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9章

    躺在金丝楠木千工拔步床最里侧的虎娃正香甜地酣睡着,时不时小嘴吧砸吧砸的声响来。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太闷热了,他倏地踢开了身上的软丝被,还掀起了自己的短袖褂子,袒露出像西瓜一样圆滚滚的小肚皮来。

    听着虎娃这细小的动静,萧妤儿整颗心瞬间提了起来,也愈发不敢乱动了,生怕会把虎娃吵醒了。

    见到她这般小心翼翼的神色,武宣帝顿觉心里一软,目光柔和也了几分。

    大手捧着她的脸颊,指腹在她那娇嫩的脸蛋儿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抚着,感受着这冰肌玉肤、滑腻似酥的触感。

    可被萧妤儿却感觉怪怪的。

    他常年习武,手上覆着一层并不算薄的茧,弄得她脸上刺痒刺痒的。

    以及,心尖上生出一阵若有似无的酥麻感……

    寝殿内一片寂静无声,萧妤儿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砰砰砰”地跳得飞快。

    骤然感受到对方炙热而幽深的眼神,她更是羞窘万分,目含嗔恼,脸上的潮红直接蔓延到了脖子根处。

    男人一寸一点地逼近,急促了几分的气息就这么落在萧妤儿的肌肤上,灼热而烫人。

    她手疾眼快地伸出手来,急忙捂住自己的嘴,一个缱绻微露的吻就这么落在了她细嫩的手背上。

    到了未时两刻,恰好是虎娃平日里午觉睡醒的时刻,他忽地一下坐了起来。

    萧妤儿正背对着虎娃,压根儿没发觉他醒来了,只顾着要捂紧自己的嘴。

    武宣帝倒是瞧见他了,但也没理会,只是眼含笑意望着怀里的人。

    见到这番情景,虎娃有些迷迷糊糊的,差点儿以为自己还在梦里,于是抬起小胖爪子揉了揉眼睛。

    彻底清醒过来后,虎娃发现眼前这亲昵地抱成一团的两人,居然真的是他的父皇和母后……

    他先是震惊错愕,随后又哼哼鼻子,略有些生气地说道:“父皇母后,你们是在玩儿吗?怎么不等儿臣醒来再玩儿啊?”

    萧妤儿吓得猛一激灵,急忙挣开了那一直禁锢她的怀抱,紧张地搓了搓手指。

    “嗯,是在玩儿。”武宣帝面不改色地回应他,只是墨黑的眼眸微眯,薄唇抿成了一条线。

    须臾后,他见时辰差不多了,便就起身了。

    他也没再像从前那般衣来张手,等着萧妤儿来服侍了,颇为自觉地走到大衣架前更换了一身衣袍。

    待武宣帝去含元宫继续处理政务后,虎娃跟着桂枝一起坐在窗台边的书桌前,咿咿呀呀地念书。

    萧妤儿则是坐在软榻上继续做晌午没完成的针线活儿。

    护膝做好后,她又手巧灵活地绣了三只长耳红眼兔,栩栩如生,喜庆又可爱。

    最后一针收尾,萧妤儿拿起小剪子清理多余的线头,一个艾草绒护膝就做成了。

    瞧见她忙完了,虎娃便捧着书蹦跶着跑了过来,得意洋洋地将千字文通篇背诵给自己母后听。

    可萧妤儿也就是半桶水的水平,听着听着,就感觉有些昏昏欲睡了。

    虎娃一字不落地背完后,仰着小脑袋看她,乌溜溜的大眼睛像含着星子似的,忽闪忽闪的,满是期待。

    萧妤儿回过神来,揉了揉他毛茸茸的发顶,和颜悦色道:“虎娃真棒!”

    听见这般直白的夸奖,虎娃的小胖脸蛋儿瞬间就红了。

    忽地想起什么,萧妤儿又柔声问道:“虎娃,方才你午睡前说喜欢现在的我,为何呀?你不喜欢从前的我吗?”

    虎娃有些摸不准她的意思,便悄悄抬眼打量了一下她的脸色。

    见她神色如常,便用稚嫩软糯的声音问道:“母后要听真话吗?”

    。。

    崇福宫正殿。

    贞静皇后周氏的生母,也就是魏国公老夫人正端坐在右下首的位置。

    看着自己长姐殷太后面色郁沉,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惶惶不安。

    两人虽是同母姐妹,但关系并不算亲近。

    殷太后脸上傅粉又施朱,涂抹了厚厚的一层,好似戴着个生硬的面具一样,都看不出和她的妹妹有什么相似之处了。

    她整理了一番身上酱色织金马面裙的裙摆后,缓缓在主位上坐了下来。

    “前些天哀家不是让你去走走礼部尚书家的路子,可有什么后文?”殷太后语气淡淡的。

    魏国公老夫人迟疑了小一会儿,才拘谨地回道:“回娘娘的话,臣妇已经去拜访过几回了,昨日又去了一趟。

    “可礼部尚书夫人还是那一套说辞,说是如今慷殿下被封为安王,他们家不敢在这节骨眼上出来说话……”

    她越说到后面,声音越小了些。

    大梁实行藩封制度,皇子一旦封王,基本上都是有封地的,封号便以封地为名。

    就像武宣帝当初被封肃王,封地便是西北的肃州。

    可如今他给侄儿加封的“安王”,却仅仅是个没有封地的空头名号……

    殷太后没好气地挥手屏退了全部宫人,只留了心腹杜若在一旁为她扇风。

    她早就攒了满肚子的怒气,方才听了妹妹这话更是火冒三丈。

    她的面目狰狞了几分,指尖深深陷入掌心:“他坐上那个位置后,就这般作践哀家的孙儿,哀家怎么可能放过他!”

    沉吟良久后,殷太后的眼底划过一阵寒光,唇角勾起嘲讽的弧度:“他不是为了让自己儿子名正言顺,特意立了个奴婢当皇后么?”

    又蓦地冷哼一声:“那哀家便从他那最疼爱的儿子下手。”

    魏国公老夫人面露诧色,颇为不解地询问道:“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殷太后看了眼自己手上颜色鲜艳到像淬了毒一样的蔻丹。

    “哀家方才听杜若说,你家有个庶子的小儿子,前不久染上痘疹没了?他的贴身衣物可都处理干净了没?”她的语调平缓,好似在闲聊一般。

    被提及的杜若眼神闪烁了下,但举着宫扇摇风的节奏丝毫没有变化。

    魏国公老夫人听着这话,一颗心渐渐沉了下去。

    稍一思忖,她大约猜到了长姐的意图,脸色更是霎时间煞白了几分。

    “贴身衣物应该是当场就烧了的,其余的我也不大清楚,二房的事儿我也一概不管的。”她吞了口唾沫,讷讷地回道。

    听了这话,殷太后皱了皱眉头,颇为不悦地趾高气昂道:“既然贴身衣物已经烧了,那那个孩子用过的被褥,或是食具器皿呢?你回去让人去找一找。”

    魏国公老夫人登时噤若寒蝉。

    她本想婉拒,但却顾忌着她的长女贞静皇后如今还在北宫里住着,少不得要长姐这头帮着打点。

    最后,还是不敢违拗长姐殷太后的吩咐,讪笑着应了下来。

    殷太后脸色立时好了几分。

    一想到之后沈氏最疼爱的孙子会神不知鬼不觉地夭亡,而她的亲孙子会入住东宫,甚至君临天下……

    尤其是她日后再也不必与沈氏平起平坐了……

    她不由自主地掩唇轻笑出声来。

    而立在她身旁的杜若,不着痕迹地抿了抿嘴,表情悄然严肃了起来。

    。。

    陇中地带,定西州。

    黄昏时分,橘红而又金灿灿的夕阳渐渐渲染着整片天际,像火烧的一样绚丽夺目,层层叠叠的,千姿百态,瞬息万变。

    州府城南有一处破败不堪的大杂院,里头住着一群北漠人。

    他们都是当初北漠战败后没来得及跟上大军逃走的残兵小卒。

    如今只能一直逗留在大梁境内,靠着做些卖力气的粗活来谋生。

    武宣帝手下的暗卫曾向他禀告说,在陇中一带见过先帝的踪迹,却迟迟没有搜寻出来。

    毕竟谁能想到,传言中战死沙场的先帝永昌皇帝,就藏匿在这北漠人聚居的大杂院里。

    趁天色尚未黑透,一群人拉着小板凳坐在天井旁,一人端着一个大饭碗,狼吞虎咽地吃着晚饭。

    其中坐在最中间的一个男子,一身褐色麻布衣打扮,须发都乱糟糟的,隐约瞧着是个中原人的面孔。

    他便是那个被敌军俘虏后,又趁乱逃跑的永昌帝李明珲。

    一个年纪莫约十六七岁的北漠青年,两三口就把碗里的饭菜吃完了。

    他操着一口浓重的北漠口音,朝着李明珲道:“李大哥,听说如今的皇帝封你儿子做什么王了,外头的人都说,你儿子怕是当不成下一个皇帝了,怎么办啊?”

    李明珲头发已经许久没梳洗过了,瘙痒得很。

    用力地在头上挠了一通后,他才反应过来对方说了什么。

    于是他极小声地嘀咕道:“反正又不是我亲生的儿子,当不成皇帝最好。”

    那青年没听清他说了什么,便用浑厚粗犷的嗓音问道:“李大哥,你说了什么?”

    他的嗓门儿太大,震得李明珲耳边响起一阵“嗡嗡嗡”的回音。

    缓了片刻,李明珲也突然扯着嗓子回道:“我说的是,你们最近攒够银子了吗?咱们该准备准备出发去京城罢!”

    紧接着,他又将手里那缺了个口的饭碗放在地上,霍地站起身来。

    用着激昂慷慨的语气鼓动道:“回到京城,我就给大家加官进爵!送宅子和送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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