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第一卷完

小说:雪刃霜刀 作者:四季奶糖
    月如钩命人将李独伊处理好后,便召见了季离。

    “教主,蚀昴已经到手。”

    对方像往常那样汇报了一遍她的任务结果,月如钩背对着她,问道:“白无暇的首级为什么没有带回来?”

    “少主不肯放行。”

    简简单单一句话,月如钩还真没有大发雷霆:“那你确定他是死了?”

    “属下肯定,少主亦可作证。”

    月如钩微阖双眼,又缓缓睁开:“左一句我儿,右一句我儿,想你也是知道他心软可欺。”

    季离心底却无一丝波澜,只是惯性地顺着她:“属下对教主一片赤诚,日月可鉴。”

    “呵。”月如钩轻笑,“我就随口说说,不要那么紧张,我对你,向来放心的。”

    她转过身来,指尖拂过季离的鬓发,温声说道:“去安排一下,我们回溯洄之滨了。”

    “是,属下遵命。”

    季离领命而去。

    月如钩洗去身上的血迹,换了身衣服,去见了傅霜行。

    小小的孩子一个人坐着,脸上写满不属于这个年纪的深沉。听见门外动静,便回了神,可见着月如钩,又觉如鲠在喉,怎么都出不了声。

    “我见你心情不好,带你祖母和你一起住,怎么样?我对你好不好?”月如钩笑着,傅霜行却是心惊胆寒:“我祖母?她在哪儿?”

    “她很好,但是你们能不能见面,还得看我心情。”月如钩坐在了椅子上,傅霜行眼神瞬间黯淡了下去:“那,教主想要我怎么做?”

    “我以后会亲自教你武功,你每进步一点,我就允许你见李独伊一面,每月最多两个时辰。”

    语过穿心,傅霜行两辈子加起来都没受过这么大的刺激,竟十分想哭。

    月如钩揽过他的肩头,学着平常长辈那样,温柔地哄着:“乖乖,不哭不哭啊,没事的。”

    傅霜行又惊又怕,却无比清醒,硬生生把眼泪逼了回去:“那,秦夫子他们呢?”

    “我送他们回去啦,一根头发都没少哦!”月如钩轻轻刮了下他的鼻子,傅霜行低着头,轻声道:“多……多谢您。”

    岂料,月如钩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无聊。”

    傅霜行紧张到半个身子都僵硬了,对方叹了一口气:“人生真是无趣。”

    她眼睛一转:“你可不要让我厌烦了,否则,我就杀了你,骨头熬成汤,给你祖母喝。”

    傅霜行颤颤地点了个头:“嗯。”

    他应是明了,此刻的自己如风中飞絮,水中浮萍,根本承受不起将来的任何一场风雨。

    “我现在能去见我祖母吗?”

    “不行,我们的约定还没开始呢。”月如钩轻轻按住他的小脑袋,“不过,我允许你见我的儿子,不受时间限制。”

    李冶忙得晕头转向,月如钩大闹一场,所有的布置都扑了个空,大哥没能及时赶回来,霜儿还被扣在魔教,小姑姑又被带走,心力交瘁的他只恨自己无用。

    焦虑一下,李冶竟眼前一黑,扶着椅子倒了下去。

    晴光之人早在见他失利后,便作鸟兽四散了,原本应该兴盛的李家此刻却门口罗雀,人影稀疏。

    李冶昏昏沉沉的,不知道躺了多久,一醒来,就见刘潼端了一碗热药进来。

    “刘叔。”

    “少说话,快把药喝了。”

    年过半百的管家总觉得比先前苍老了许多,李冶捧着药碗,吹了吹,顾不得烫,连连饮下,刘潼心疼地劝道:“慢点,注意身体。”

    “我没事,父亲他们怎样?您又怎么回来了?”李冶被那苦涩的药呛了一口,眉头微蹙,刘潼道:“是白无暇差人把我叫来的,只说你昏倒了,我没敢告诉其他人,就匆匆赶了回来。你放心,二爷他们都好好的。”

    李冶默然,缓缓放下手中药碗:“家里现在什么情况?”

    “大部分人都撤走了,那魔教之人也未再来,但我看白无暇身边还围着好几个人,应该是他的心腹。”

    “他应是知道我的计划了。”

    李冶有点愣怔,眼睛发直,他原本就是想借晴光之手与月如钩搏一场,可惜人算不如天算,到底是阅历不足,差了人家好几分。

    “知道了什么?”

    刘潼有些不明白,李冶摇摇头:“白无暇可有说些什么?”

    “不曾。”老管家仔细回想了一番,没有察觉异样,李冶点了下头:“我知道了,我现在去找他一趟。”

    “你还是安心养着,我去请他……”

    “不必。”

    李冶说完,套上鞋子就匆匆去找人了。

    白无暇还躺在密室里休息,如刘潼所说,有几个忠诚的心腹守着。

    李冶拖着病躯来找他,却也没见人为难。

    白无暇睁了眼,坐了起来,并让其余人等出去了。

    “多谢先生了。”

    李冶像是单纯来道谢,白无暇没有出言不逊,淡淡说道:“等我伤养好,我便要带人离开泉州了。”

    “嗯。”

    “那首领令牌你拿着吧,你救我一命,日后凭此物,我能答应你一个请求。”

    李冶错愕:“你,不生气?”

    “我为什么要生气?”

    白无暇缓缓吐息,“你要庆幸,你倒下的时候,我刚好出去了。”

    “你的伤?”

    “阎王爷暂时还收不走我的命。”

    李冶垂下眼帘,心中了然,多说无益。

    “那我日后,要去哪里寻先生呢?”

    白无暇轻笑:“你就这么接受了?怎敢再说自己不是聪明人?”

    李冶竟也跟着笑了起来:“先生过奖。”

    “江湖之大,缘聚缘散,我答应你,当你想要找我的时候,一定能找到我。”

    白无暇收了这个话头,转而说道,“依我对月如钩的了解,李独伊和傅霜行应该没有性命之忧,你也大可放心把家人接回来住,只是未来风波,恐怕比今天要强烈许多,你要早做准备。”

    “嗯。”李冶回想起那人狠绝的模样,便觉身上担子千斤重,白无暇摆摆手:“我再躺一会儿,等到你大哥回来,我就可以走了。”

    李冶扶他躺下:“多谢先生。”

    “说什么谢不谢呢?”白无暇闭着眼,“我原本也不是个好人。”

    “就事论事,您休息吧。”

    李冶说着,微微颔首,离开了。

    白无暇叹息:“心肠太软,不适合在这个江湖。”

    等到李冶将一家大小接回来,又是一番折磨人心的安抚。

    李有信终是得知家中变故,大病了一场,好在李飞及时赶回来,才吊回他一口气。秦佑却自此一直昏沉,醒而复睡,不见清明,原本就寡言少语的秦观雪就更是一言不发,终日候在兄长床前,寸步不离。秦姝为此彻夜不得安眠,四处求医问药不说,隔三差五还会去庙里求神拜佛,祈求上苍不要带走她的弟弟。

    李冶独坐在院中一口井边,难掩疲惫与憔悴。

    “小冶。”

    一个人走了过来。

    只见他一身寻常衣裳,留着一圈小胡茬,眉眼端正,只有笑起来的时候,和李冶有些许相像。

    “大哥。”

    李冶没有转过身,仍旧坐在井边,看着那水中月。

    “我不在家的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都是自家兄弟,说什么辛苦不辛苦呢?”

    “那你怎么一直背对着我?”

    “看月亮而已。”

    李冶淡淡说着,“大哥,你以后还会走吗?”

    “暂时不会了。”

    李飞不知为何,觉得自己的小弟在生气。

    “那便好。”李冶缓缓站起身,“我先回屋了,有些事我们改天再聊吧。”

    “嗯。”

    李飞点点头,错身而过的瞬间,他又说道:“真得辛苦你了。”

    “你也是,辛苦了。”

    李冶轻轻地笑起来,李飞拍了拍他的肩膀,出去了一趟。

    他悄无声息来到李有德家中,空无一人。一步一步,李飞走到了霍小宅曾经掉下去的那个破旧屋子。

    当时离开的小暗卫还记得将门关好,可是那上面的锁早已不知去向,夜风一吹,门就开了,里面经年的灰尘上还留有浅浅的脚印。

    李飞翻了翻,发现那本剑谱也不见了。

    “向荣……”

    他叹声,许是天意弄人。

    门轻轻掩上,盖过一段过往。

    傅霜行初到溯洄之滨的那天,也是一病不起。

    “晾着吧,活下来是命,死了,也是命。”

    月如钩下了令,但岳星明还是会来看望他,亦是沉默不语。

    由着去,不多说。

    倒是季离得了闲,去了一趟无涯洞。

    “我带了一件好东西,送您。”

    她从背后伸出手,赫然一把精致的折扇,绘的是烟柳满城。

    孙令扬浑浊的眼睛透出好些清明样子,却不发一言。

    季离将折扇送到他手上:“告辞。”

    她信步而走,只听得后面山洞中传来一声戚戚的哭音,很快又消散于天地,仿佛只是某种幻觉。

    没过多久,孙令扬就去世了。

    月如钩那诡异的性子上来,给他风风光光入土为安了,唢呐吹了好半天,吵得岳星明整个人恍惚不已。

    “我儿,你看,人生苦短啊~”

    月如钩站在大殿门口,看着满目青山,抬棺的人渐渐远去,心情十分爽快,岳星明沉着脸,喃喃着:“师父他这样走了,也算圆满。”

    月如钩笑笑,摇了摇头:“你又不是他,怎么会知道圆满呢?”

    岳星明不语。

    天外飞过一群白鸽,犹似前世之景。

    一个拄着拐杖的老人走在泉州街头。

    五年了,她还是回到了这个地方。

    景物变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变。

    热闹总是热闹,平静却又不再归于她。

    “婆婆,您买插花吗?买一束回去放屋里吧,可好看了!”

    一个八岁左右的小女孩捧着一大束花出现在她面前,老人瞧了眼她的打扮,干净又可爱,想是被父母捧在手心的,便问道:“这大热天的,你怎么在外头晒?”

    小姑娘忽然有点羞涩:“没什么,就是卖花呀!”

    老人笑了:“也好,我买一束。”

    “谢谢婆婆!”

    顾之琅给她深深鞠了个躬,将那两枚铜板小心放进了腰包,又继续叫卖了。

    “去见见小信。”

    苏敛荷拄着拐杖,慢慢朝着李家走去。

    年幼的顾之琅还不知道自己遇到了谁,又将怎样改变她的命运,此时的她正在为生病的朋友苦恼不已。

    接近黄昏,她用今天赚来的钱买了一包花糖,拉着母亲去了一趟李家。

    “娘亲,你说,秦夫子会好起来吗?”顾之琅担忧极了,“霜霜突然就和他婆婆回家去了,小雪也不爱笑了。”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母亲慈爱地抚摸着女儿的头,车轱辘响过街头,斜阳长街,一走就是很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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