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这些读书人,一个个就像个大傻子,随便就被别人的三言两语挑拨了,因为几句话就丢了性命。”
“皇帝的政策不管是对你好还是对你不好,又怎么可能是那么容易改变的,示威只会让他觉得权柄收到了威胁激怒他。”
“就这庸庸碌碌汲汲营营逐利的本性,还瞧不起普通百姓,不愿意与百姓一起当差呢,要我说,他们还真不如老百姓来呢,百姓谋利全靠双手,不损害他人的财富,还给国家创造财富。他们谋利,却是想着伤害百姓和国家的利益。”
“其实,皇上的政策,也不是完全站在百姓的这一边,仔细分析一下,就知道他想打击的是不法的乡绅,还是站在剥削阶级这一边的。小家伙,你是十三岁的童生,也算是个钟灵毓秀的人物了,真的要加入剥削劳苦大众的阶级吗,和那些禄蠹为伍吗。”
“行了行了,我不说了,再说下去,小命就没有了。”钟扬再次大口的喘着粗气。
通过贬低读书人来劝服原身的计划失败,如此宝哥哥的话恐怕连林妹妹都说不服,何况小童生这个十八岁的读书人,从很小开始整日想着的已经不是风花雪月花前月下了。
每天都在作死的边缘试探,花样想办法说服小童生,钟扬也感觉挺心累的。
不是他不想考,而是这难度好比蜀道登天之难,就算登天,在现代都不是难事了,可对一个被废除科举的地方的读书人考科举,这不是白日梦吗,良心让他不能哄骗一个死人,假装答应下来得到人家完整的身体却不去完成承诺。
钟扬使劲地叹了一口气。
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怎么就突然天降大任了。
小童生怎么就这么固执呢。
钟扬不知道他的自怨自艾和刚刚劝说原身的话,完全被楚英看在了眼里。
楚英的反应是,相公是真的癔症了,一会儿说科举不好自己劝自己,一会儿又说没有科举小命就没有了,果然还是在意科举考试的。楚英合计了一下自己的打猎本事,加上家里面的两百亩良田,一百亩山地,他觉得还养得起一个痴痴傻傻的相公。
楚英十五那年,他阿姆因为他打了一只野猪回家,从此对他和他爹一点儿好脸色都没有,整日忧心忡忡地就怕他嫁不出去,虽然他有本事不愁嫁,阿姆还是担心他别人嫌弃太厉害嫁不到好人家去,而阿姆知道他要嫁到钟家的时候真的是特别的开心,整个人走路都虎虎生风的,他想嫁就嫁了吧,要是阿姆现在知道他看重的女婿疯了,肯定要变脸了。楚英心里不厚道地取笑他阿姆。
楚英的这些想法一闪而过,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的走向钟扬,站在桌角旁边。
“相公,今天好些了吗?”
“你吃饭了吗?”
两个人同时开口。
楚英先回答,“李婶给我留饭了,我吃过了,过来看看你,我今天去解决了一下冯五家收租的事情。”楚英道,收租的事情这两年虽然都是他在处理,但是钟扬是当家人,无论怎么样也是要向他说一声的。
“童儿白天给我说过了,楚英哥你是怎么解决那个人的,都过去这么久了咱们没有发作他还会认账吗?”钟扬问。
“这么解决的。”
楚英面无表情地将刚刚被他不小心给掰断的桌子角递给钟扬看。
“这张桌子木头老化了,不结实了,明天我让童儿给你换一个新的。”楚英道,心里却有些懊悔,他怎么又不小心损坏家中的财物了,让老木匠修修,要是修好了就放自己的屋子好了。
钟扬呼吸一窒,虽然早知道小童生的夫郎天生神力,他老丈见猎心喜,非要教楚英打猎的本事,还被丈母娘埋怨了一辈子,面对面第一次见到,钟扬还是挺震撼的。
是个男人,都会力量趋之若鹜的。
“好。”钟扬咽了口水道,“楚英哥,你这力气是不是变大了。”
“嗯,最近在长身体,饭量大了不少,我感觉自己更有劲儿了 。”楚英回道。
这人之前已经够恐怖了,还要发育,还要长力气。
小童生,你夫郎轻轻一下就能捏死你,你真的不害怕吗。
“那楚英哥,你多吃点。”
“嗯,这些天收地租,我和童儿可能经常不在家,你有事情就找李婶帮你,我还雇了两个人一起帮忙收粮,一天工钱五十文。”楚英道。
大祟的农业税是十之取二,钟家仁义租给佃户的土地收三成的地租,正常情况下租户可以留五成,但有时候县令官员等的火耗等加派到农民头上,能保住四成的收成已经是不错了。
正和帝的士民一体当差后,交税变成了地主的事情,佃户只要给地主交地租即可,佃来的土地不用他们再交税,因此,钟家今年就将税收纳入了地主收五成的地租。
习惯了三成地租的佃户可不就不满了。
一些老赖才不管不用自己交那两成的皇粮,就盯住了钟家,钟秀才死了,读书人也不能考试了,也不怕得罪钟扬这个童生小儿,就赖起了地租,冯五家更是趁着钟扬昏迷的时候,将送来的地租中掺了许多去年的陈粮。之前钟扬昏迷着,楚英一直腾不开手,钟扬有了些好转,楚英就去收拾人了。
一开始冯家的人还不认,楚英轻轻地将他们院子的磨盘戳了几个洞,就有人怂了全忙不迭地给楚英认错,还将粗粮挑拣地回去给换了新粮。
“我现在能下床走动了,不需要专人照顾。楚英哥,若是那些佃户还要继续闹事,你就把地收回来吧,咱们地好不怕没有人种。”钟扬道。
“你以前不是不喜欢管这些事情的吗。”楚英问道。
“以前是以前,以后,可能不得不管了。”钟扬自嘲地道,小童生回不来,他不就得管上,这一大家子的人吃喝,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他不操心还能怎么办。
楚英沉默了,他刚刚是不是戳了相公的心窝,千万别犯病别犯病。
他一个大男人,可不像婷哥儿和青岚会说话。
“楚英哥,外面的形势如何了。”钟扬问道。
楚英犹豫要不要告诉钟扬,因为他们家有小童生这个读书人的缘故,楚英对这些天外面的消息也多关注了几分,想了想还是道,“县学府学都关了,学堂也关了不少,虽然功名还在,秀才举人免税的政策和廪生的钱粮都取消了,不少读书人都和你一样病了,姨父家的笔墨铺子受了不少影响,黄伯父的学堂这些日子学生走了不少,伯父这些日子一直忙着给学生退学的事情,前两天去县城请大夫,他们说过些日子有空了再来看你。”
“我也没什么事,你给他们捎个信儿不用急着来看我,处理好自己的事情才是当前的要紧事,我过几天好一些了,再去黄伯父那里拜访,姨父姨母家。”钟扬道。
两人口中的黄伯父是小童生父亲的好友黄秀才,黄秀才和钟父一样早早放弃了科举,在县城开了一家书馆教书养家。现在科举废除了,对黄秀才的影响不小,他的学生中有一部分的寒门子弟,考试无望都纷纷退学回家自谋生路了。
钟扬的姨父姨母开了一个小的笔墨坊,卖笔墨纸砚等文具,生意因此缩水不少,在废除科举之前因为和一家书院签订了一笔订单,现在书院想要毁单因为这件事情正和书院扯皮,实在是抽不出功夫来看望钟扬。
钟扬非常理解他们,这是有关生计的大事,比来看望他重要多了。
不知道因为这场闹剧,有多少相关产业的人会因此渐渐没落。
“好,那就明天让童儿走一趟把。”
“也成。”
接下来楚英早出外归的收粮食,他要早点将粮食收完了,然后进山去打猎去,现在正是秋高气爽猎物最肥美的季节,错过了可就太可惜了,楚英听说他父亲这几日进山打到了好几只獐子呢,眼馋地不得了,就等着忙完了到山中大展身手一番。
也许还能碰到老虎,正好打了给钟扬补补身体,要是能补到脑子更好。
钟扬养病期间无所事事,为了和小童生的执念对抗,硬是连一次书都没有提及,都让李婶怀疑他们家少爷是不是伤心过度了。虽然他们都把书给收起来了,可是少爷一次不提就是大问题了。
不管怎么样,众人这个时候不敢刺激钟扬。
日子就在这种表面的平静下,一天天地过。而钟扬能干的,就只有逗孩子了,和瑞瑞还有妞妞的感情是突飞猛进,两个孩子本就仰慕他,他也有意亲近,感情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瑞瑞和妞妞是小童生小时候的玩伴曹彦的孩子,今年一个六岁一个五岁。曹家的日子在他们住着的双木村过的十分不错,老大曹志在县城酒楼当账房,是曹家最出息的,老二曹昆在乡下务农,曹彦是小儿子,受尽宠爱长大的。李童儿比小童生小五岁,小童生小时候没有什么玩伴,和曹彦和刘芸涓算是青梅竹马长大的。
在妞妞一岁的时候,曹彦离家参军了,离家前,还特意为妻子孩子和母亲分了家,他母亲将儿子和自己离心还有离家的事情迁怒曹彦的夫郎刘芸涓身上,要不是他留不住男人她儿子也不会离开家,去那么危险的战场上搏命。曹彦离家的时候,还两个月往回寄一次家书,后来渐渐没有了消息,曹彦母亲因此更加苛待刘芸涓,瑞瑞和妞妞受了不少委屈,都是小童生私底下让人接济他们日子才不至于过不下去。
今年年初突然传来曹彦身死的消息,老太婆,就直接把刘芸涓给赶出了家门。小童生没有办法,就李婶去将刘芸涓接了安置在外头,后来酒楼的掌柜要去东家在府城开的新酒楼当掌柜,曹志为了接下县城酒楼掌柜,花了不少钱打点,钱不够了,曹家打起了瑞瑞和妞妞的主意,要把两个小孩给卖了。
小童生请村中的长辈出面,将瑞瑞和妞妞出面给买了下来。怕曹家再找他们麻烦,小童生和楚英商量了将人接到了楚家来,对外口头上认了瑞瑞和妞妞做干儿子干女儿。
替友人保存血脉,小童生做的仁义,但是钟家的名声好了,那曹家的名声就越坏了。曹家老婆子抓住机会就在外面败坏钟家的名声,让人以为小童生看上刘芸涓了。
曹家人的名声因为卖亡弟仅存血脉的事情变得不好,大家不相信他们的话,小童生虽然和瑞瑞阿姆清清白白,但还是免不了把一些香艳的事情加到小童生的头上。因此,刘芸涓这个嫂子在众人眼中就变成了小童生的“三夫郎”。
而“四夫郎”青岚是花楼中的哥儿,因为染了脏病被花楼中的妈妈给扔了出来让他自生自灭,被去找黄秀才请教学问的小童生给救回了家中,请大夫医治后,因为无处可去,就一直留在了钟家里,暂时跟在李婶身后打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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