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小说:大宋男神手札 作者:总裁哥哥
    林深要举办评花会的决心,被嵇尚鼓动得很坚决。这才花了两天不到的功夫,他仅仅是初步定下了大致的流程,就包袱款款地往临安府千里寻人去了。

    这下子,嵇尚彻底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

    好在,近来的东京并不太平。于是嵇尚便也没有闲下来,边是观望着朝堂事情的走向,边还真把原先想着要写的《我在大宋那些年》给操办了起来,两相作用下,倒也不觉得寂寞。

    要说这个时代的百姓是怎么了解时事的?

    就拿欧阳修通/奸一案来说吧。

    这事是怎么从皇宫里传出来、还闹得人尽皆知的?

    当然不是通过所谓的“小道消息”,而是正正经经地从“邸报”里刊登出来的。

    别以为古代人就不看新闻、不读报纸、不喜欢八卦了。

    邸报是世界上最早的报纸,始自汉朝。

    等到了大宋,除了邸报外,在东京这样的“大城市”里,甚至还有不少书行自行刊发了私营小报。只不过是私营的在消息获取这方面到底有所欠缺,影响力始终还是不如官营的邸报罢了。

    邸报,尤其是东京的邸报,不仅会刊发时下热事,更会刊发朝堂动向。

    当然,那些动向,仅仅是些“能够”刊发的。毕竟,话语权掌握在官家和朝廷的手里。朝廷想让你看到什么,你才能看到什么。说到底,古时候的邸报,也不过是君王用来把控民心的工具罢了。

    而这次,嵇尚在看邸报时,被吸引了注意力的首要一条,则是有关濮议之争的后续。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句话,放在新继位的官家这里也同样适用。

    这好不容易忙完了先皇的丧仪之事,眼看着朝堂之事也全都步入了正轨,可不就到了他行使权力、周知世人他乃天下新主的时候了吗?

    选来选去,赵顼便把目光放在了先皇时期的濮议之争上。

    “濮议之争”是什么?

    这件事具体解释起来太麻烦,大概都得牵扯到太/祖的时候了。

    简单来说就是,太/祖有两位兄弟,假如太/祖这支血脉没有男丁,皇位继承者便可在太/祖兄弟的那两支血脉里挑选。

    要说“濮议之争”这件事,就是围绕着宋英宗的亲生父亲“濮王”展开的。

    仔细说来,宋英宗的身份其实有些尴尬。

    为什么?

    不仅仅以为他不是宋仁宗的亲儿子,更因为他亲生父亲从前也当过太子。

    宋仁宗的父亲是宋真宗。

    如果宋仁宗没有存在,那么濮王这个旁系里挑出来的旧太子就能登上皇位,而作为濮王之子的宋英宗,也就不用从养父那里继承皇位,能够顺理成章地继任“家业”了。

    可偏偏,宋仁宗出生了。

    而后濮王这个先太子就废了。

    你想想,对着这么个先太子,宋仁宗看他能顺眼吗?

    地位尴尬,濮王只能夹紧了尾巴来做人。

    但如果只是这样其实也还好,这不,他好歹也得了一个亲王的封号。

    亲王在一众皇亲国戚里,已是最高级别,再往上,那就只能是皇帝了,濮王这还有什么好挑的?

    可谁知道,历史的轨迹,在他这里真是惊人的相似。

    这回轮到宋仁宗膝下迟迟没有男丁了,于是他的儿子就被养在了仁宗的名下。

    而这一次,他的儿子也是真的当上了皇帝。

    父亲被撸了屁/股底下的位置,不仅没当成皇帝,还夹着尾巴过了一辈子,轮到儿子这,却是顺顺利利地继了位、当上了皇帝。

    不管怎么想这事也都还挺讽刺的,站在宋英宗的立场来看,他的位置只会比他爹还尴尬。

    所以,宋英宗后来就闹出了一桩认爹的闹剧,也就是所谓的“濮议之争”。

    按照宋朝的规矩,他就算是濮王的亲儿子,那也只能喊自个儿亲爹“皇伯”,只能喊宋仁宗做“皇考”。皇考,也就是在位皇帝对先皇的称呼。

    即便是嵇尚来看,也觉得宋英宗的想法实在很简单。

    这混乱的关系,你叫他以后怎么跟子孙后代介绍?

    指着仁宗的牌位说“这是我皇考”,然后再指着濮王的牌位违心地说“这是我皇伯”?

    关系混乱不说,这里头存在的最关键的一个问题是——

    名分。

    这样的关系,几乎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宋英宗,他屁/股底下的这个皇位,来的名不正言不顺。

    于是,不管是为了缕清关系,还是为了自己的名分和权力,宋英宗最终决定“认爹”。

    他要给濮王追封。

    亲王追封能封成什么?

    皇帝呗。

    这时候濮王已经逝世了,更是这一点,才让宋英宗坚定了要追封濮王的决心。

    因为这事儿,对他可真是百利而无一害。

    但这事,作为仁宗的发妻、英宗的养母,那时候的曹太后,这个时候的太皇太后,是绝不可能同意英宗的这一决定的。

    她这个时候还在同英宗闹嫌隙,只觉得英宗这事做起来就是在恶心她。

    这要是真叫英宗追封成功了,那她这个先皇发妻、当朝太后就成什么了?

    到时候可不就是轮到她的位置尴尬了吗?

    彼时的朝堂分作两派,一派支持曹太后,一派支持英宗。

    比如司马光,就是坚决反对英宗追封的反对派之一。

    后世的《资治通鉴》,也就是司马光在这时候写的。只不过,那时候《资治通鉴》也不叫《资治通鉴》。它叫《读通志》。

    看过《资治通鉴》的人应该都知道,《资治通鉴》里开头第一句,劈头盖脸地就写,“周威烈王二十三年,初命晋大夫魏斯、赵籍、韩虔为诸侯。”

    不明白这段濮议之争的人可能想不明白,司马光这没头没脑地扯什么“三家分晋”啊?

    但你只要知道了这段濮议之争,其实就应该知道,这句话,司马光是写给宋英宗看的。

    他在提醒宋英宗,不要破坏君臣之礼,更重要的是,不要忘本。你既然认了仁宗做父亲,那么理论上,濮王就跟你没太大关系了。更何况,这皇位还是仁宗给你的,你坐着仁宗的皇位,还想给濮王追封,你自己说你是不是有点太不要脸了?

    总而言之,司马光是真的刚,为了这事,连朝政都不管了,一门心思就写《资治通鉴》。

    只可惜,最后这事,还是由司马光、曹太后这派反对派的全面失败而告终的。

    从前嵇尚推断,英宗之所以死的早,一是身体本身就不行,二就是忙着争权夺利、劳累太过。

    其中,“争权夺利、劳累太过”这一点中,嵇尚又总觉得是“濮议之争”占了绝大部分。

    因为英宗实在是在刚“战胜”高太后、成功追封濮王没多久之后就去世了。

    而如今,嵇尚从东京邸报里关注到的这件事,其实就濮议之争这事另外的一个发展了。

    赵顼这位新皇帝上位烧的第一把火,就是撤回先皇对濮王的追封。

    这事闹的,也是很不给自己亲爹面子了。恐怕就连宋英宗自个儿也没想到,自己拼了“命”才为子孙后代挣来的“名分”,就这么在赵顼轻描淡写地一句“不要”里灰飞烟灭了。

    在东京有些学识的文士的眼里、甚至是朝堂上某些官员的眼里,赵顼这个人,可能还有点奇怪和矛盾。

    可不是嘛?你这前面几天还死乞白赖地留着欧阳修不让走,直到现在也不肯让人家彻底辞官,这怎么人欧阳修刚一出京了,你就风风火火地要撤回濮王的追封了?

    要问濮议之争这事跟欧阳修有什么关系?

    这关系可大了去了。

    好巧不巧,欧阳修是绝对认同英宗认爹的支持派。

    他的理由也很简单,礼法之外合乎情。儿子想认爹这不是人之常情嘛?不管怎么说,他们也该全了英宗这片拳拳忠孝之心。

    总之,欧阳修如果还在朝堂的政权中心,那势必也会如同当年支持英宗、如今反对赵顼的大臣们一样,坚决反对赵顼撤回对濮王的追封。

    他们当年为了支持英宗追封濮王,把朝廷半数的人都给得罪了,现在你新皇上位,头一把火就烧到这上面,这不开玩笑呢吗?

    即便他们知道赵顼原本就和曹太皇太后一条心,但在他们看来,濮王这追封现在之所以是说撤就撤,其中未尝就没有趁着欧阳修不在好办事的意思。

    这是绝大部分人的想法。

    来自后世、熟知这个年代前后诸多大事的嵇尚,了解得要比这个时代的人更多些。

    大抵是猛地一下,被赵顼打来的这一季“乱拳”给打蒙了,时下的人们,不管是白身,还是官员,此时的注意点,多是放在“官家该不该这么做”、或者“官家这么做对不对”的上面。

    没有几个是能注意到另一个问题的——

    官家为什么要这样做?

    当然,也有可能有人注意到了这个问题。

    但在大家的眼里,赵顼和太皇太后是一条心的。当年还是太子的时候,本身也不怎么同意先皇追封濮王,这会儿为了太皇太后,要推翻先皇的决策,在世人眼里,也并不是没有这个可能。

    可……仅仅是为了太皇太后,就在先皇驾崩不足三个月的时候,推翻先皇的决策?

    若是不知道未来发生什么,嵇尚大概也只能相信这个理由。

    毕竟,在这样一个充满了随性和人情味的朝代,他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出乎意料的事情。

    但,人大抵在知道一件事时,总会忍不住将其他琐碎的事情与之联系在一起。自动脑补,自发地整理出一条逻辑链来。

    此时的嵇尚,也不确定自己是否亦是如此。

    他总觉得这件事情的背后,应当还另有缘由,于是,便也把自己的猜测也一应写到了《我在大宋那些年》的本子里,以待未来能否得到求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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