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如钩以一敌三，尚有余力。
可季离对上傅霜行，却有一丝不堪。
她惊觉，也许从一开始，她就低估了这个少年的实力。
然而此时，她必须将其斩杀，否则事情暴/露，又是一番波折。
招式愈发有夺命杀气，傅霜行却不见得比之前更认真。
“你好像很不屑的样子？”季离开始愤怒，她怨恨这种轻视。
傅霜行不答，长刀轮转，打落袭来的银针。
激战正酣，却见一抹红影冲了过来，傅霜行身后仰，躲过了致命一击。
“教主，叛徒不可留！”
季离大喊，傅霜行蹙起眉头：“婆婆。”
月如钩出手极重，每次接招，他都有种这人会将自己连刀一同砍断的错觉。
真有这么生气？
傅霜行不明白，他以为月如钩会看得很清楚。
季离找准机会，加入战局，想一举击杀傅霜行，不料，月如钩剑锋一转，顿挫其锐气。
鲜血从肩膀上渗出，季离难掩震惊：“教主？”
“叛徒不可留。”
月如钩冷声说道，执剑劈面而来，季离后退，不解：“叛徒？我？”
“和我装傻？”月如钩像是完全失了理智，根本看不出她到底在想些什么。
季离眼珠子一转，心想这不可能啊，刚刚情势那么混乱，月如钩断不会听见傅霜行所言，难道是自己在哪里露出了马脚？
“我从来没有怀疑过你。”月如钩有些疯狂，“但是刚刚见了白无暇，我忽然醒悟过来。”
“同命蛊的属性，确实只有晴光首领最为清楚。但苏敛荷失踪，白无暇身在飘遥山城，按理不可能会有人再知道了。”
“可是你不一样。”
月如钩手中的蚀昴散发着嗜血的骇气，“你与孙令扬接触多年，而他身为执教长老，亦曾担过晴光首领一职。”
季离一怔，反问道：“白无暇在哪儿？”
她心知肚明，可那人早已改头换面，容貌大改，月如钩是怎么看出来的？
“他的右手。”
月如钩的剑尖滴下一滴血，格外冰凉。
“常年修炼我溯洄之滨刀法的人，虎口与食指都会有些许变形。”
季离神色微沉：“所以，教主您是想杀了我？”
“不杀你，你便会要我的命。”月如钩剑花飞扬，“我就是死，也绝不可能死在你手里！”
季离竟是冷笑起来：“是吗？”
傅霜行察觉不对，一支利箭从暗处射向月如钩，他挥刀拦下，却不想，一根铜钉在此时打穿了月如钩的肩膀。
对方一声闷哼，再一个反身，躲过了另一支利箭。
傅霜行大呼不好：“那天在林中的人，除了季离，还有一个？”
“意外吗？”
季离嗤笑，“当年你让我杀了霍小宅，但我没有。”
她笑笑：“失心丸这种东西，您应该还记得吧？”
月如钩半个身子都麻了——那铜钉上仍是抹了剧毒。
她换了个手握剑：“我当然记得！”
“那你就乖乖上路吧！”
寒光乍现，傅霜行挺身挡下，月如钩在同一时间将蚀昴用力抛出：“你要的，拿去！”
她满手是血地抓住少年的肩膀：“跟我走。”
傅霜行背起她，往溯洄之滨奔去。
季离又一次对月如钩的行动感到诧异，但她没有迟疑，带上蚀昴便迅速撤退。
魔教中人四散，被缠住的秦观雪才发现，他再次失去了傅霜行的行踪。
“我去溯洄之滨一趟。”
话音刚落，他就被李素雨拽住：“你疯了？”
“我要去把霜儿带回来。”秦观雪挣开友人的手，“我不能再失去这次机会。”
他收了剑，急急而往。
“小雪！”李素雨嚷着，脚一跺，咬咬牙，也跟着去了。
傅霜行背着鲜血淋漓的月如钩来到山门口，只听背上的人道：“你先等等，现在进去了，你两个朋友，可就找不到你了。”
傅霜行一愣，接着说道：“我先带您进去疗伤。”
“我没打算去治。”月如钩笑笑，“活够本了，不亏。”
傅霜行垂下眼帘：“师父希望您能活着，我不想辜负他。”
“他真这么说？”
月如钩明显不信，傅霜行道：“我记得他和我说过，他知道您是爱他的，虽然您的方式不太对，但他说您可以信任。”
月如钩戚戚然地笑着，吐出一口血来：“我这人，最不能信任，一旦信了，就要有随时被当做棋子牺牲的觉悟。”
她拍拍傅霜行的肩膀：“放我下来吧，我可不想这么狼狈地进自己家门。”
对方应声，将她放下。
毒素蔓延很快，即使月如钩自封穴位，双脚落地的时候还是软了一下。
傅霜行扶住她，却被一手推开。
月如钩理了理自己的衣襟，像往常那样，气势不减地迈开步子，走进了巍峨的大门。
风迎香第一时间赶了过来，见到浴血的主上，立刻慌了神：“教主？”
“传我命令，如果见到秦观雪和李素雨，不得无礼，将他们带到大殿见我。”月如钩吩咐着，伸出右手，“迎香，扶我过去。”
“教主，先行疗伤吧。”
风迎香扶住她，却只感到掌心一片冰凉。
“我自小钻研医理，还能不知道？”月如钩笑笑，“走吧，陪我一起。”
风迎香红了眼：“是，属下遵命。”
“你从小陪在我身边，最是了解我。”
月如钩一步一步，步步带血地朝着大殿走去。
属下自觉排开两排，跟在她们后面。
“苦了你了。”
月如钩望着气势宏伟的溯洄之滨，眼神深邃，“可以后，还是要辛苦你。”
“为了教主，属下在所不辞。”
风迎香始终微低着头，不敢看她。
月如钩坐到她的教主之位上，靠着椅背，脸色已有些惨白：“我二十岁就接任这个位子，如今，也堪堪二十三年了。”
傅霜行不言不语。
“禀教主，人带到。”
他转身，秦观雪那张认真的脸就出现在了面前。
“你来干什么？”
傅霜行心情复杂，对方的回答简单明了：“带你回去。”
“都不要说了。”月如钩打断了他们，“叙旧嘛，以后有的是时间。”
三个人站成一排，她一一看过去，笑了：“孩子们都大了。”
月如钩微微喘气：“先和李家的小孙子说说吧。”
李素雨提了神。
“你父亲李向荣，我见过。”月如钩闭上眼，像是回忆了一会儿，又睁开眼，“不过隔了太久，我忘了具体什么事了。他潜入我溯洄之滨做卧底，但被我发现，挑断全身筋脉，从寄雁东岸悬崖上丢了下去，现在大概是，尸骨无存了吧。”
她说得极为轻巧，仿佛人命只如蝼蚁，李素雨握紧手里的剑，没有当场发作。
“你倒是挺能忍。”月如钩哼了一声，“比你娘高明多了，她那样的性子，估计现在就要闹个天翻地覆。”
她转而看向秦观雪：“你哥哥身上的七日勾魂散，是白无暇下的。我当时有所察觉，但只给了他一半的解药。”
月如钩面露不屑：“本来想让我儿哄我高兴，我再给他另一半，结果我生气了，没给。他也算命大，还能过这么久。现在想想，要是他早点死，我儿也不会自寻短见了。”
秦观雪面色亦是难看。
傅霜行忽然搭住他的肩膀，轻轻拍了拍。
月如钩笑了：“你这么关心他？那秦观雪，我再告诉你一件事。你见到的那个吴瑕，就是白无暇，就是那个给你哥哥下毒的人。”
她抿抿唇，毫无血色：“他救了你，但是傅霜行为了你，承受了很多，差点死了。”
秦观雪有些惊讶地撇过头，月如钩见状，嘲笑他：“你竟然不知道？真是可怜的孩子。”
“教主——”傅霜行本想让她不要再说了，月如钩却睨了他一眼：“嗯？”
“婆婆。”
傅霜行忍下来，月如钩看着他，已经没多少力气说话了：“傅霜行，我要你接任魔教教主之位，毁掉蚀昴。”
少年瞪大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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