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素雨和顾之琅在房里窃窃私语。
“月如钩想让霜儿继承魔教教主之位?”少女很是惊讶,少年示意她压低些声音:“嘘,这些崔城主都不知道,我们得注意点儿,免得被有心人听了进去。”
“你说得对。”顾之琅点点头,“那李叔叔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带我们回去?”
“崔城主想让我们多留一段时间,等那位吴先生和崔牧彻底好了,再送我们。”
顾之琅微微低头:“他这样做,也会让我们想太多。不是说没有道理,但总觉得,有点记仇的样子。要是这中间有点什么事儿,我们可就难堪了。”
“是啊。”李素雨轻声叹气,“可现在,不好再出乱子。”
“嗯。”顾之琅面色凝重,李素雨看了看她,不敢说出白无暇对秦夫子下毒的事情,怕她难过。
“你也累了吧,回去休息会儿,等晚饭时候我去叫你。”
顾之琅说着,从自己的衣柜里翻出三个小香囊,“给,你们一人一个,挂在床头,去去晦气。”
“谢谢。”李素雨伸手接过,一股浓郁的药香弥散开来,沁人心脾。
“安神助眠。”
两个人相视而笑,李素雨带着那些香囊去找秦观雪。
他转了一圈,没见着人,想想应该是在傅霜行屋里,就往那边去了。
秦观雪坐在门口,抱着他的剑,昏昏欲睡。
李素雨摇醒他:“小雪,你怎么坐在这里睡?”
“嗯?”秦观雪迷迷糊糊睁开眼,侧脸那边还有一道红色的剑柄印记,等看清来人,他轻声道:“小雨,有事吗?”
“没什么事。”李素雨将两个香囊给他,“小琅做的,一人一个,让我捎过来。”
“她有心了。”秦观雪揉揉眼,对方也坐到他身边:“你怎么不进去?霜儿不在?”
“我敲了两下门,没反应。”秦观雪没有睡醒,说话都懒懒的,“你回去睡吧,我再等等。”
李素雨坐了一会儿,问道:“小雪,你好像很在意霜儿。”
“嗯。”秦观雪没有否认,“我希望他能和我一起回泉州。”
“如果不能呢?”
李素雨低头看着自己的脚背,鞋子上有些尘土,甚至可能残留着战斗后的鲜血。
“以后的日子,不一定比现在好过,你打算怎么办?”
“我没有想好。”秦观雪捂着额角,有点头疼,“睡糊涂了,什么都想不明白。”
“那等我们回泉州再说。”李素雨拍拍他的肩膀,“我和小琅都会支持你的决定的。”
秦观雪愣了一下,笑了:“谢谢。”
“客气什么,大家都是朋友。”李素雨站起来,“我回屋了,你别等太久,这里晚上冷,小心着凉。”
“好,我会注意的。”
“嗯。”
李素雨便回去睡了。
秦观雪很是茫然,有一瞬间,他想念起自己的哥哥姐姐。
可是,现在不是回忆的时候。
秦观雪莫名有些讨厌这种所谓的成长。
可他静静坐了一会儿,又忍不住困意,进入了梦乡。
傅霜行睡得不够踏实。
梦里,月如钩招招致命,可他手里没有刀,只能狼狈躲闪。
逃到悬崖边上的时候,岳星明就站在那里,那棵银松莫名生了新叶,随风舒展着枝桠。
傅霜行心头一震,接着周围就起了大火。
他猛地睁开眼,醒了过来。
烦。
这是傅霜行第一个念头。
他坐起身,准备开窗开门透透气。
一个熟悉的身影映入眼帘。
傅霜行一愣,蹑手蹑脚走了过去,发现秦观雪闭着眼,眉头微蹙,似乎梦里也不安生。
“小雪。”他轻轻将人摇醒,对方有些不满,头歪了一下,差点摔到地上。
傅霜行扶了他一把,他才清醒过来。
“霜儿你回来了?”
“我没有出去过。”
秦观雪看了他一眼,才明白自己误会了。
有点不高兴。
少年站起来,腿麻脚软,不舒服,烦躁。
“我回去了。”秦观雪嘴上说着,却一动不动地盯着眼前之人。
这小孩,是在对我撒娇吗?傅霜行横看竖看,都觉得对方满脸都写着快来哄我四个字。
“进来坐坐吧。”
他说完,立刻转身溜进了屋,再回头的时候,秦观雪已经把门关上了。
“喝水吗?”
“不喝。”
傅霜行站着不动了,那要我怎么做?这里又没点心什么的……
秦观雪从怀里摸出一个香囊,挂在他床头:“小琅送的。”
“她有心了。”
傅霜行刚说完,秦观雪倒头就躺到了他床上。
“我还困。”
“那你睡吧,我……”傅霜行到嘴边的话拐了个弯,不行,他如果现在说要出去,这人估计会更不高兴。
他改了口:“我守着你。”
秦观雪眨眨眼,又坐起来,拍拍床沿:“你坐这儿。”
傅霜行一头雾水,但也挨着他坐了。
“小雨和小琅,都会支持我们的。”
“啊?”傅霜行惊得差点跳起来,“你都告诉他们了?”
秦观雪对他的反应感到诧异:“是啊,难道要瞒着吗?”
傅霜行犹如五雷轰顶:“你为什么要告诉他们啊?我还没答应呢!”
“我知道你没有答应,这是对的。”秦观雪还以为他在讲魔教的事情,就更是奇怪了,“难道你想答应?”
傅霜行满脸通红,他好像误会了?
“我……我没那个意思。”他结结巴巴,很是紧张,“我以为你说的支持,是别的事情。”
“别的什么事?”
秦观雪目光炯炯,傅霜行浑身都烫:“没事了,你睡吧睡吧。”
说完他就按着人的肩膀,把对方往床上推,秦观雪握住他的手:“等等,我没明白,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傅霜行动作一僵:“我没误会,你快点睡吧,乖。”
话音刚落,秦观雪的后脑勺就落到了枕头上,直觉告诉他,一定有哪里不对。
“你不说的话,我不会放手的。”
“嗯?”傅霜行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秦观雪静静地注视着他,一脸无辜。
“你不要这么看着我,搞得好像我对不起你一样。”
傅霜行紧张到掌心冒汗,甚至能听到自己如鼓的心跳。
这不对吧?我是不是疯了?
傅霜行脑子里嗡嗡作响,哪有人像他这样的?觉得别人喜欢自己就混乱到头疼?
“你怎么了?”秦观雪坐起来,关切地摸了下他的脸,“好烫。”
“不要碰我。”傅霜行沉声,脸色很不好看,他甩开这人的手,想出去透口新鲜气,“你别跟来,不然我真发火了。”
秦观雪有些不明所以,他咬了下嘴唇,乖乖躺下了。
傅霜行蹲在屋门外,头痛欲裂。
风迎香只用了一天一夜,就清理干净了教中叛徒。
论手腕魄力,她决不比月如钩低,甚至更为沉稳。
“传下去,准备继任仪式。”风迎香站在大殿之上,一一吩咐着,“我要让天下人都知道,傅霜行即将成为我魔教新任教主。”
风声从溯洄之滨呼啸而下,尚未恢复平静的武林又掀起滔天波澜。
“傅霜行是谁?”
茶馆酒肆里,无数江湖骚客都在讨论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
“不知道啊,听说是月如钩养大的义子。”
“月如钩有义子?她那种杀人不眨眼的,连亲儿子都被弄死了!”
“真的假的?”
有人惊呼,有人质疑,有人好奇。
但知道傅霜行这个人的,除了泉州李家,也只有飘遥山城。
崔绮君没有表态,只是一个人坐在池边,望着枯败的残荷发呆。
吴瑕推着个轮椅,晃晃悠悠往这边来,要转弯的时候却卡住了,动弹不得。
“好友,帮我一下。”
他不能大声说话,稍微用点力,胸口就疼得厉害。
隔了一个池塘,也不知道崔绮君听到没有。
吴瑕歇了歇,耐心等了一会儿。
果然没反应。
他试着站起来,可没长好的伤口稍稍拉扯就痛。
吴瑕又坐了下来,微微喘气。
太难了,我不如回去等着,思及至此,他决定推着轮椅回去,可是,还卡在那边,转不过弯。
崔绮君慢悠悠抬起头,看了眼那个进退两难的人。
他长叹一声,去将轮椅推了出来。
“有劳城主。”吴瑕笑了笑,崔绮君没有接他的话,而是直截了当地问道:“你都听说了?”
“听说什么?”
“自然是傅霜行要接任魔教教主之位的事情。”崔绮君有些严肃,很明显没心思和他打马虎眼,“否则你怎么会一个人推着轮椅来找我?”
吴瑕眼珠子一转,笑笑:“我是在想,如果我装可怜,你会不会就听我的建议了。”
“不可能。”
“那真让人遗憾。”吴瑕敛了神色,“但我认为,傅霜行此时接任魔教教主,对我们来说,利大于弊。”
“你不觉得,他没想象中单纯?他不是个小孩子了。”崔绮君心有顾虑,“你难道希望再被暗算一刀?”
“当然不想。”吴瑕又想笑了,“但孤芳亭的事情,我不意外。”
他顿了顿:“月如钩本就喜怒无常,难以揣测其真实的心思,我受这一刀,也只能说是计划不够周全,不能全算在傅霜行头上。更何况,凡事都有风险,你这点都承担不起,以后要怎么办呢?”
崔绮君听了,竟甩了下袖子,像是动了气:“这叫一点风险?”
“你现在若真生气。恐怕正中月如钩下怀。”吴瑕一一给他分析着其中的利害,“傅霜行虽然年幼时便入魔教,但他肯为秦观雪养蛊,愿意冒险保下小牧的性命,足以证明,他本性依旧向善。若我们能放下一些不必要的清高,将来,对整个武林局势都有好处。”
崔绮君沉默了。
“你如果始终对他抱有猜忌,那么像从前对月如钩那般提防着便好,不能明摆在脸上。你这样不要说伤了几个孩子的心,也是给李家主难堪。好友,这些道理你应该都明白的。”
崔绮君侧过身,看了眼这个人:“你躺床上这些天,想挺多啊?”
“身子不能动,脑子总该动动。”吴瑕笑着,忽然又长叹一声,“因果终有报。”
“什么因果?”
吴瑕摇摇头:“陈年旧事罢了。”
他的目的达到了,月如钩死了,今后便不会有人能威胁他的存在,可是,这样的结局却不怎么令人欢喜。
秦佑死的可惜。
吴瑕觉得伤口钝痛,道:“我先回去躺着了,你见了李家主,把握好分寸。”
“这是自然。”崔绮君手扶着轮椅,“勉为其难送你一程。”
“多谢。”吴瑕轻轻咳嗽了两声,情况似乎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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