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父和韦氏都是奴籍出身,虽说长相算不上有多出众,但五官都较寻常人周正些。
谁曾想他们夫妻俩生下的一儿一女,相貌都极为不凡。
萧妤儿自不必说,说是艳冠群芳、般般入画都不为过的,就连萧大郎也是生得朗目疏眉、清新俊逸。
一直沉默不语的萧父忽地瞥了一眼韦氏,目光深沉,语气含着隐怒:“小孩子面前乱说些什么。”
韦氏听得眉头直跳,急忙闭上了嘴。
萧大郎却要刨根问底,神色复杂地追问道:“阿娘,什么叫‘本就是咱们该得的’,难道你们……”
韦氏下意识看了一眼萧父,见他脸色铁青了几分,心里猛地一沉。
她转了转眼珠子,紧张地思索好半晌,含糊其辞道:“自然是咱们该得的,若不是当时我和你爹费了不少功夫,你阿姐怎么可能会到太妃娘娘身边当差?”
说完,韦氏又用手上的竹扇拍了拍儿子的脑袋,似乎是气极了:“你这臭小子,怎么总把爹娘往坏处想?敢情就你那阿姐是好人,咱们都是坏人不成?”
萧大郎摸摸被她拍过的位置,半信半疑道:“果真是这样?”
韦氏心虚地看向别处,语气却说得理直气壮:“自然是了!”
顿了片刻,她又急忙转移话题:“对了,这几天咱们进宫一趟。你不是天天念叨着想读书?咱们让你阿姐给安排安排。”
从前是因为身处奴籍无法念书,后来脱了籍,韦氏又嫌束脩太贵,不愿送儿子去私塾里去,导致萧大郎如今都九岁了,却还不怎么识字。
萧大郎想了想,便点头应下了。
他打算进宫后亲自问一问长姐,母亲方才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长华宫内殿。
午膳抬进来后,大总管崔德胜颇为识趣地领着一众宫人退下了,只留下帝后一家子在里头用午膳。
武宣帝习惯性静坐着等待萧妤儿为自己布菜。
可萧妤儿哪里会想到这方面来,见他没动静,她也不敢乱动。
而虎娃见自己的父皇母后都没有动筷子,也十分知礼,就这么老老实实地坐着。
三个人就这么坐在檀木圆桌前,氛围窘迫异常,仿佛落针可闻,隐约还能听见养在走廊的那几只黄雀“叽叽喳喳”的鸣叫声。
就在这时,虎娃圆滚滚的胖肚子突然发出一阵“咕噜咕噜”的声响来。
他捂住自己的小肚皮,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忽闪忽闪的,一副可怜巴巴的小模样,左看看自己父皇,右看看自己母后。
武宣帝虚握拳手抵在唇边,低低地咳嗽了两声,目光灼灼地注视着萧妤儿。
但萧妤儿一直耷拉着脑袋,压根儿就没有回应他。
静默片刻后,他才终于意识到如今的萧妤儿,真的不同以往来了。
武宣帝轻叹一声,状似无奈道:“用膳罢。”
说完,他亲自夹了清蒸鲈鱼最嫩的整块鱼肚肉放到萧妤儿的碗中,又夹了个最大的鸡腿放在虎娃的碗里。
萧妤儿微微一怔,一抬眼却对上了他深邃墨黑的眼眸。
他怎么知道她喜欢吃鱼肚肉的?
她们家里过得捉襟见肘,鲜少吃得上好的。
也就是在沈太妃身边当差后,太妃赏过几回膳食给她们这些伺候的人。
几个姐姐见她年纪小,又生得招人疼,都把最嫩的鱼肚肉让给她吃。
这鱼肚子上的肉口感细腻,肉质肥美,萧妤儿吃过一回就念念不忘了许久。
她夹起来咬了一小口,霎时间双眼一亮,这鱼肉滑嫩又有弹性,味道鲜咸可口,还带着一丝微微的鲜甜。
见她这般喜欢,武宣帝剑眉微挑,眼底闪过一丝满足的笑意。
而虎娃碗里的鸡腿太大个了,他虽然已经会用筷子了,但费了很大劲儿都夹不起来,最后索性就用手抓着来吃,吃得满嘴都是油花,让人不忍直视。
用过午膳后,萧妤儿和虎娃母子俩急忙去洗净了双手。
然后又一起盘腿坐在黑酸枝木软榻上,继续做方才没做完的针线活儿。
武宣帝则是单独坐在软榻的另一侧,端着一盏君山银针细细品尝着。
时不时抬眼看看身旁的母子俩,唇角带着抹淡淡的弧度。
虎娃的胖手还小,而且每一根手指都肉乎乎的,别说是穿针引线了,就连绣花针他都有些抓不稳。
多次失败告终,他顿时垮下脸来,小嘴撅得老高,都能挂个小油壶了:“母后,圣人道‘该放弃时就要果断放弃,不然到最后会遍体鳞伤’,儿臣选择放弃了。”
萧妤儿听得一愣一愣的,越细想越觉得他这话说得有道理。
于是她特别虚心地向他求教:“敢问是哪个圣人说的?”
虎娃钻到自己父皇地怀里,坐在他的大腿上,大言不惭道:“是李乾恪圣人说的。”
李乾恪是虎娃的大名。
萧妤儿这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瞎掰扯,也不搭理他了,低下头来认真地往缝了一半的护膝里塞碾好的艾草绒。
被她忽视虎娃也不甘寂寞,又仰着小脑袋看自己的父皇,感慨道:“父皇,儿臣放弃做针线活儿后,立刻就找回了自我,也找回了快乐!”
武宣帝没做回应,但嘴角极为明显地抽搐了几下。
萧妤儿忽然想在护膝上绣些东西,但又想起沈太后不喜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样,便打算在上头绣上今年的属相动物。
可是今年是什么年来着?
她小声问:“桂枝,今年是什么属相年?”
虎娃抢先回答道:“儿臣知道,儿臣知道!今年是兔年!”
萧妤儿心下一动,便又往前推算了一下。
然后她发现准备四岁的虎娃,好像是属猪的……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蓦地听见她清脆娇俏的笑声,武宣帝微怔。
只见她笑得眉眼弯弯,唇角边一对梨涡浅露,好似盛了蜜一般甜,莫名牵动他心中的涟漪。
这时虎娃抬起小胖爪子揉了揉眼睛,奶声奶气道:“父皇,母后,儿臣想睡午觉了。”
萧妤儿抬头看了他一眼,柔声笑道:“那你便回去睡罢,一会儿再过来跟我玩儿。”
虎娃扁了扁嘴,撒娇道:“儿臣想跟你们一块儿睡。”
正当萧妤儿琢磨着要怎么拒绝他时,武宣帝已经面无表情地应下了。
虎娃水汪汪的大眼睛顿时亮了起来,直接从武宣帝的怀里跳了下来,兴奋地牵着萧妤儿的手,小跑着进了寝殿内。
他双手一撑,翻身爬上了床,滚到床的最里侧躺好后,拍了拍他身旁的位置,示意让萧妤儿也躺下来。
瞧见他这小模样,萧妤儿不忍心拒绝,只好在他身旁躺了下来。
虎娃乖巧地依偎在她身边,突然抬起小胖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小声嘀咕道:“没有发热啊……”
萧妤儿眨了眨眼,有些云里雾里的。
虎娃又口齿不清地小声道:“母后以后都像现在这样好不好?斧娃喜欢现在的母后。”
说着说着,困意袭来,他直接就睡了过去了。
武宣帝也走了进来,轻手轻脚地在床外侧躺下。
片刻后,偌大的寝殿里就只余父子俩平稳有节奏的呼吸声了。
香炉内熏着的薄荷香渐渐弥漫着,给这夏末的午后增添了几分清凉的舒适感。
可夹在父子俩中间躺着的萧妤儿,闻着这股子味道,愈发精神了几分,一点儿困意都没有。
尤其是武宣帝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颈间,她只觉得脸上阵阵发烫,大气都不敢出。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小心翼翼转过头来,悄悄打量起武宣帝的面容。
从前她在沈太妃身边当差时,远远地看见他就赶紧躲起来了。
这两日也是过得胆颤心惊的,还没认真瞧过他长什么模样。
他的眉毛浓密而不杂乱,眉尾上扬,斜飞入鬓,是极为标准的剑眉,鼻梁高而挺,嘴唇偏薄……面如冠玉、目若朗星,似乎比传言所说还要俊美几分。
感觉一直被道热切的目光注视着,武宣帝骤然睁眼,正好对上她那双清澈灵动的杏眸,一时间竟失了神,心情也不由得明朗了几分。
萧妤儿偷窥被人逮个正着,心里觉得尴尬极了,只好朝着他讪笑了下,然后转过身去想朝着里头虎娃的方向侧躺着。
武宣帝可不会放过她,手疾眼快地一把就将人揽进自己怀里,薄唇紧贴在她莹润小巧的耳朵旁,温声问道:“怎么不睡,嗯?”
萧妤儿稍微挣扎了两下,但似乎是担心吵醒在另一旁呼呼大睡的虎娃,也没敢出声。
武宣帝眸中浅浅的笑意浮动,炙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嗓音低沉而柔和:“别动,让朕抱一下。”
因着生养过,萧妤儿如今的身段儿也比从前丰盈了些许,但腰肢却还是如杨柳般纤细,不堪盈盈一握,而且浑身上下都软得不像话,让人爱不释手。
她白皙娇嫩、吹弹可破的脸蛋儿瞬间晕上一抹酡红,怯生生、娇滴滴的,好似春日枝头上开得最盛的花儿一般耀眼夺目。
片刻后,她睁着一双水光潋滟的眸子,用故作凶狠的眼神瞪着他。
可落在武宣帝眼里,她这气鼓鼓的小模样可爱到了极点,尤其她那已经睡散了的发髻,又平添了慵懒与妩媚,格外的撩人心魄。
他唇角微扬,神色似含缱绻,可眸光却暗了几分。
须臾后,他的大手忽地捧着她的双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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