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观雪跟随李冶去了港口,挑好几艘船,付完钱,他便借口想去散散心,一个人走去了海边。
“小雪,你什么时候回来?”李冶的声音从后面传来,秦观雪却像是没有听见,只是自顾自地往前走。
“这孩子——”李冶呢喃着,转念又想他这么大了,做事又一直有分寸,便由着人去了。
秦观雪漫无目的地走着,只想离背后的喧闹繁华远一些。等到声音渐远,周遭只剩懒懒的海风时,他拔出自己的佩剑,在一片滩涂地上写了个人名。
“傅霜行。”
秦观雪光是看着那三个字,就满心欢喜。
这真是个极好听极好听的名字。
他甚至可以从这三个字里,想象出一个行走在晨曦微露里的浪漫身影,霜华结于草鞋,朝晖落入发梢。
秦观雪轻轻笑起来,又将这个名字抹去。
他还在往前走,直走到一片怪石滩上。
举目望去,到处都是奇形怪状的小碎石,密密麻麻铺了好远。
秦观雪踩了上去,脚底传来一阵酸麻,不疼,就是让人不舒服。
但他还是选择继续走下去。
有一些些烦躁,有一些些苦闷,还有一些些委屈。
“小雪。”
一声呼唤,秦观雪肩膀稍稍抖了一下,他转过头去,见到心心念念着人朝自己跑了过来。
无数想法如潮水般上涌,要不要回应一下,该笑一笑吗,还是若无其事地问一句:“你怎么来了?”
秦观雪越是这么想,眉头越是舒展不开,他真的生气了,他有必要让这个人知道,他在生气。
所以他没有动,就这么静静地站在原地。
“小雪。”傅霜行走到他面前,又唤了一声他的名字,秦观雪也不开口,沉默地等待着。
“我不是不让你去找我,只是你去了,可能会被扣在那里,会有危险。”傅霜行解释着,他将风迎香的心思一点一点剖析给人听,最后,总结一句,“所以,你暂时还不能去。”
“只是暂时吗?”
秦观雪问道,傅霜行很肯定地点点头:“嗯。”
“你说的暂时,是多久?”
傅霜行被问到了,他想了想,回答得有些勉强:“大概,快了吧?等我把蚀昴销毁,我应该就能离开溯洄之滨了。”
秦观雪垂眸:“好。”
只需要再等等,只要再等等,他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握着剑柄的手却攥得格外紧,指节发白,青筋微起。
傅霜行注意到他这个小动作,小心翼翼问道:“你是不是,还在生气?”
秦观雪摇摇头,但很快又点点头。
傅霜行一愣:“那个,你想表达些什么?”
秦观雪微微叹息:“我觉得,你说得很有道理,是为我好,这个节骨眼上,我不应该记仇,也不应该生气。但不知道为什么,我很不高兴。”
他顿了顿:“你回去吧,该明白的我都明白,我想一个人走走。”
说完,秦观雪就转过身去,傅霜行一把抓住他的胳膊。
“怎么了?”
秦观雪很紧张,又有些期待,至于在期待些什么,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傅霜行看了看他,忽然又移开目光:“过会儿我就走了,你别走太远,记得,回来送送我。”
秦观雪心头一动,稍稍前倾了下身子:“傅霜行。”
没有像往常那样喊他“霜儿”,而是连名带姓异常郑重地叫着他,声音压得低了些,如同一根轻飘飘的羽毛搔刮过心尖,痒痒的,又让人不敢轻易动弹。
傅霜行整个人都很不好,他明显察觉到对方的气息靠近了很多。
“你干嘛,这么严肃?”
傅霜行想往后退,却听对方说道:“我没有很严肃,我只是突然发现你的名字很好听,想这样叫叫你。”
“就这样?”
“就这样。”
傅霜行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所以是他理解错了?
秦观雪见他满脸通红,心情意外的好,他笑笑:“我们回去吧。”
“你不继续走走了?”
“不了。”
傅霜行神情复杂,打是不能打,骂也不能骂,只能认栽。
“嗯,那走吧。”他点点头,生什么气,不值得。
秦观雪与他并肩,时不时偷瞄两眼,莞尔一笑。
傅霜行终究是带着人离开了。
不管他们并肩走了多久,一条路总归有尽头,人分两端的时候,故事也走进了一个新的篇章。
傅霜行站在甲板上,注视着泉州码头,他所熟悉的人影渐渐模糊,直到消失在视野之内。
风迎香也从船舱里出来,抱怨着:“季离这个死丫头,吵得我头疼。”
“你不骂她了?”
傅霜行随口问着,风迎香不屑地轻笑:“骂她?我还怕脏了自己的嘴呢!”
“我看不见得。”少年的马尾被海风吹起,额前的碎发有些凌乱地拂过脸颊,“其实,你对她挺有感情的,是吗?”
风迎香先是一愣,接着就想反驳,傅霜行却抢先一步说道:“长老,你平时脾气都挺好,但只要遇到在意的人,就容易暴躁。而且,我听说,季离也算你半个徒弟?”
“谁告诉你?”
“我自己翻书翻出来的。”傅霜行望着帆船下边溅起的层层白浪,有些出神,“季离和霍小宅是同门师姐弟,年幼的时候都是你带的,后来重新分责,你们就不再有联系了。”
风迎香脸色不太好看:“我先进去了。”
“长老,你告诉掌舵的,我们先去一趟霁夜岛。”
傅霜行嘴上说,满脑子却在想他小时候第一次上岛的情形,那会儿秦夫子、师父、小雪他们都在,连那个给他们木牌的守卫都还留着印象。
“为什么要去哪里?”
“当然是见一见传说中的龙泉宝藏啊。”傅霜行轻笑,“去吧,你也把这个消息告诉季离,她就不会吵你了。”
“你可不要玩得太过火。”风迎香似乎是在警告,语气却不是很严厉,想来没有责怪的意思。
她下去照办了。
“哪有什么宝藏呢?”傅霜行仰头看着天边散漫的白云,微微闭上眼。
龙泉剑派覆灭至今,族人远去海上经商,这么多年从未听过有寻仇的迹象,更遑论,如果有能重振族脉的宝藏,怎么会留到今天,留着季离一个人处心积虑去做这件事?
傅霜行心中隐隐不安,他盘着手指,念着,希望不会有什么更大的阴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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