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德摩比勒的殿堂里。人们正颤抖身躯投射憎恨目光一动不动刺杀她。
这里有她过去三年的回忆,大多是虚假违心的荒唐回忆。身为女神的她记得很清楚,第一次和海拉斯见面时的场景,那时她正和伊俄拉俄斯躲避仇家的追杀,昏暗的马蹄声上头,大英雄赫拉克勒斯最爱的侄儿搂着方才还在洗澡的她的身体,在岑寂的夜路上,对她而言除了不会喝酒和入睡轻松外便全是谜团的男人只把后脑勺露给她看,那匹身下好马不顾一切地奔驰前进。
她摸索到了同行伙伴的手掌,一只和阿波罗有些类似的青筋毕露、稍显骨感的手,伊俄拉俄斯手心里因为急切而流的热汗几乎预示着他命不久矣的戏剧化落幕。
在被军队团团包围时,她在问伊俄拉俄斯是不是抢了人家的老婆时,眼神锁住了那位拿盾的青年,他是在场少数拿了铁盾的士兵,盾中央镶了价值不菲的黑色宝石,他的全身行头都和身边人格格不入,甲胄外的项链看起来不像只是地摊上的普通货色,靴头的设计也比其他灰头土脸的士兵高档些,好吧,最重要的是这位带盾小伙长得颇有几分姿色,发型也别出心裁辨识度极高,在这个有颜值就是正义的希腊神话故事里,他必然不能是普普通通的npc。
所以拿他当人质不是很好么?
哎……善良的海拉斯。
那些个曾经服侍过赫斯提亚的侍女顾不得礼节冲过来抽打女神的脸颊、臂膀,她们告诉周围的王公大臣,就是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害死了先王又蛊惑国王海拉斯为她鞠躬尽瘁,她欺骗好心肠的海拉斯陛下,从战俘摇身成为王妃不过是权宜之计,证据就是:这个女人根本没有瞎。
她说的对,说的对,就是这么回事,不过不好意思,即使是这样的我,也一定要把墨勒带走。
“你是蠢货吗!别人打你也不知道还手!”阿塔兰忒吼。
“诸位,我不是来闹事的,如果你们能把卡吕冬的墨勒阿革洛斯交给我,我就能说出海拉斯的行踪。”赫斯提亚心平气和地说。
大臣们闻言炸开了锅,我们知道老头子一旦自诩为知识分子就是会喜欢磨磨蹭蹭的,他们拥挤成一个和谐的半圆围着女神窃窃私语,把她当成商品细细估量。
遥想那时候海拉斯为了庇护失明的赫斯提亚对父亲说了谎,而赫斯提亚为了长长久久的庇护对海拉斯也倾吐数不胜数的谎言。
大臣中最德高望重者带来权衡的答案,“先把我们的王带回来,我们才能把卡吕冬王子交给你。”
“可以啊,不过能先让我远远见一面墨勒吗?”她志在必得微笑着,阿塔兰忒吃惊地看着她,心中一定惋惜女神疯了,“我想先确认墨勒是安全的。”
“不行!先把我们的王带回来。”
“为什么……”赫斯提亚想到小王子阴翳的眼神,她突然急于大声宣誓:谁都不能剥夺他的自由。不过她还是没有宣誓,她说:“难道我们的使者已经被折磨得不能见人了吗?”
大臣之首讥笑:“不是这样的。”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海拉斯和墨勒阿革洛斯是从小的挚友,你们应该不会伤害国王的朋友吧。”
大臣之首反复讥笑:“不会。”
“那就把他带出来让我远远看一眼就好。”
大臣之首外的一位同样有权有势者,一位类似大臣副首的人说:“少跟这个妖妇说话,我们直接抓捕她,对她严刑拷打,让他说出王的下落。”
海拉斯曾和墨勒多么要好,他们一起谈心,一起算数,一起把靠近两国边界的土地称为二人的专属马场。都是这些看不清现实的臣子毁了天作之合的友谊。
突然阿塔兰忒喊到:“墨勒阿革洛斯!”
墨勒阿革洛斯,在哪里?在侍卫闪光的刀刃下,在阴鸷恶意的瞳孔里,在女神命悬一线的心尖上。
“墨勒!”
“云峦!先不要过来。”
突然闯入的侍卫似乎受命捆绑着那位王子进来,大臣之首继续显露出那种高级知识分子对于单细胞生物的讥笑:“看起来你们似乎很重视这位小王子,我佩服你们单枪匹马来叫嚣的勇气,但是勇敢的代价可是很大的。”
太可恨了,他们居然这样对卡吕冬的王子,把他的衣服踩脏,指甲掰坏,让他被包成粽子的形状收纳在关押猛禽的铁笼子里,让他双手双脚被带刺的藤条死命围住,他们竟敢让他当头迎着一把千锤百炼的好剑,让他点点头无声微笑地告诉赫斯提亚:我很好。
太可恨了。
“请问你们是什么意思?”女神问。但是四下无人应答。
大臣副首按捺不住心中的嘲讽:“说出海拉斯陛下的下落。”
“为什么这样对邻国的使者、国王的友人呢?大臣先生。”
“少来,你不说,他现在就会死。”
她眼见千锤百炼的好刀刀刃贴近了他的脖颈,侍卫撕扯他发根的动作野蛮几分。阿塔兰忒先一步射出一箭,把侍卫的太阳穴完全贯穿,用一生尾随阿塔兰忒的那位青年快速地说:“现在怎么做?阿塔兰忒。”
“废物,当然是杀了他们全部。把墨勒这个呆子抢回来。”
海拉斯啊……我悲惨的未婚夫大人,我真不该用烂漫的心情骗你,让你在我的房外掩面而喜,我不该在你向我追问爱情的时候把爱情双手奉上,我现在知道该如何回复当年那句话了,如果你问我:“云峦,你爱我么?和我成婚,做我的妻,我的爱妻。”我就会回答:“做你的梦去吧,傻小伙。”
她看见被替换接着上场的侍卫在用长矛对着他的脖颈,他碧海色的眸子里充盈重见女神的星辰大海。
太可恨了,大家、各位。
“你们真的不把墨勒还给我么?”赫斯提亚的黑眼睛在月光下闪了一闪,孕育着诸神愤懑的野火徐徐烧来。
那火曾是奥林匹斯独有的产物,是宙斯引以为豪的奇珍,是普罗米修斯倾尽所有希望带给原始人类的财宝。
那火把德摩比勒的黑夜照得像白昼,把死灰复燃的一对烛台照得像是双恶魔在垂死挣扎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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