为妃,得到定国侯的扶持,便是能得到两班老臣的簇拥,何乐而不为。
未曾想,他绘了画像,呈到皇帝面前,居然被好一阵嘲笑。
原来,事情竟然这般周折。
她并非明厚业之女,明厚业之女明静影早年夭折,此女名为沈沉璧,乃是明静影的结帕师妹,是个丰国人。
正巧丰国局势未定,正需要晋国支持,传来国书要求和亲。
皇帝本想从皇族里随便找个人来和亲,谁知他刚巧冲出来,信誓旦旦的求娶。
这一言触动了帝王的神经,皇帝虽然年事已高,但眼不盲心不瞎,他也察觉到晋虢策求娶的目的。
而如今,若晋虢策娶了那晋国的女子,他便少了个助力,丰国如今只敢恭敬对着晋国,若是想要相助晋虢策也是难为,此举,不仅仅获得了此等有益之举,还以晋虢策太子的身份给了丰国足够的面子,促进了两国邦交,最后,还在众臣之间成全了儿子的爱情,获得了宽容之名,可谓一举多得。
晋虢策如今可算是骑虎难下,不得不应下了。
成亲那日,实属惨烈混乱。
她一袭大红嫁裳,蒙着红盖头,妆容藏在花轿里,谁也看不到,彼时她体内的“鸢罗”复发,眼不能视物,心口痛若撕裂。
新婚之夜,他未出现,她反而倒是松了一口气的。
而后,日子庸碌漫长,过得倒也还算的上是舒心的。
他每月赐他一副精致头面,大多数都是由他屋里的贴身小仆抬将进来,再由着她随手搁到屋子角落里落锁积灰。
本以为,一辈子是长是短也就这么过了,但,这一切并没有他们想象中的那么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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