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遥山城与李家最终在傅霜行的问题上达成了一致。
少年写了一封信,由崔绮君的信使送去溯洄之滨,希望风迎香暂停下一步动作。
他猜测,如果自己再不给回复,估计对方就会借着这个风声,将飘遥山城与泉州拉下水。
一个即将接任的魔教教主,是正道出身的少年郎,这怎么说得通呢?
武林事,有时候真挺复杂的。
很快,风迎香就回了信,上面只写了一句话:“谨遵教主之令。”
傅霜行翻来覆去地看那几个字,总觉得这里面满满都是嘲笑。
然而他最后也只是收了信,与其他人说:“保持联系。”
保持联系,今后我们就是背地的盟友,暗夜里同行的伙伴。
秦观雪并不高兴。
他的眼神一直放在傅霜行身上,他知道这是对方的意思,也明白这样做的一切意义。
但这也意味着,他将不能随时随地见到这个人。
“溯洄之滨距离泉州九千九百里。”
秦观雪满面愁容。
他甚至在傅霜行走过来的时候,没有笑。
“我先回去了。”
他微微低头,有些疏远的样子,傅霜行一愣,轻声道:“嗯。”
秦观雪当真头也不回地走了。
崔牧那个小傻瓜没能理解这个结果,本来要揪着傅霜行问清楚,但李素雨一把拽住了他,说是要走了,想带点特产。
“买什么特产啊?你都来那么多次了,自己去!”
崔牧张牙舞爪的,不过李素雨还是一句话把他制服了:“小琅没来过,我们陪她出去逛逛怎么了?你一躺躺那么多天,也不知道尽尽地主之谊?”
崔牧手一顿:“你说得好有道理。”
于是他就高高兴兴和人走了。
傅霜行一直悄无声息地跟在秦观雪身后,想看看这个人到底要走到哪里去。
然而对方进了屋就躺在了床上,门也没关。
傅霜行站在门口,咬咬牙也进去了,顺便反锁了门。
他还猜不准对方会干些什么,那样难看的脸色,过会儿大发脾气也是很有可能的。
“怎么这么紧张呢?”傅霜行有点嫌弃自己,他拍拍心口,走到了秦观雪床边。
“你,是不是不高兴?”
他小心翼翼问道,对方双手交握,躺得笔直:“没有。”
“那,脸色这么难看?”
傅霜行不相信,秦观雪动也不动:“不信拉倒。”
嗯?他说话这么冲?傅霜行竟然觉得这样的少年很有趣,甚至很可爱。
“我听小叔叔说,你想留在飘遥山城学剑?”
“现在不想了。”
“为什么?”
“我和小雨约好,去如镜,小琅也一起。”秦观雪盯着头顶的红罗帐,心里仿佛有团火在烧,烦躁不安,“这样彼此有个照应,而且游夫子家里与飘遥山城关系好,在那边学也是一样的。”
“也好。”秦观雪点点头,秦观雪瞥了他一眼:“还有事吗?没事我要睡了。”
“这么早?天还没黑呢,晚饭也不吃?”
“不吃。”
秦观雪知道自己任性了,可他不仅难过,还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他侧身一滚,就滚进了被窝里,蒙住头,又直挺挺地躺着了。
傅霜行坐到床边,拍拍那人的肚子:“起来啦,我们聊聊。”
没有反应。
还和我杠上了?傅霜行俯下身,将他的脑袋从被窝里扒拉出来,秦观雪紧紧闭着眼,一脸的苦大仇深。
“你起不起?”
不回答。
傅霜行生了捉弄他的心思,拽着被子将人拉了起来,使劲摇了摇:“醒醒!醒醒!”
秦观雪终于睁了眼,却是一句话不说。
“还瞪我?”傅霜行忍不住笑了,然而对方身子往前一倾,额头靠在了他身上:“你怎么笑得出来?”
“我为什么不能笑?”傅霜行反问,“你看看你,跟个小孩子似的,幼不幼稚?”
“嗯。”
秦观雪喉头动了一下,从被窝里伸出手来,抱住了他。
傅霜行脑子一热,就僵住了:“你干嘛抱着我?”
“我不想你走,但我却没有理由,没有资格要求你留下。”秦观雪喃喃着,“我想我不是在生气,只是在讨厌自己的无能。”
“我懂我懂。”傅霜行很敷衍,“但你这些话,能不能松开我再讲?我不习惯······”
“多抱一会儿你就习惯了。”秦观雪犹如赌气那般,又抱紧了些,“霜儿,这么些天,我总是容易生气,不知道为什么。崔牧说他喜欢你,我就特别讨厌,是我的问题吗?但小琅和小雨对你也很好,我却不会那么烦躁。”
他在吃醋?傅霜行光是想到这个可能,就开始心跳加快,浑身发热。
但秦观雪似乎没有意识到这一点,还在喋喋不休讲他的心路历程:“以后你明面上就是魔教教主了,万人之上,一呼百应,今后还会遇到更多的人,你会不会忘了我?”
“这个······”傅霜行心情复杂,“你这话说得很暧昧。”
“暧昧?”秦观雪抬起头,一张俊俏的脸近在咫尺,傅霜行吓得直往后仰,又被人拉了回来,“你别掉下去。”
傅霜行紧张到快要炸成一朵升天的烟花,他深呼吸,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很认真:“你,知不知道你说的每一句话,都很让人误会?”
“误会?”秦观雪没懂,“我只是想把心里最真实的想法告诉你。”
“就是这样才让人误会啊。”傅霜行头疼,“你不觉得,你说了这么多话,概括起来讲,就是你喜欢我?”
“我确实很喜欢你。”
傅霜行仿佛心口被人捅了一刀,不疼,但很想喷对方一脸血,并大骂一句有病。
“我说的喜欢,不是朋友间的喜欢。”
不管了,丢脸就丢脸,总比现在好,他倒是觉得没什么,我天天活受罪啊!
傅霜行板着一张脸:“我再换一个说法。”
秦观雪愣愣的:“嗯,你说。”
“你爱我?”傅霜行说完,脸红到要死,“你能明白吗?你这些话,让我误会,我总觉得你像是,像是,把我当成心上人······”
我想死!傅霜行在心里咆哮,羞耻,真得太羞耻了!
秦观雪眼神亮亮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傅霜行见他没啥反应,咬咬牙,继续说道:“所以你以后,不要再对我说些有的没的,咱么还能是朋友。”
“不要。”
秦观雪终于说话了,刹那间,傅霜行觉得自己可能出现了幻听:“不要什么?”“我把你放在心尖上,你也把我放在心尖上,好吗?”
傅霜行看着他那张单纯又认真的脸,忍不住仰天长啸:“你到底听懂没有啊?”
“我听懂了。”
秦观雪握着他的手,像是在安慰他,又像是在鼓励自己,傅霜行看看他的脸,又看看他的手:“我怎么这么不信呢?”
“我喜欢你,你也喜欢我,如果是这样的话,你最后一定会回到我身边。”
“嗯?你怎么会得出这个结论?”
傅霜行隐约觉得不太妙。
“因为我相信,有情人终成眷属。”
秦观雪虽然这么说,但那张脸,真得一点都没有信任的价值。
然而傅霜行还没回答,他就凑了上来,极其小心地亲了亲自己的嘴角。
两个人打了一架。
傅霜行先动的手。
秦观雪很奇怪,却问也不敢问,只管躲。
李素雨和崔牧两个人都差点没拉住傅霜行。
顾之琅吓坏了,问道:“怎么回事?”
秦观雪摇摇头,表示他不知道。
傅霜行满脸涨得通红:“放开,我要走了!”
“你不会再打他了吧?”李素雨和崔牧异口同声地问。
“不会!”
按着他的俩人对视一眼,松了手。
傅霜行愤愤离去。
“这到底怎么了?”李素雨追着人问,他十分不解,霜儿和小雪居然也能打起来?
秦观雪不肯说。
顾之琅见状,就眼神示意了一下李素雨,接着和崔牧说道:“小牧,我们去找些点心,带过去哄哄霜儿,他最好说话了。”
“嗯。”崔牧本来想留下听八卦,但能和顾之琅独处,就又开开心心走了。
“进去说?”
李素雨头一歪,秦观雪答应了。
坐在桌前,两个少年都在等对方先开口。
李素雨喝了点水,等了一会儿,秦观雪便说道:“我跟霜儿说,我喜欢他。”
“噗——”李素雨将茶水都给喷了出来,“我的亲娘耶,你表白啦?”
“但是他好像生气了。”
“他生气了?”李素雨挠挠头,“这不至于吧,霜儿不是不讲理的人,我觉得他顶多会惊讶些吧?这动手······”
“我亲了他。”
李素雨这回差点被自己的口水给呛着:“什么?”
秦观雪微微叹气:“我觉得他不相信我喜欢他,所以我想证明一下,而且我亲了他的话,他以后就不能想着别人了。”
李素雨又给自己倒满了一杯茶,咕噜咕噜喝完:“你这样做,不揍你揍谁呢?”
秦观雪有些沮丧:“那我去给他道歉?”
“怎么道歉?”李素雨眉头一挑,“说我其实不喜欢你,亲了你只是开玩笑?还是和他说,下次我不敢了,我今后再也不未经允许随便亲你了?”
“我觉得我这样说会被揍得更惨。”
“原来你知道哦?”李素雨表情很夸张,秦观雪嘟囔着:“我又不是傻子,当然知道了。”
“那你还?”
“情不自禁吧。”
李素雨又差点把茶杯打翻。
秦观雪将那些茶具推到桌子中间:“小心点。”
“什么时候开始的?”李素小声问着,秦观雪抿抿嘴:“很久以前。”
大概是第一次梦到高楼明月的时候。
又或者是寄雁东岸重逢的时候。
再有可能,就是在小树屋,这个人给自己抹草香灰的时候。
当然,最让他心动的,是刮胡子的那天。
秦观雪想着想着,嘴角就忍不住上扬:“我觉得他很好,独一无二的好。渐渐的,就也希望他能将我视作特别的存在。我之前不明白,为什么我有时候会烦躁,会患得患失,但刚刚突然就懂了。”
“你真懂了?”李素雨皱着眉头,“不要说霜儿了,我都觉得不可置信。”
“我也是,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秦观雪垂下眼帘,“但是,我很清楚,我不想失去他。”
“我和小琅也不想失去他,但这好像有点不同。”
李素雨叹气,有点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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