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北宫正殿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鸦雀无声。

    一个浑身雪白的蓝眼胖猫忽然走了进来,朝着僵持中的几人细声叫唤了几下后,就原地坐下来舔了舔自己的猫爪子。

    这是章贵妃养了许多年的猫,如今也被带着一起过来北宫住了。

    在这么艰苦的环境里它不仅没变瘦,反倒还胖了不少,重得都快抱不起来了,委实是不容易。

    刘贤妃脸色变了又变,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双唇微微发颤,失声叫道:“章甜甜!你快放开周姐姐!”

    贵太妃本名章甜甜。

    阖宫上下都是知道她的名讳的,因为往日里永昌帝开口闭口都是“朕的甜甜”如何如何了。

    章贵妃淡淡地睨了她一眼,刘贤妃又立马吓得捂住嘴噤声了。

    章贵妃是太皇太后的堂侄孙女,因为家道中落,而宫中又皇嗣不丰,才被太皇太后接了进宫来养在身边。

    太皇太后是将门女,当年与丈夫梁太.祖一起打天下的,向来不喜那些束手束脚的规矩,所以对她也都是放养不管的。

    从前永昌帝还在时,极为宠爱章贵妃这个从小一块儿长大的青梅竹马,她在这皇宫里完全就是个横行霸道的主儿。

    别说是贞静皇后和刘贤妃二人,便是她们的婆母殷太后,都要让她三分的。

    章贵妃揪着贞静皇后衣领的手又多使了几分力气,语气就像含了冰渣子一样:“你倒是说啊,李乾慷是怎么回事?”

    贞静皇后感觉自己的脑子都乱成一团浆糊。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情绪,回想方才自己说过的话,确定并没说漏什么后松了口气。

    然后又义正言辞道:“什么怎么回事,慷儿是先帝的长子,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

    听了这话,章贵妃顿时心冷了几分。

    于是便视如敝屣般将贞静皇后推开,啐了一声道:“啧,我还以为你们在说些什么阴私秘事呢。”

    她得永昌帝的专宠近十年都一直未能有孕,纵然她是极为豁达爽朗的性子,可刘贤妃生下的安王李乾慷却始终是她心中拔不掉的刺。

    不经意间,就会冒出尖尖儿来,悄无声息地扎她一下。

    刘贤妃急忙上前去搀扶住没站稳的贞静皇后,心里头一阵后怕,连看都不敢看章贵妃一眼,生怕让她给看出了什么来。

    章贵妃将地上的胖猫抓了起来,抱在怀里慢悠悠地给它顺了顺毛,随后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见她走远了,贞静皇后和刘贤妃当即暗自舒了口气。

    。。

    翌日清晨,长华宫寝殿。

    萧妤儿醒来时恰有一缕晨光顺着窗子的缝隙照射进来,洒落在地面的暗红色繁花似锦纹织金地毯上,泛起淡淡的金光。

    她坐起身来揉了揉惺忪的双眼,感觉头脑昏昏沉沉的。

    服侍她梳洗更衣的桂枝和茯苓两人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萧妤儿觉得古古怪怪的,便透过西洋镜望着这两人,说道:“你们有什么想说的,就说出来罢。”

    正半蹲着给她系压裙腰佩的桂枝抬眼看了茯苓一眼,然后才试探着问道:“皇后娘娘,您这两日到底是怎么了?”

    萧妤儿心里猛地一咯噔,莫非她们发现她的不同了?

    她眼底闪现一层惊慌失措,心里也是局促不安的,但还是面不改色地问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桂枝低低地叹息一声,回道:“平日里您都是与陛下一同醒来,并且亲自服侍陛下梳洗更衣的,这两日您都睡过头了……”

    居然就是这事儿?

    萧妤儿顿时悄悄舒了口气,笑道:“原来是这事儿啊,能服侍陛下的人多了去了,又不差我一个。”

    正在给她整理裙摆的茯苓却道:“可这么些年来,除了娘娘您,还有谁是能近过陛下的身旁的?”

    萧妤儿面露讶然,下意识问出了口:“那这两天是谁服侍他的?”

    桂枝忙不迭地回道:“这两日都是陛下自个儿亲自梳洗更衣的,原本奴婢们是想唤您起身的,可陛下不许,还屏退了咱们所有人。”

    萧妤儿秀气的眉头微微蹙起,望着镜子中遍身绫罗、珠围翠绕的自己,她抿了抿唇,心里五味杂陈。

    她的耳垂戴着一对金丝玉耳坠,生得白皙娇嫩,五官也精致无瑕,这金丝玉也丝毫不显老气,随着她轻微的动作,那耳坠轻轻晃动,反倒衬得她面容通透粉.嫩,明媚动人。

    就连桂枝茯苓两个女子瞧着,都觉得美到移不开眼。

    “母后,母后——”虎娃的人未到,软糯糯的稚嫩声音就先传来了。

    他撒欢儿似的跑了进来,一下子猛地扑进了萧妤儿的怀里,仰着小脑袋望她。

    都说小孩身上三把火,虎娃也极怕热,身上穿着的鹅黄色褂子是特意改成短袖的,肉乎乎的小手臂袒露了出来,像一节一节的莲藕。

    他虽然生得白白胖胖的,但是五官足足有五六分肖似萧妤儿,一双大眼睛乌溜溜的,整个人好似粉雕玉琢一般精致。

    而眉眼间又有两三分武宣帝的影子,尤其是那对斜飞入鬓的小剑眉,英气十足,谁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喜爱。

    萧妤儿揉了揉他肉嘟嘟的小胖脸,整颗心都软得一塌糊涂的。

    她语气极为柔和:“今天让桂枝来教你念书,我先去给太后娘娘请安。”

    虎娃歪着小脑袋,奶声奶气地认真道:“母后,方才皇祖母身边的杏云姑姑过来了,儿臣在殿外正好遇到了她,她说皇祖母今日身子不适,让您别过去请安了。”

    杏云又是谁?萧妤儿微微顿了一下,面露茫然。

    半晌后,她用食指轻点了点虎娃的小鼻子,眸中漾着笑意道:“好,多谢虎娃给我传话。”

    虎娃小胖脸泛起了红晕,跟个红彤彤的小苹果似的。

    但他还是故作淡定,学着大人说话的语气道:“这不算什么!”

    这时,茯苓把萧妤儿昨晚说的艾草和绒布取来的,还颇为贴心的将各式针线准备好放在一起。

    虎娃双眼发亮,兴致勃勃地问道:“母后,这是做什么的?”

    萧妤儿正翻看着东西齐不齐全,回道:“我要给太后娘娘做个护膝呢。”

    虎娃满脸震惊,小嘴张得大大的,都能塞下一颗鸡蛋了。

    须臾后,他又伸出小胖爪子摇了摇萧妤儿的胳膊,迟疑地问道:“是母后您亲自做吗?”

    萧妤儿笑了笑,不假思索道:“当然是我亲自做了。”

    良久后,虎娃深深地叹了口气,摇头晃脑感叹道:“母后,您突然之间成熟了好多,儿臣快跟不上您的步伐了。”

    萧妤儿:“……?”

    所以,为什么要跟她的步伐?

    今日朝堂上的事务不多,武宣帝便回来长华宫这头用午膳,顺便小憩一下。

    却没想到一进来就见到这样的场面——

    虎娃为了跟上自己母后的步伐,决定也要学绣活儿,一起讨沈太后的欢心。

    然后,萧妤儿还就真的手把手地教他怎么穿针引线了……

    武宣帝神色变了又变,最后所有复杂的思绪都化作一声无奈地叹息。

    。。

    与此同时,与皇宫相距不远的萧家宅院。

    一家三口正围坐在庭院里石桌上吃着冰镇过的西瓜解暑。

    萧母韦氏一只手摇着竹扇纳凉,一只手拿着一块西瓜大口大口地吃着。

    往碟子里吐着西瓜籽后,她突然语重心长地念叨道:“大郎啊,你长大后可千万别学了你那阿姐去,一点儿也不知道要孝顺父母的。”

    萧父低着头默不作声地切着西瓜,也不知是不是默许了妻子的话。

    年仅九岁的萧大郎却不同意母亲的话,一本正经地说道:“可是,若不是阿姐,咱们一家怎么可能脱得了奴籍?怎么可能住在这么大的宅子?阿娘您也别总说阿姐不孝顺了,阿姐帮咱们家的已经够多了。”

    韦氏气笑了,把手上吃剩的瓜皮丢进脚边的箩筐里,觑了一眼儿子。

    “大郎,我跟你说明白了,这些本就是咱们该得的!若不是我和你爹,她萧妤儿怎么可能当得上皇后?她不感激咱们就算了,每回见着她都是一副死人脸,摆给谁看呢?”

    萧大郎眉头皱得紧紧的,越想越觉得不对劲,便问道:“阿娘,你这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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