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霜行终究还是一个人离开了,只道家中有急事,须立即赶回去。
崔绮君没有阻拦,送了他一匹好马,还了那佩刀,全当尽了礼数。
秦观雪站在城门外,看着那绝尘而去的背影,怅然若失。
“你回去躺着吧,养养好,后天小雨他们应该就到了。”崔牧拍拍他的肩膀,“别这么难过,回了泉州不就能再见了?”
秦观雪看了他一眼,动了动嘴唇,但终究没有说什么,转身走了。
崔牧默默跟在他后面,想着晚上出去钓鱼,打发打发时间。
拐到花园里的时候,秦观雪突然转了过来,问他:“那个治好我的大夫是谁?”
崔牧脚步一顿:“他不是个大夫,就是个比较奇怪的叔叔而已。”
“他救了我,我理应去道谢。”
“这你放心,他和我们城主关系不错,城主都帮你打点好了。”
“我劳烦城主太多了,这次我得亲自去一趟。”秦观雪一脸诚恳,“那位大夫住哪儿?叫什么呢?”
“他叫吴瑕,就住在山脚下的丹槭楼,大红房子那个。”
崔牧刚说完,秦观雪就飞快地道了一声谢,翻墙跑没影了。少年一愣,猛地一拍大腿:“我的亲娘啊,你是要去追人?”
他也慌慌张张奔了出去:“你的伤没好啊,不能乱跑!”
万一有个意外,城主得把他三层皮扒了!
“又不是跑了老婆,你至于跑这么快吗?”
崔牧情急之下也不走寻常路,翻出墙就看不见人影了,只好急急朝丹槭楼跑过去。
但其实秦观雪确实是想去找那位吴瑕先生,想着这人深谙解毒之法,说不定也认得那七日勾魂散。而傅霜行绝不会骑着马回去,他一定会在山脚小镇将它安置好,自己昏迷的那段时间,傅霜行应该是和那位吴瑕大夫见过面,那么,也许他会将马匹放在那里?
秦观雪踏着轻功,一路狂奔。
傅霜行本来好端端骑着马,结果没由来地心口阵痛,他揉了揉:“难道是小雪又出事了?”
可是离开的时候,明明见他气色不错,可眼下又不能贸然折回去,傅霜行只好勒紧缰绳,慢慢朝丹槭楼走去。
赶巧他到了门口,就听到后面有人喊他:“霜儿!”
傅霜行怔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秦观雪没收住劲,一下扑到他怀里。傅霜行被撞得趔趄两步,又怕他摔着,往后一仰,滚在了地上。
秦观雪吓了一跳:“你没事吧?”
“你觉得呢?”傅霜行差点以为自己的那只蛊虫要被压死了,满脸担忧,秦观雪赶忙爬起来,崔牧也刚巧跑了过来,见俩人倒在地上,也是着急:“你慢点!”
傅霜行咳嗽了两声,仿佛奄奄一息了。
秦观雪紧张得不行,赶紧扶起他:“你还好吗?哪里疼?”
“我不疼,骗你的。”傅霜行莞尔,转过去牵马,秦观雪拉过缰绳:“我来吧。”
傅霜行很是奇怪地看着他,许久,才问道:“你怎么又跟过来了?”
“我想请吴瑕先生和我回一趟泉州,他既然能解我身上那么凶险的毒,说不定对哥哥也有办法。”
还好不是来缠着我的,傅霜行想着,却又莫名有点失落。
他内心深处,还是想回到最初平淡的日子,读书练剑睡觉,或者说,有人能一起玩,有人能惦记他,关心他,烦恼可以倾诉,但仅仅是这样,就已经极其让他奢求了。
“你们跟着我,我知道他在哪里。”
崔牧自告奋勇地走在前面,傅霜行稍稍搭住了秦观雪的肩膀:“还是有点疼的。”
“那你慢点。”
“哎。”
三人一同到了那个亭子。
这回,吴瑕不再弹琴,而是在煮茶。可茶香没煮出来,水却洒了满桌。
“哎呀,这下糟了。”
他笑笑,崔牧道:“叔叔,我两个朋友有事找你。”
“我知道。”吴瑕了然于胸,“本来要煮茶给你们喝的,结果坏事了,不过壶里的水还能喝,就当解解渴吧。”
“我不讲究。”崔牧说着,告诉秦观雪让他把马儿拴在这亭子外边就行。
“肯定会有人来收拾的,你放心。”
他眼神示意了一下,就坐到亭子里去了。
“你倒是不客气。”吴瑕笑笑,转而看向秦观雪,“让我猜猜,秦公子此回来找我,许是想请我一道回泉州?”
“正是此意,但不知先生——”
秦观雪有些好奇,吴瑕道:“我先前去飘遥山城的时候,城主就已经向我说明了一切,我那时候便猜到,也许会有今天。”
“那先生的意思?”
“泉州也有我的故交,刚好顺路去拜访他一下。”吴瑕拎起茶壶,倒了几杯热茶,“二位坐过来喝点吧,这茶水虽然煮的不好,但清心静气,对身体有益。”
“多谢先生了。”秦观雪坐了过去,傅霜行迟疑了一下,也去喝了一杯,心口的阵痛真缓解了不少。
“叶公子还要赶路,我就不留你多做休息了。”吴瑕又给他添了一杯茶,“前路漫漫,但也不要只顾前进,多留意身边的风景,也有好处。”
傅霜行听他话里有话,点了点头:“嗯。”
崔牧嚷嚷着:“叔叔,你这光喝茶水,没个零嘴什么的,我好无聊。”
“我从前给你吃你又不吃,现在没了。”吴瑕驳回了他的请求,“喝完,各自散去吧,我要练琴了。”
“你弹琴跟人家上坟一样,怎么还好意思光明正大说出来?”崔牧嘟囔着,被吴瑕拍了下脑壳:“再说?”
崔牧疯狂摇头。
“我先告辞了。”傅霜行不多做停留,秦观雪也站起来:“我送送你。”
“我也——”崔牧刚抬了个头,又被吴瑕按了回去:“你吃点心。”
“我不吃。”
“嗯?”
崔牧在一道严厉的目光下,妥协了。
秦观雪单独送傅霜行出门。
“等哥哥病情好转,我会想办法和你联络的,咱们一起努力,总能找到机会。”
“再说吧。”
傅霜行的回答有点消极,秦观雪问道:“其实,我一直有个疑惑,我总觉得,你好像也不是很情愿离开那个地方。”
傅霜行沉默半晌,道:“除了我祖母,我还想带一个人离开溯洄之滨,但——”
“你朋友?”
“事情比较复杂啦,你不用多想。”傅霜行转过头去看他,“我尽量争取和你保持联络,但能不能成功,就是另一回事了,你别怨我。”
“怎么会呢?”秦观雪伸手,“我说过,我一定和你站在同一边。”
傅霜行算不得高兴,他和人握了个手,就离开了。
这回,谁也不知道何时能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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