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越而来的第二天,钟扬充分认识到了古代社会的不方便,各种基础设施、医疗卫生都不达标,吃药还是苦死人的药汤。
而他,不怕疼却怕苦。
钟扬这一刻真是恨不得把身体还给小童生。
可他不明白小童生为什么回不到自己的身体,又为什么会把身体让给他,难道认为他是从异世来的,就相信他一定能帮他实现愿望?
异界人也是人,不是神啊。
回到现实中来就是身体治病要吃药,而药却是很苦很苦的药汤子,喝一口就能让人怀疑人生的那种苦。钟扬不是娇惯着长大的,但只要是人就有弱点,何况一辈子又有多少时候要吃苦东西。
“少爷,喝药了,我娘让我把药给你端过来,夫郎一大早去冯五家里处理收租的事情了,冯五可不地道今年的地租竟然敢旧粮掺新粮,前些天少爷你病着,夫郎没有时间处理这些事情,今个儿抽空去教训一下那瘪犊子。”李童儿端着让人避之不及的药碗给钟扬送药。
“我没有病,不喝。”钟扬声音沙哑细着嗓子道。
“少爷,你都这么大了,怎么还害怕喝药呀,我娘给你准备了一碟桂花糕,加了好多白砂糖,等你喝完药我就给你吃。”李童儿道,觉得他娘果然料事如神。
心中更加确定了不能让少爷知道,在少爷昏迷期间他给少爷灌了好多苦药汤子,还不小心把药渣掉到了少爷的嗓子里把少爷给弄伤了。
“我已经好了,不用吃药了。”钟扬沙哑着撒嗓子道。
“少爷,你不喝药怎么行,不喝药身子就不会好,身体不好,让我童儿我怎么向地底下的老爷交代,向夫郎交代,向我娘交代。”李童儿戏精附体深情并茂地道。
钟扬幽幽地道:“童儿,是你少爷在你还是个娃娃的时候把你捡回来的。”
小童生喜欢捡人的毛病从小就有了,颇有一些古代名士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的古风,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不吝惜对弱者伸出援助之手,小厮李童儿在襁褓大时被亲生父母扔到了路边,是五岁大的原主给跌跌撞撞地捡回了家,交给了没有孩子的李婶抚养,李童儿今年十三了,据说他脸长的磕巴,是当初小童生把他抱回去的时候脸朝下的次数摔的多了,毁了容。
小童生自觉自己当时将童儿抱的很稳,不认同大人们这个说法。
“是少爷你把我捡回来不错,可是是我娘把我养大的,我得听她的话。”见他家少爷又想用恩情赖掉吃药,李童儿自是不能让他得逞的。不说为了他家少爷身体好,还有他可还记得小时候替少爷处理掉不想喝的药汤子被他娘打的那叫一个狠一个疼的。
从此李童儿不敢再在吃药这件事情上惯着他家少爷。
“童儿,我才是少爷。”
“我当然知道你是我少爷了,只要你把药给喝了,就是让我叫你祖宗都行。”
“不想喝。”钟扬傲娇了。
“不行,大夫说你亏了气血必须喝药好好养着。少爷,你乖乖养好了病想做什么不行,何苦在这里为难我一个下人。”
见钟扬眼观鼻鼻观心就是不理他,要用无声来表达自己的抗拒,童儿索性也出大招了。好生相劝不听,就不要怨童儿做的不厚道了。
“瑞瑞,妞妞,你们干爹醒了,正在喝苦苦的药呢,你们干爹好厉害,一点儿都不怕苦,你们快过来。”李童儿冲着在院子里不住地往钟扬房间张望的两个小娃娃喊了起来。
“童儿!”钟扬恼羞成怒。
这个小厮可真是奸猾,竟然能想出这么无耻的法子,用小孩子来逼他吃药。
以为他会为了面子吃药吗?
他还真会。
钟扬默默地将眼泪咽回肚子里。
瑞瑞和妞妞听到李童儿的话,知道又能来见爹爹了,赶紧跑了过来。
“干掉这么厉害吗,童儿哥哥,我们能进去了吗。”瑞瑞小声地问道,昨天钟扬醒来大人们怕他们添乱把他们给打发了,今天瑞瑞一大早就带着妹妹守在院子里等着见钟扬了。
“能了,能了,你们都快进来吧。”
“干爹,瑞瑞想你了。”瑞瑞直奔着钟扬而来,开口就是这么甜蜜的话。
“爹,妞妞也想了。”
“好好,都是乖孩子。”钟扬尴尬地道,他才二十出头岁,这个身体也只有十八岁,怎么突然就当爹了。
“干爹,你在喝药呀,苦不苦,瑞瑞这里有糖。”
瑞瑞举起自己的小手,将手中攥的都要融化了的麦芽糖递给钟扬。
“爹,你吃。”妞妞咬着一根手指,含着口水对钟扬道。
“是干爹。”瑞瑞对着妞妞强调。
“不苦,一点儿都不苦,你们自己吃吧。”钟扬将瑞瑞的小手推回去,心中流泪地道。
李童儿微妙地瞧了自家少爷一眼。
“爹你好厉害啊,妞妞最怕苦了。”说着还用小手把嘴巴给捂上了,悄咪咪地仔细品尝着哥哥喂给自己的麦芽糖的甜味。
瑞瑞和妞妞都用崇拜的眼光看着他,这下子钟扬真是有苦难言了。
钟扬端起药碗,视死如归地一口闷了。
“瞧见了吧,一滴不剩。”钟扬给他们把碗倒转演示,面上一派洋洋得意,嘴里却是连牙根儿都是苦的,恨不得灌上三五碗的凉白开去去味道。
“爹,你好棒棒啊。”瑞瑞和妞妞跳起来欢呼着道。
“还好,还好,你们长大了也能这么棒。”钟扬十分谦虚地道。
“少爷,你也好棒棒啊。”李童儿学着两小只夸赞钟扬,忸怩作态的样子把钟扬恶心地不轻。
这个小厮真的不是戏精吗。
“来来来,咱们吃桂花糕,童儿你去把桂花糕拿来,瑞瑞和妞妞都吃。”钟扬不搭理童儿指挥着他去给他们拿桂花糕。
李童儿见钟扬乖乖地把药给吃了,也没有反驳,老老实实地伺候着大爷吃吃喝喝。
天气还算不错,吃完桂花糕,李童儿扶着钟扬到院子里的老柳树下晒太阳。
茂密的枝叶撒下一地的阴凉,凉凉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好像真能带走病体中的沉疴。
昨日那个俏丽的小少年本来开着窗户在窗前作画,见钟扬出来了关上了窗户出来和他打招呼,“钟扬哥,你出来了啊,吃药了吗。”
“吃过了。”一见面就捅他的心窝,钟扬有些不想见到这少年。
这位叫宋婷绿的小少年,华州府人,年方十五,来宋家两年,是个逃家逃婚的哥儿,生母去世继母进门,哥哥去边关奔前程,后母和变后爹的父亲要把她嫁给五十岁的上司做续弦,这小少年鼓足勇气在母亲旧人的帮助下穿了小厮衣服逃了出来,然后又扮作乞丐逃出了华州来到他们宣州府,逃去了楚英经常打猎的山上,楚英遇见差点遇险的他帮了一把,最后还把人给捡了回来,而原身听了哥儿少年那悲惨的身世生了恻隐之心收留下了他。
大家一直都当亲人们处着,钟扬楚英更是将宋婷绿当亲弟弟一样对待,外边一直有流言蜚语说钟扬把这少爷救回来是为了将来让人给他做二房的,为了掩人耳目不让宋婷绿那个好歹是个官的爹察觉到他,就都没去认真解释过。
于是,这原身在大家眼中就突然多了一个二夫郎,差点被为孩子出气的楚英爹痛扁一顿。
钟扬觉得槽点有些多,光顾着眼前的一点儿好处名声坏了都不去管,这哥儿的心够大的,以后嫁人有一个人家二房的名头会惹非议的好不好,还有楚英就不怕他真的赖上他们嫁给原身咋地,这个年代不是特别讲究名声吗?
当然小童生他是没那个心也没有那个胆儿。
“最近画画得怎么样。”钟扬问道,这小少年还不是个吃白食的,有一手来自母亲的好画技,画技好又充满灵性,在县城那个画铺的销量一直都不错,通过卖画宋婷绿完全可以养活自己。
“楚英哥说发生了这么大事情,画铺子的买卖肯定不会再像以前那么好了,让我多画一些绣样,再存一些喜庆的年画等过年的时候再拿去画铺。”宋婷绿小心翼翼地看向钟扬,就怕他的话让钟扬哥想到废除科举的事情,再被气晕过去。
有了钟扬被气晕那两出,现在和科举有关的事情在钟家已经是个不能提起的禁忌了。
“楚英哥说的对,书画现在肯定不如之前好卖了,你听他的就对了,说不定整个宣州的文化圈因为这件事情会急剧凋零。”钟扬道。
“啊?”宋婷绿疑惑,钟扬的话前一句他听懂了,后面一句不是太懂。
“没什么。”
宋婷绿到底还是个未婚哥儿和钟扬不算是亲兄妹,两个人还是要避嫌的,陪钟扬说了一会儿话就又回去画自己的画了。
钟扬无聊地继续把瑞瑞叫到跟前。
“瑞瑞,你几岁了。”
“六岁。”
“年纪不小了,是个小男子汉了,会认字了吗。”
“干爹教过我的我都记得。”瑞瑞认真地道。
“是吗,你写来给我瞧瞧。”钟扬回忆原身的记忆,这家伙就顾着自己出孝期科举读书了,偶尔有空的教认两个几个字,压根儿没有正经教导过这孩子。
瑞瑞找拿了一个木棍,在地上歪歪扭扭地写起来,妞妞见到了也过来凑热闹。
曹成瑞。
这就是瑞瑞的大名了吧,这么多笔画难为他记得住。
“瑞瑞想要读书学学问吗。”钟扬咳嗽了两声问道,而他这个样子两个孩子的心都是提着的,就怕他再次晕过去。
“哥哥不想读书。”妞妞替瑞瑞回答了。
“为什么。”钟扬转头问妞妞。
“读书会像爹一样快死掉的。”时年五岁的妞妞十分耿直地,随即带着哭腔道,“我不想爹死,也不想哥哥死。”
“妞妞你又胡说什么,干爹和我都不会死的,还有我告诉过你很多次了,是干爹不是爹。”瑞瑞去捂妞妞的嘴巴。
钟扬默默无语。
这么简单的事情,一个小丫头都看明白了,你为什么一定要逼着我替你考科举呢。
钟扬抱怨完,又捂着胸口喘气调整呼吸。
“不会的,干爹不会死的,瑞瑞和妞妞相信我啊。”钟扬向着两个孩子保证。
“嗯。”瑞瑞重重点了点头。
“阿姆,我觉得干爹不一样了。”晚上妞妞睡着了,瑞瑞和在做针线活的阿姆刘芸涓聊天了。
刘芸涓停顿了一下,“哪里不一样了。”
“干爹今天陪我和妞妞玩了。”瑞瑞道,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高兴,以前干爹也对他们好,却不会这么亲近他们,今天干爹陪着他和妞妞玩了很久,有爹的感觉可真好。
刘芸涓心中一酸,对瑞瑞道,“以前你们干爹要读书没有时间陪你们,这段日子干爹生病了需要人陪,你可以多带着妞妞去陪陪他。”
“嗯,阿姆,我会陪着干爹的。”
因为怕刺激的到钟扬,楚英做主把家里的笔墨书都收了起来,钟扬不是小童生,不会想着让人给他找书,无事可做的养病日子里,还真就只有和人唠嗑了。
让瑞瑞兄妹去陪着他,想来他不会觉得厌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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