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5章

    “若是能回到十年前就好了——”

    昨夜说这话时,萧妤儿眉心微蹙,双眸迷离,脸颊还晕着一抹淡淡的潮红,美得动人心魄。

    就连武宣帝这等冷情自律之人,都情难自禁地为她意乱情迷,连命都想给她。

    十年前的她是什么样子的?武宣帝已经记不太真切了。

    那时候她还在沈太后身边服侍,而他与母亲的关系不甚亲近,并不常到那边去。

    只不过听小厮提过几回,说是太妃的梨香院里有个天仙儿似的小丫鬟,太妃极为疼爱,视如己出一般。

    后来他将她收为通房,一向贤淑温婉的母亲却极为罕见地动怒了。

    而且从那之后,母亲与她的关系也冷到了极点,就连虎娃出生也没有缓和了多少。

    武宣帝端起手边的那盏君山银针一饮而尽。

    茶已经凉透了,苦涩的味道瞬间在口中蔓延开。

    须臾后,他抬手揉了揉酸胀的太阳穴。

    莫非今日她的种种异样,就是因为昨夜的那句呓语?

    。。

    长华宫正殿内。

    因着来了客,宫人们特意在四周多摆了几个冰盆,香炉内加了几片干薄荷叶,阵阵凉意弥漫开来。

    贞静皇后周氏与刘贤妃一同正襟危坐在右下首的位置。

    章贵妃则是单独一人颇为慵懒地坐在左下首的位置,手上还拿着一根细银签在剔牙。

    这三人是永昌帝后宫里位份最高的了,其余品阶低的嫔妃都留在北宫没能跟着过来。

    贞静皇后周氏自不必说,她是永昌帝的原配嫡后,魏国公之妹,更是殷太后的嫡亲姐姐之女,虽然没有生养,但地位极为牢固。

    历来只有帝王之母可称太后,故身为长嫂的周氏不得称皇太后,但又要与当今的皇后有所区别,因此上徽号称贞静皇后。

    刘贤妃是永昌帝庶长子李乾慷的生母,右佥都御史之女。

    而坐在她们对面举止潇洒自如的章贵妃就比较特别了。

    她无子无女,父兄这辈也无人为官了,却位居四妃之首,颇得永昌帝的宠爱。

    她们几人的名头听起来又是后又是妃的,但其实只是皇后萧妤儿的妯娌。

    在这等候的时间里,贞静皇后就已经不动声色地将长华宫打量了一遍,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似的。

    长华宫自大梁开朝以来便是皇后中宫,而她这个先帝原配嫡后却还是头一回踏足。

    都是因为章贵妃那个贱.人!

    当年她与章贵妃都是皇后之位的有力竞争者。

    章贵妃虽然出身远不如她,却是章太皇太后的堂侄孙女,自小就养在宫中,与永昌帝更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

    就连永昌帝本人也是一直属意立章贵妃为后的。

    最后还是在姨母殷太后的干涉下,才定下来她来担任皇后之位。

    永昌帝却又借口长华宫需要翻修,让她暂住在别的宫殿里。

    这一暂住就是十余年,长华宫如今也住进了新的主人了。

    内殿里的萧妤儿在桂枝、茯苓的服侍下换了一袭姜黄色吴绫袄裙,散乱的云鬓重新绾成一个元宝髻,斜插一支衔珠赤金红宝石凤钗。

    但她心里有几分不安,脚上像灌了铅一样,每一步都走得极慢。

    那几人见她终于出来了,便朝着她微微颔首,算作是打过招呼了。

    萧妤儿只觉得一头雾水。

    搀扶着她在主位上坐定后,茯苓俯首悄声介绍道:“娘娘,右下首的是贞静皇后与刘贤妃,左下首的是章贵妃。”

    萧妤儿心生不解,杏眸睁得大大的,轻声细语问道:“贞静皇后……?”

    她不是皇后吗?怎么有两个皇后?

    茯苓极小声提醒道:“她们是先帝的后妃,身份特殊,娘娘同她们点点头,权当作回礼便是了。”

    萧妤儿闻言急忙朝几人颔首。

    再略一思索,知道她们是永昌皇帝的后妃后,瞬间又紧张了几分。

    原本这三人都以为这萧氏定是个长相极为平庸的,只是母凭子贵才得封皇后。

    毕竟若说是平民出身的良妾,还可能凭借美色上位,而一个家生子出身的通房侍妾,亲爹亲娘都是当奴才的,长相再好能好到哪里去?

    可一见到萧妤儿本尊,她们顿时感觉自己像被扇了一记耳光。

    萧妤儿这般艳冠群芳的倾城之貌,别说是在皇宫里,便是在京城里恐怕都找不到能与她相媲美的姝色。

    向来以容貌秀美无双自傲的刘贤妃,在这个家生子出身的萧皇后面前都黯然失色。

    最难得的一点就是,萧妤儿身上虽有几分怯意,却又完全不显得小家子气,只让人感觉娇憨单纯。

    刘贤妃不知想起了什么,眼底极快地划过一抹嘲讽和不屑。

    她莞尔一笑道:“怎么不见恪儿?听说他长得比咱们慷儿壮实,还想好生瞧一瞧呢。”

    萧妤儿抿唇轻笑道:“他回偏殿去读千字文了。”

    刘贤妃立马佯装出一副惊讶的模样:“还在读千字文啊?咱们慷儿早就已经能背熟千字文和三字经了,如今正在读论语。皇后娘娘教导孩子也要加紧些才是。”

    坐在对面的章贵妃突兀地“啧”了一声,懒洋洋道:“大皇子如今还不到四岁,你儿子现在多大了,你心里就没数吗?”

    顿了顿,她又嗤笑道:“对了我还没恭喜贤妃妹妹,你那宝贝儿子如今被封为安王了。”

    殿内的场面登时变得尴尬极了。

    刘贤妃更是如鲠在喉,气打不出来。

    原本她们三人过来就是做做样子,如今已经见过人了,便也就告辞了。

    只不过章贵妃特意留到最后,朝着萧妤儿笑一笑。

    又用颇为爽朗的语气道:“北宫里的人一个个都有病,呆久了我都怕自己变得跟她们一样了。不知我能否时常过来找皇后娘娘你玩儿?顺便结伴过去给太皇太后请安也好啊,太皇太后是我的姑祖母呢。”

    听着她这直白的话,萧妤儿惊呆了。

    迟疑片刻后,她才回道:“自然是可以的。”

    。。

    夜幕降临,整座皇宫都渐渐笼罩在无边的黑暗中,但与此同时,长华宫内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用过晚膳后,萧妤儿就跟着引路的宫人往浴间去梳洗。

    长华宫内殿浴间里的浴池很大,热水备好后,顿时雾气缭绕。

    在桂枝和茯苓的服侍下,她身上的衣物尽数褪尽。

    萧妤儿还是头一回在她娘以外的人面前光着身子,整个人扭扭捏捏的,羞赧极了。

    进入浴池后,她直接就坐了下来,好让池水没过肩膀,挡一挡自己的身子。

    只是浴池里的水还有些烫,热气熏得她香腮白里泛红,额头都渗出一层薄薄的细汗,像晶莹剔透的露珠。

    沐浴过后,两人一起伺候着她换上一身淡杏色软缎中衣。

    盘腿坐在金丝楠木千工拔步床上,萧妤儿感觉不太自在。

    她还是更习惯当初住的那间小到连转身都困难的耳房。

    想起虎娃今天的话,萧妤儿探出头来,问道:“桂枝,茯苓,你们可识字?”

    桂枝毫不犹豫回道:“回皇后娘娘的话,奴婢们是识字的。”

    萧妤儿心里一乐,急忙道:“既如此,明日你们教虎娃念书好不好?”

    桂枝也没多想,直接就应了下来:“是,奴婢遵旨。”

    半晌后,萧妤儿又突然探出头来,道:“这儿可有艾草和绒布?你们去取些来好不好?”

    桂枝想了想,便道:“回娘娘的话,自然是有的,不知您想做些什么?奴婢好让人按着尺寸裁。”

    萧妤儿解释道:“我想给太后娘娘做个艾草护膝,下雨天她时常会腿疼,从前我做的护膝她都格外喜欢的。”

    茯苓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劝道:“皇后娘娘,已经戌时了,估摸着陛下正在过来的路上,不如您还是明日再做护膝罢?”

    提起武宣帝,萧妤儿那双水灵灵的杏眸顿时盛满惊恐。

    她忘了这一茬了!

    倏忽想起白天他说过的要收拾她的话,手指也不自觉地收紧,攥住了身旁的被褥。

    她才十四岁,不对,是二十四岁,难道就要跟那个被杖毙的侍女一样香消玉殒吗?

    她还想看着那个圆滚滚、胖乎乎的虎娃长大成人、娶妻生子呢......

    对了,虎娃!

    电光石火间,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手忙脚乱地下了床。

    桂枝和茯苓面面相觑,不知道自家主子怎么想一出是一出的。

    萧妤儿从床边的黄檀木大衣架上随手取了一件外袍披上,打算往虎娃住的偏殿去躲一躲。

    可她还没走出寝殿,就遇上了刚梳洗过后只着一袭单薄的竹青色中衣的武宣帝。

    一抬头又正好撞上他深邃不见底的目光,萧妤儿心口猛地凉了半截。

    四目相对,整个寝殿里陷入了冗长的寂静,只余昏黄的烛火随着微风摇曳着。

    随后,武宣帝突然负手而立,墨黑的眸中光华流转,嗓音微哑:“你去哪儿,嗯?”

    萧妤儿灵机一动,抿嘴笑出两个浅浅的梨涡,用讨好的语气道:“我是出来迎接陛下您。”

    一头墨发就这么凌乱地披散着,愈发显得她娇小玲珑了,且玉肤白皙胜雪,双瞳剪水,樱唇饱满红润,勾得人移不开眼。

    武宣帝眸底渐渐变得浑浊,也多了几丝炽热。

    他挥手屏退寝殿内的所有宫人,然后径自走到了拔步床边。

    见她还站在原地没有动作,武宣帝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还不过来侍寝?”

    听见这话,萧妤儿顿时脸红了又白,白了又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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