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地被握住了手,萧妤儿愣了愣,下意识极快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武宣帝眉头微微一跳,但还是保持着一贯的平静,又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这一回他稍稍用了些力,牵着她在右下首的位置一起坐了下来。
萧妤儿明显能感觉到他掌心里的烫热,心口的跳动突然变得飞快。
怎么都抽不回自己的手,萧妤儿有些着急了,便鼓起勇气,用她自以为很凶的眼神儿扫了武宣帝一眼,表示抗议。
殊不知她这跟小奶猫发怒似的的目光,不仅毫无震慑力,而且落在旁人眼里,又有另一番滋味。
武宣帝只觉心口像被一根羽毛轻轻拂过,痒痒的。
他担心自己在人前失态,故意别开了眼不看她。
但握着她的手却无意识地收紧了两分,还不动声色地用自己粗糙的指腹在她细腻滑嫩的手背来回抚了抚。
萧妤儿手背上被他抚过的地方好像触电了一般,带起一阵奇怪的酥麻。
坐在沈太后身旁的虎娃正一手拿着一块芸豆糕,吃得满嘴都是,他还以为自己的父皇母后是在闹着玩儿呢,“咯咯咯”地笑个不停,双眼都眯成一道缝了。
沈太后拿起手边的丝帕,温柔小心地帮孙子擦了擦嘴。
随后她轻咳了两声,正色道:“好了,你们两个要胡闹就回长华宫里去,在哀家这永康宫里像什么样子。”
这话说得是两个人,可她的目光却只落在萧妤儿一人身上,冷淡又隐约含着几分探究的意味。
萧妤儿被盯得心里有些发毛,张了张嘴,想解释她没有在胡闹,却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从前在肃王府里时,她的主子沈太妃是待她极好的,比她爹娘还要好,从来没有过像这般冷淡的态度对待她的。
爹娘只日日盼着她能攀上高枝儿,好帮着一家子脱除奴籍……
因着大梁庶出皇子皇孙一律不得养在生母身边,所以肃王与沈太妃这对母子的关系并不算亲近。
若不是沈太妃出宫来肃王府里住下,恐怕母子俩一年到头都见不着几回。
她心里其实一向都盼着能有个贴心小棉袄般的闺女,能日日陪伴在身边的,只是一直未能如愿以偿。
正好萧妤儿到她身边服侍时,年方十三,还是个半大的小姑娘。
而且她的五官生得极为精致,一双杏眼水汪汪的,好像会说话一样,灵动极了。
小脸蛋儿上还有几分婴儿肥,肉嘟嘟的,分外娇憨可爱。
且眉心那颗米粒儿大小的胭脂红痣像年画娃娃般讨喜,谁看了都忍不住心生喜欢。
沈太妃待她就跟半个女儿似的。
那些粗重的活计都不让她去干的,也就是平日里让她给自己揉揉肩膀、捶捶腿,顺道做做斟茶递水的小事儿。
就连那回她倒茶时不小心惹怒了肃王,也是沈太妃帮着把事情揭过去的,不然她可免不了要受罚。
肃王虽然生得眉目清俊,面如冠玉,但到底是上过沙场厮杀的人物,性子格外的残暴狠戾。
还有传言说,肃王在战场上能以一敌百,杀起敌军来眼睛都不带眨的。
对待府里的下人更是苛刻极了,曾经有个侍女不过是心生好奇多看了他几眼,就被拉出去杖毙了。
想着想着,萧妤儿心里头惴惴不安的,又生了几分委屈。
怎么一觉醒来莫名其妙到了十年后,她不仅成了这个骇人可怖的肃王的妻子,而且太妃娘娘好像也没有往常那般喜欢她了……
这种能搅浑水的时刻,殷太后怎么可能放过,她乐呵呵道:“就是嘛,要哀家说,也就世家大族出身的名媛千金才堪当一国之母,萧氏你既然已经被立为后,也该收起身上那股子小家子气才是。”
说完她又望着沈太后道:“若是妹妹实在不会调/教人,哀家却是很乐意帮你一把的。”
萧妤儿板起一张小脸,一本正经道:“我觉得沈太后能教好我的,就不劳您操心。”
这般掷地有声的话语,让正殿内所有人都怔了怔,望向萧妤儿的目光都多了抹别样的意味。
就连桂枝、茯苓二人,都从未想过自家这个一向温婉恭顺的主子,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正当殷太后打算揪出萧妤儿话里的错处,再说些刺耳的话时,被武宣帝面无表情地打断了。
他的语气冷冽如冰,不带任何波澜:“有件事是要跟殷太后道喜的,方才朕过来前就下旨封乾慷为安王了。”
殷太后顿时瞪大了眼眸,面色变了又变,差点儿没一口老血喷出。
武宣帝口中的乾慷,便是那个被养在北宫的永昌帝的庶长子李乾慷。
因为去年肃王带领剩余的五万大军守卫京城,并且大获全胜时,这个本该继承皇位的李乾慷年仅三岁。
为了避免重蹈覆辙,以及防止主少国疑,肃王就在群臣的拥立下登基称帝,改年号为武宣。
但殷太后为首的少数朝臣也不死心,到现在还计划着要胁迫武宣帝立李乾慷为储君。
然而武宣帝登基没多久,就力排众议立了他的庶长子李乾恪的生母萧氏为后。
这么一来,这两个年龄相当的孩子,一个是当今圣上的嫡出长子,一个却仅仅是先帝的庶长子,谁更适合东宫之位,也是不言而喻了。
李乾慷本就在嫡庶方面输了一层,如今再被封为安王,不就是一锤子定下来说他与储君之位无缘了嘛?
想到此处,殷太后气得怒火中烧,紧握的双拳都在微微发颤。
她也不愿在这里多待了,只想早些回自己的宫里写信与下臣商量新对策。
她咬牙切齿道:“眼见着就快到午时了,哀家也不多留,先回去了。”
说完她就站起身来,脚步匆匆地出了正殿往自己宫里去了。
紧接着,沈太后也说自己到了念佛的时候了,打发着武宣帝和萧妤儿还有虎娃离开。
看着一家三口渐行渐远的背影,她不由得摇了摇头。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今日的萧妤儿有些不对劲。
她秀眉微微蹙起,小声嘀咕了一句:“皇后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同了。”
她的声音极小,但立在她身旁的陈嬷嬷却听得一清二楚。
陈嬷嬷轻叹了一声,抬起手来给她捏了捏肩膀,附和道:“太后娘娘跟奴婢想到一块儿去了,皇后娘娘方才确实是有些不对劲儿。”
顿了顿,陈嬷嬷又道:“往常皇后娘娘对陛下那一个叫百依百顺的,还有殷太后说的话再难听她都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今日倒是多了几分气性儿了,只不过话还是说得不够聪明,跟个小孩子似的。”
沈太后视线定在不远处的赤金百花刻纹香炉上,默默出神。
也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忽地轻笑了一声道:“当初哀家三番五次劝她别往皇帝身边凑,天家无情,当妃妾的连自己亲生的孩子都不能养在身边。她倒是厉害极了,都混到皇后这个位置来了。”
。。
雨来得快去得也快,外头已经彻底放晴,就连地面的雨迹也干得差不多了。
永康宫到长华宫也不算远,萧妤儿她们几人也就没再乘轿辇了。
走到半路时,虎娃的小短腿儿有些受不住了,便朝着武宣帝伸出小胳膊:“父皇、抱抱斧娃。”
武宣帝揉了揉他的小脑袋,压低了声音道:“你已经不是小孩子了,自己走。”
虎娃掰着肉乎乎的小手指算数,认真道:“儿臣是十月份才出生的,如今还没到十月份,儿臣就是没到四岁,儿臣还是三岁的小孩子!”
武宣帝嘴角抽搐,他一直都想不通为什么他和萧妤儿会生出这样的活宝来,也懒得跟他掰扯,单手就轻轻松松地抱起这小胖墩儿来。
虎娃紧紧抱着自己父皇的脖子,居高临下地望着后面的萧妤儿道:“母后,儿臣今天定的小目标是要背下千字文第二章,您呢?”
“啊?”萧妤儿没反应过来他说的什么意思。
虎娃立马换上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母后,您堕落了!不是说好了,咱们每日一个小目标嘛!”
武宣帝眸中极快地掠过一丝促狭的笑意。
回到长华宫后,虎娃蹦跶着回了自己的寝房里,要去完成他今日的小目标了。
这个时候武宣帝本该回含元宫继续处理政务的,但他却不紧不慢地走进了长华宫的内殿里。
萧妤儿只好耷拉着脑袋跟在他身后,继续往里头走。
恍惚间她也没留意到对方已经顿住了脚步,一不小心就撞进了他结实的胸膛里。
武宣帝常年习武,浑身上下都是硬邦邦的,龙袍上还有一股淡淡的龙涎香的味道,在萧妤儿的鼻端缭绕着。
她瞬间羞赧得双颊绯红,急忙后退了一步。
下意识抬起头时,正好就对上了他那双深邃不见底的墨黑眼眸。
武宣帝目光幽幽地落在她身上,突然捏了捏她白皙滑腻的脸蛋。
他的声音掺着几分沙哑,轻笑了一声:“你个小磨人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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