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霜行在自己房里坐立不安。
他总觉得嘴角那块皮肤很烫，烫得他心痒痒，心慌慌。
“啊。”
傅霜行放弃挣扎，轻叹一声，四仰八叉地躺在了床上。
“我是不是不应该捅破这层窗户纸？”他睁着眼，手指都懒得动弹一下，“现在好了，小雪究竟有没有明白我在讲什么？他那张脸，我的天爷啊，别是我自作多情，那真是丢脸丢到姥姥家去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的时候，房门响了。
“霜儿，你在不在？方便让我进来吗？”
是顾之琅。
傅霜行一个激灵，坐了起来：“方便，你进来吧。”
顾之琅轻手轻脚进来，还朝外探了探头，像是在观望有没有人跟来。确定没问题后，她才关上门，走到傅霜行身边。
“霜儿，你和小雪怎么了？”
“事情有点复杂。”傅霜行神色微妙，“一时半会儿我也说不清楚。”
顾之琅注视着他：“真得是这样？我觉得按你们两个的性子，不可能因为一件小事打起来。”
“不算小事，也不算大事。”
傅霜行想到秦观雪的那个吻，哦不，也算不上吻，就是轻轻碰了一下，他就开始脸红。
“小琅，这么些年，你有没有发现小雪有时候说话挺奇怪的？”
总是重点不对，总是容易让人误会。
顾之琅摇摇头：“他挺正常的啊，就是话少。”
她又仔细想了想：“也不能说寡言少语，只能说大部分事情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傅霜行嘴角抽了两下：“我知道了。”
所以这么推算，我算是最能引起他兴趣的那个？可我为什么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顾之琅见状，想是其中缘由不方便再追问，再一思量，估计小雨那边能问出个七七八八，就决定先回去：“霜儿，你要是累了，便先休息，我不打扰你了。”
“你是不是支开崔牧赶过来的？”
傅霜行这么一问，顾之琅倒是笑了：“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上次我帮他捂住伤口，他总说要好好感谢我。”
傅霜行听了，忽然想起来，秦观雪已经知道自己为他养蛊的事情。
他的脸色变了又变：“那你会不会认为，他对你好，是因为感激？”
顾之琅思量片刻，道：“我觉得是。崔牧很单纯，什么心思都放在脸上，特别好猜。但是小雪不一样，他们两个不能放在一起衡量。”
傅霜行看了她一眼，又微微侧过头去：“我没有提小雪。”
“我也只是想到，随便说说而已。”顾之琅温和地笑着，“好了，我真要离开了，你休息吧。”
“嗯。”
傅霜行送她到门口，直到人走远，他才躺回床上。
一想到也许秦观雪是因为愧疚，因为感激，他就心情不爽。
“这个小傻蛋。”
傅霜行用枕头盖住脸，试图让自己安静下来。
顾之琅和李素雨碰了个面，交换了各自打听到的消息。
“什么？”
少女明显吃了一惊，少年摊手：“就是这样。”
“那有点难办了。”顾之琅叹气，“今天霜儿还拐弯抹角问我，小雪对他好，是不是因为愧疚，看来他是上心了。”
“我觉得小雪也挺上心的，我们之前从溯洄之滨回来，他一直拉着霜儿的手。”
李素雨和顾之琅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在想，棘手，比较棘手。
“你有办法吗？”
“我没有办法。”
两人面面相觑。
“唉。”
两人又一起长叹了一声。
“哎呀，”顾之琅轻呼，“我把崔牧给忘了，他还在厨房帮忙呢。”
“那这厨房估计保不住了。”李素雨连连摇头，顾之琅笑了笑：“走了走了，和我一起看看去，别真炸了，回头他得被崔城主骂死。”
“哈哈，”李素雨被推着转过身去，“我都见怪不怪了。”
顾之琅按着他的肩膀：“走嘛走嘛，万一他把我供出来，我可是会害怕的。”
“我觉得现在去反而更危险。”
李素雨还在开玩笑，但走得还算快。
不过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
因为崔牧刚靠近厨房，就被里面的嬷嬷赶去劈柴了，没有机会接近灶台。
“唉，像我这么能干的人，居然只可以劈柴，简直大材小用。”
崔牧完全没有发现最根本的问题所在。
晚上吃饭的时候，秦观雪挨着傅霜行坐，顾之琅和李素雨在桌子另一边，崔牧硬是要和他们挤一起，李素雨按着他的头：“你坐到崔城主那边去。”
“不要。”崔牧扒开他的手，“今天烧饭的柴火都是我劈的，我就要坐在这里。”
“劈柴火和吃饭坐哪儿有什么直接关系吗？”李素雨就是不肯，顾之琅在后面偷偷撑着他的背，似乎还有点想笑。
“小牧。”
最后还是崔绮君把人叫走了，李素雨总算松了一口气，甩甩手，低声和顾之琅说道：“他头可真硬。”
对方咯咯直笑：“吃饭吧。”
李素雨捧着饭碗，偷瞄了两眼傅霜行和秦观雪，一人夹了一筷子菜：“多吃一点。”
“谢谢。”
俩人异口同声地答道，很快又没声了。
“怎么搞得我都有点紧张了？”
李素雨超级小声地说着，顾之琅点点头：“我也是。”
等到夜色浓烈之时，傅霜行就要走了。
这是风迎香的提议，也算情理之中。
接下的一切计划都安排妥当，傅霜行最后也只留了一句：“后会有期。”
暂时割舍下所有不舍，暂时抛弃所有过往，只为了最后能有个圆满的结果。
他只想叹气。
一步一步走下飘遥山城的台阶，傅霜行心里空空的，明明什么都没想，可又觉得似乎应该再做些什么。
“就这样吧。”
他轻声安慰着自己，过了寄雁东岸，就······
所以为什么秦观雪不来送我？就算不执手相看泪眼，那怎么着也得十八相送吧？
傅霜行被自己这个莫名其妙的念头笑到了。
“我有毛病。”
他嘟囔着，眼看就要踏进溯洄之滨，却见一个人影闪到了面前。
“霜儿。”
傅霜行觉得自己可能是个乌鸦嘴。
“你怎么来了？”
“我有事要说。”
“如果不重要就可以不用说。”
“很重要。”秦观雪一字一顿地说道，“我以后会常去看你，你不要让那些人拦着我，可以吗？”
傅霜行有一点点开心，但他没有直说，而是反问道：“你常来，不太好吧？”
“晚上，偷偷的。”
秦观雪说得极小声，可傅霜行听得一清二楚，这话怎么感觉像是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嗯，我考虑一下。”
要冷静！傅霜行自己给自己打气。
“好。”秦观雪又靠近了一些，“能抱抱你吗？”
“不能。”
“那可以再亲一亲吗？”
“抱都不能抱，亲什么亲？”傅霜行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故意找揍？”
“小雨说，你也许对我有误会，觉得我对你好，是因为心存感激，不是喜欢。”秦观雪身子前倾，似乎是想在黑暗中看清傅霜行的脸，然而太近的距离却让对方屏住了呼吸。
“我是喜欢你的，可我不知道要怎么去表达出来。”
“我不会讲些好听的话，山盟海誓，甜言蜜语，我都不会。”
“但现在，我想，再抱抱你，亲亲你。”
傅霜行差点昏过去。
你说的话，确实不够好听，但真他娘的刺激？
“我，了解了。”他深呼吸，“你回去吧，回头，再，再来找我就行。”
“好。”秦观雪轻轻笑着，伸手抱住了他，很快又松开来。
“我不会揍你的。”
傅霜行话没说完，对方就飞快地亲了他一下，亲在侧脸。
“但我没说你可以亲我！”
两人在外边又打了一架。
最后，傅霜行气呼呼地走了。
风迎香没有多问，反正人到了就行，她又不是奶妈，要照顾孩子。
顾之琅和李素雨坐在台阶上，有些忐忑：“小雨，你说咱们是不是不应该告诉小雪，霜儿的想法？他一个人去，不会又打起来吧？我有点担心。”
李素雨沉吟片刻，一拍大腿：“我相信，他们会达成共识的。”
“什么共识？”
崔牧突然从背后伸出个脑袋，李素雨又给按了回去：“你不是去睡了吗？怎么跑出来了？”
“我哪里说我去睡了？我只是去洗了个澡。”
“洗完澡不就应该去睡？”
“洗完澡神清气爽，想来溜达溜达。”崔牧说着，就要往俩人中间挤，被李素雨拦了下来：“你干嘛？”
“坐着啊，你让让。”
“旁边这么大空地，坐不下你？非要挤我们中间？”
李素雨偏不让，顾之琅只觉得好玩：“小牧你要坐这儿就坐这儿吧。”
“还是小琅最好了。”
崔牧喜滋滋地坐下，然而顾之琅起身转到了李素雨右手边，坐着了。
“你不准再动了！”李素雨按住他躁动的腿，崔牧哼了哼：“讨厌。”
顾之琅远远看见一个人来，招招手：“小雪。”
“嗯。”秦观雪坐到了她身边，顾之琅问道：“怎么样了？”
“挺好的。”
“真的？”
李素雨也欣喜地凑过来，秦观雪点点头：“嗯。”
虽然又打了一架，但今后能常去，也值得。
他依旧很高兴。
“我们回去吧，明天就要去如镜了。”
“好。”顾之琅站起来，跟在秦观雪后面往城里走。
崔牧不满地嘀咕着：“凭什么他能坐到小琅身边？”
“就你事多。”李素雨转头看了他一眼，没想到崔牧突然情绪爆发：“你们一个个是不是都排斥我？也不和我玩？”
李素雨吓了一跳：“你怎么了？”
“还是霜儿好，对我一直都很有耐心，等他回来，我就去和他玩······”
崔牧还没说完，就被李素雨捂住了嘴：“好好好，是我对不起你，我错了，我有罪，我们进去，我给你赔礼道歉。”
他说得极快，生怕这个白痴又冒出些惊天动地的话。
秦观雪转过身，看着被捂着嘴的崔牧，又默默往前走了。
顾之琅追上去，小声道：“小雪，你不要误会。”
“我没误会。”秦观雪一脸平静，“霜儿就是很好啊，所以崔牧会喜欢和他玩，我挺高兴的。”
“哦，那就好。”
顾之琅竟然愣住了。
李素雨捂着崔牧的嘴，也不管人挣扎，等到前面俩人走远了才松开。
“你干嘛？”崔牧呸呸两声，“都是手汗，恶心。”
“对对对，我恶心我恶心，崔公子见谅，见谅啊。”李素雨摆摆手，崔牧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你，反正我和城主说了，我也要去如镜。”
李素雨竖了个中指：“你敢在我家地盘撒野，我就揍死你。”
“游前辈可不会允许你揍人哦~”
崔牧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远了。
“算你狠。”
李素雨仰天长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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