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

    不安的感觉就像陈年失修的席梦思弹簧,不管施加哪一方向的力,它都只会更加摇摆不定而已。

    赫斯提亚一行人骑马历时四天来到卡吕冬境内,这个国家草长莺飞、四季分明,冬季冷得出奇、夏日烈火炎炎,是个商业发达,畜牧业也分外显著的国家,除了奇花异草值得旅人们驻足观赏外,卡吕冬农作物的种类繁多也足以让德墨忒尔笑逐颜开。

    秋季的长河落日下,墨勒从小生存的皇宫里头,火球似的太阳映在宫中寝殿的反光玻璃上,烙下失火般的噬迹。

    这个占地面积有上千平的漂亮房子就是儿时的他的金丝牢笼么?他是不是就住在那间被太阳火球正照射的屋子里,窗帘被他父亲安排的仆人们拉得密不透风,等只剩他一人时,他就会小心翼翼地撬开自己用箭矢捅破的壁画后面的墙砖,聚精会神盯着远方的大雁一发呆就是一个下午?又或者皇宫中他最愿意去的就是平日里学习的书房,他一心热爱的魔幻色彩浓重的书籍被塞在一栏书架里,用练习飞镖时需要的破布挡着?再或者,墨勒喜欢一个人静静地坐在招待室二楼的个人休憩室里喝茶,他可以悄无声息听着母亲的贵族夫人朋友们在招待所大厅的一举一动,听见她们唇枪舌剑、家长里短,说什么今年的珊瑚玛瑙串价格高昂,说什么某人家的女儿跟着马车夫私奔。

    初入卡吕冬的宫殿,面见国王俄纽斯的事情出人意料的轻松,在把名字上报给王后阿尔泰亚后,这位面容憔悴的母亲瞠目结舌看着女神,“你就是墨勒口中那个念念不忘的云峦小姐吧,难为你亲自来卡吕冬为我儿寻找帮手,这份情谊难能可贵。”

    “如此说来,云峦小姐的来意和阿塔兰忒是一样的。”俄纽斯说,他是一位平易近人的慈爱皇帝,面无表情目视前方的模样总和膝下第三个儿子万分相像。

    阿塔兰忒,这个人名听起来居然有些耳熟呢,炉火女神心想。

    她的目光被一旁站着的某位少女吸引,直觉告诉女神她就是阿塔兰忒。少女一身便装抱臂站得笔直,棕红的马尾又高又翘,神情肃穆严谨像一位军人。

    狄俄倪索斯的癖好是忍不住对年轻女孩眉目传情,只是向来百战不殆的他在少女这吃了闭门羹,高马尾少女恶狠狠斜睨他一眼,面对帅哥的微笑,她嘴里毫不留情吐出“人渣”二字。

    这强势的女孩儿倒是颇有当年的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的风范阿。

    “国王王后,墨勒怎么样了?”女神问。

    “已经有一周没有他的消息了。”回答的人正是高马尾少女,她面容姣好,只是声音不似寻常女儿家那样清甜反而多了沧桑。

    “谁知道他被困在那里出了什么事呢!”少女自顾自愤懑到极点,她浑然天成的野生眉目间紧锁急切和怨恨。

    “你这样大呼小叫又有什么用呢,阿塔兰忒,我们现在应该想想实际性的办法。”在场一名茶色头发的青年说,。

    “闭嘴,所以我不是说了要去德摩比勒把墨勒阿革洛斯那呆子抢回来了么?”少女,也就是阿塔兰忒气呼呼地开腔,完全不在乎自己正在卡吕冬皇宫的大殿上管人家国王的儿子叫呆子这件事。

    抢回来,说得对。“阿塔兰忒小姐,我可以掩护你潜入德摩比勒,最重要的是先把墨勒带回来。”

    “哈!你长得细皮嫩肉的,又能做到什么呢?”阿塔兰忒反问女神,她的敢怒敢言着实使得女神佩服。

    “国王、王后,我曾是德摩比勒王海拉斯的未婚妻子,我有办法出入德摩比勒宫。”

    身旁的巴克斯稍有动容地瞧着赫斯提亚的嘴,这句话也足够大胆了,闹不好国王会把赫斯提亚当作奸细抓捕起来呢。

    “你说的是真的!”俄纽斯坐在王位上看她,活像在看一只刚满月的牛犊,“不要糊弄我。”他讲完开始剧烈地咳嗽。

    王后惊魂未定看着美丽的女神:“我听说过德摩比勒王的王妃,他从前曾对她万般宠爱,直到大婚之际不知何因居然出了悔婚的念头,赶走了那位王妃,那个人是你?”自从失去儿子以来便再没安心入眠过的人眼下有脂粉掩饰不了的玄青,她看着赫斯提亚真诚的眼睛,看见了女神召集而来的各位英雄,王后她打从一见到赫斯提亚就注意到了那头世间少有的红发,那是头就算和雅典大国里运输而来的玉石相比也不相形见绌的人间瑰宝。

    “你是那位宠妃。”王后阿尔泰亚做出结论,她殷切扭过身子面向丈夫,“她没说谎,的确是德摩比勒王曾经爱过的女人,这下我们的儿子可以回来了。”

    “现在下结论还太早了吧,王后殿下。”阿塔兰忒很不客气地嗤鼻,“我也很想相信你,但是就算你真的是海拉斯过去的女人,如今他都已经下落不明了,你说的自由出入德摩比勒国真的可行么?”

    她上扬的语调,时不时显露出桀骜眼神,配上铿锵的态度,赫斯提亚居然一点儿也讨厌不起来,这位阿塔兰忒小姐的倒是为不可多得的性情中人。

    “卡吕冬王、后、阿塔兰忒小姐、以及在座各位,请相信我对于墨勒这样一位金兰之交的友谊,他是我一生的挚友,为了表明我的态度,我愿意今晚就出发前往德摩比勒,待我确如上面所说可以出入德摩比勒王宫后,我再向阿塔兰忒小姐发送信号,安全地把墨勒带回来。”

    赫斯提亚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取得了人们的信任,尤其是阿塔兰忒小姐的信任,当她不需搀扶就能跨坐在马背上时,高马尾小姐冲她毫不吝啬淡然一笑,“马马虎虎。”她扬起鞭子,飞窜出去,那位茶色头发的青年像条尾巴一样即刻尾随她。

    他们三人要一起去德摩比勒,其他的人,尤其是狄俄倪索斯,就先乖乖守在两国即将交战的扎堆营里吧,冒险去的人太多可没什么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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