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中八月,日落西山,夜幕即将降临。
一区最受人瞩目的晚宴也将如期举行。
音家别墅二楼。
音树收拾妥当,坐在米白色的书桌前,面对着难以入目的自己。
镜子里,她平而粗黑的眉毛、飞到太阳穴的眼线、漆黑与深紫的眼影,朋克到诡异的程度,小巧的嘴唇被涂成紫红色,像吃过好几百个小孩,整张脸的妆容成熟又艳丽。
实在是特别不伦不类。
可她现在的妈,齐雅说这是大人物特别喜欢的风格。
音树真觉得不是她瞎就是大人物和齐雅瞎。
弄成这副鬼样子,有人能看上简直就是出鬼了。
她真觉得这本书里没有正常人,包括没露面的大佬。
音树是个穿书人士,前几天在医院里醒来,知道自己穿进了才看完的小说《前妻的归来》。
这是一本未来系女主逆袭复仇爽文,里面的女主角开始是个可怜的豪门媳妇,嫁给贵公子音易,在豪门受尽欺辱,后来音易出轨,被迫离婚后大杀四方。
而她穿的,不是女主也不是女配,是女主前夫音易的妹妹。
——一个出生在重男轻女的家庭,一直被各种人当做筹码和货物的炮灰。
今天这场晚宴,就是她被当成货物的第一场宴会。
音树记得这次送货是失败了。
不过到底是怎么失败的,音树没想起来,她觉得或许作者压根就没写。
而且当她成为音树,被迫穿上这一身装备的时候。
她觉得会失败真的是因为脸。
音树还没自我嫌弃完,卧室的门被敲响,传来原著女主角、音树现在的嫂嫂——温沁的声音:“音树准备好了吗?”
反正会失败,她暂时还是安全的就成了。
音树不再想那些,站起身去开门。
门口站着的温沁长相清秀,看见音树不合适的妆愣了一下。
音树不丑,而且可以说漂亮到惊心动魄的地步,但因为年纪小,有些幼齿奶气。
不过今天的装扮……
温沁缓了缓,看见她脚上的高跟鞋时伸手扶住她,笑容勉强温和:“我们要出发了。”
之前在医院的几天,音树和温沁情谊逐渐变深,她喜欢温柔的爽文女主嫂子,而温沁也喜欢这个甜甜软软的小姑子。现在两个人算得上是世界上最好的姑嫂关系。
音树点点头,跟着她一块儿离开别墅。
虽然书中说这是星际时代,但生活习惯和现代人差不多。至少短途出行,大家还是乘车。汽车飞快行驶在马路上,半个小时后抵达宴会场地。
晚宴在一栋别墅里举行。
三层高的深黑色别墅,在一众白色里十分显眼,金与黑照应,奢华确实是奢华。
可黑色的表面,金制的装饰,被砍去半截的珍珠翅膀,枯萎在半路的银花。就算音树之前只是个平常的小姑娘,没见过别墅,但也觉得这不像别墅,更像是囚笼,是撒/旦定居的宫殿。
音树觉得这个世界的大人物,赏美真的一言难尽。
一股浓郁的诡异感袭来,音树不由得想起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做的噩梦。
她皱紧眉头,抿了抿唇,感觉有些不安。
音树的父亲与兄长都已经在门口等候,见到她们过来,神情都有些不耐。齐雅挽住音父的手,抱怨几句后一家人一块儿走进去,两夫妻各自挽着手,剩下音树一个人的孤零零地落在后面。
她如同上刑,动作很缓慢,好在进口处检验邀请函,队伍移动得也不快,磨蹭了一会儿才进入宴会。
大厅珠光宝气,明显就是个大型上流社会社交现场。
音父与齐雅进门后马不停蹄地去和人搭讪聊天了。这场宴会里来得都是名流豪门,是一个积攒人脉的好时候。没一会儿,音易也被叫了过去。最后只留下温沁和音树。
音树安静地站在角落里。虽然一张脸浓妆艳抹,但她整个人气质平和,看上去乖巧又安宁,和她的装扮不搭,也和这样的豪门宴会格格不入。
她一言不发,温沁以为她紧张,忍不住出声安慰:“没事的,不用紧张,你钢琴非专业十级已经过了,等会儿只要不出意外,演奏就不会出错,一切都会顺利的。”
音树点头,“嗯,谢谢嫂嫂。”
她不是紧张,虽然她不会弹琴,但她知道这一场宴会中途会有意外,她压根就不会上场。她就是觉得不安。即便身边人声鼎沸,她也听不见半点声音。整个人仿佛置身于冰海,手脚冰冷。
这对音树而言是一种不祥的预感。每次身体出现这种变化,就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难道说今天宴会要有意外发生?
音树被自己吓得整张脸都白了。不过有浓厚的妆容遮盖,表面上看不出什么。
她手指搅在一起,在最安静的角落低头垂眸。
“音树?”
另一个陌生又尖利的声音。
音树抬头,看见一张十分美艳的脸,成熟妩媚的脸上妆容精致,粉紫色的抹胸裙勾勒出她的性感身材,胸前雪白呼/之/欲/出,差点撞到斜倚着墙的音树脸上。
一马平川的音树内心很复杂。
……
qaq大胸妹,她不是羡慕,她就是快被撞晕了。
原文没有写过这个人,音树压根不认识。
她侧头悄悄看温沁。
温沁瞬间就懂了,温柔地笑着和大胸妹打了个招呼:“陈同学也在呀。音树前几天发生了一点意外,现在还没缓过来,陈同学找她有事吗?”
温沁刻意称呼同学。音树明白了,这个大胸妹是原主的同学。原主在文里就是个炮灰,炮灰的同学是炮上灰,没有名字太正常了。
大胸妹讥讽地笑:“得了什么意外呀,不就是想和钦州私奔不成,自/杀了吗?”
她一句话直白地说出真相,怼得温沁的脸色有些难看。
大胸妹压根没理会温沁的脸色是什么样。她抬头挺胸,走到音树的面前,对着音树画板一样的脸,啧了一声,低俯视的目光停在音树的胸前,又嗤笑一声:“怎么?穿成这样,是想通了想出来卖/身?”
这一声冷笑,音树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她这个人木木的,但也很有自尊心,而且面对大胸妹这种炮上灰,她不用像面对齐雅一样忍气吞声。
音树特别硬气地咬牙,站直身体,昂首挺胸,模仿大胸妹的表情,“你穿成这样,出来当老/鸨吗?”
大胸妹以为这家伙会和以前一样说粗话,或者直接动手,让在场所有人知道这是个什么玩意,然而,音树说出了一个她听不懂的词汇。
大胸妹和原主一样,属于不学无术类型的,虽然听不懂音树骂了什么,但看着她的神态,大胸妹懵了一下后还是恼羞成怒,准备上手和跋扈的音树来一场生死搏斗。
大门却正好被推开。
盛夏傍晚的热风和微寒的气息一起灌入,全场忽然静了下来。
音树抬头看过去,进来的是三个黑衣男人。
一前两后。
为首的那一个最显眼。
他身材修长,黑色短发干练简单,深蓝的眼眸如黑夜的海,在盛夏似乎也席卷寒冬的风,整个人冷戾清贵。他没有多于的动作,也没有说一句话,可就这样简单的走着、站着,威压仿佛就已逼迫得令人喘不过气。
音树也在一瞬间感到畏惧,却还有一些似曾相识。
她眉头微拧,忍不住轻声问温沁:“那是……”
温沁细心地解释:“这是原总指挥官,叫原宪,是今天宴会的贵宾。”
原宪……
音树总觉得她好像从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不过她没来得及细想,面前站着的大胸妹讥诮地笑出声:“傻/逼,连原指挥官都不认识,今天谁目的不是他,你装什么纯。真以为自己装得不认识,特别点,原指挥官那种人就看得上你这个傻/逼?”
大胸妹这种人,越搭理她,她话越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音树骂完了就当没听见她的嘲笑。
她比较惊讶另一件事。
——这个看上去人模人样的原指挥官喜欢这个蛇精病中年老阿姨风?!
音树抬头再次偷偷看过去,指挥官风光霁月,朗月疏风,可惜有瞎了qwq
原宪踏入这一场在别人眼里高不可攀的宴会,面对簇拥上来的恭维,他神色倦慢,黑眸平淡。
这样的宴会规模不小,可如果知道将要发生的所有事情,并且经历过成百上千次,那么无论再怎么样精彩,也不会提得起兴趣。
原宪目光扫过百般无赖的人群,听见记忆里很熟悉的声音,看过每个角落,最后在他永远带着希望的角落停了停。
在看见那个浓妆艳抹的小姑娘时,他一怔,目光停在那儿没有再动。
三个女性。
只有一个是他梦里见过千百回的人。
女孩气质清纯,小小的一只,怯怯地站在角落里,整个人柔软而纯白,乖巧的气质和她的妆容完全不搭,倒像是另一个人。
原宪漆黑的眼眸里浮现些许玩味。
有意思了。
看来这一次的宴会并不是以往的重复。
女孩感受到他的目光,神色突然变得仓皇。
原宪眸色微沉,目光缓缓往下移。
——紧张的女孩,两根瓷白的手指正搅在一块儿。
他薄唇却勾起半抹意味不明的笑容,冷淡而阴鸷,最后一眼,念念不舍地收回眸光。
那强势得让人喘不过气的视线终于离开。音树松了一口气,僵硬的身体微微放松下来。
“音树。”温沁在喊她。
音树侧头看过去,旁边的大胸妹已经离开,只有温沁还站在这儿,她有些疑惑:“怎么了?”
温沁微微拧眉,很担忧地说:“你刚才在想什么呢?别紧张,没事的。那就是原指挥官,这是他的生日宴,等会儿你要上去给他献乐,千万不要出错,虽然他脾气不太好,但你好好弹就行,一切有我。”
爽文女主即便在逆境,也总是有些叛逆。一无所有也想保护人,音树很感动。
不过这场宴会,除了大胸妹这个意外,应该可以平静度过。音树随意地点了两个头,思绪却还没有平静下来。
她总觉得,那个人,那位原指挥官,自己在什么时候见过……
原宪……
原,宪……
音树脑海里一声炸开,杏眼圆睁,差点儿轻声叫出来。
她想起来了!
在原文里,小姑子是全文第一个死亡的角色。
因为原著中,原著里音家出现颓势,她母亲齐雅趁机让她在各种宴会里找个有钱的靠山,好帮音家渡过难关,但是计划总是莫名失败了。
而小姑子最后就是送给了原宪当礼物。
原宪在看见小姑子脸的一瞬间,直接将她掐死了?!
作为读者,音树反应并不大。
可是作为‘音树’,她是真的后知后觉的害怕。
她说怎么名字这么熟悉。
原来是死神来了。
见面即死亡。
还好这一次,不知道是因为妆浓,还是因为不是礼物,才没有在被看见的一瞬间给掐死。音树松了一口气,这次是安全的,这场宴会是安全的。只要活着就好,音树想活着,无论在哪儿。
但还没来得及放松一刻,宴会中央忽然传来尖叫声。
音树被吓得一哆嗦,抬起头看过去。
原本趋炎附势的人群已经散开,正中心的尸/体十分显眼。更显眼的是尸/体旁边站着仪态慵懒的男人。
大动脉破裂,尸/体死不瞑目。
男人却踩在红色血海里,眉目冷冽,将随身携带的药剂洒在地上,转瞬红海消失。
鲜/血溶解剂。
让血液变透明,是无用而鸡肋的东西,对他而言却是必备品。
听见大厅里害怕的喘/息声,他眉风一挑,嗓音冷淡:“没见过死人?”
凉凉一句话,让所有的窃窃私语都隔绝在喉,紧张到大气不敢喘一声。
厅内静得诡谲。
原宪却似乎很满意这种安静。
他手里拿着一把薄刃,明亮的刃片上有鲜红的血液轻慢往下滑。
音树觉得,那一定是一把非常锋利的刀。因为这刀的模样,和尸体脖颈处伤口的痕迹一模一样,是见血封喉。
当众杀人,还这样不以为然的模样,想起原著他的行为,音树咬着唇,没有多想就止不住地往后退,想要退到角落里,退到退无可退的地步。
男人仿佛有所感觉,突然扭过头。
音树还没来得及退一步,就被他薄凉目光给摄住脚步。
这是什么眼神,音树说不出来,她只是不敢动,就算男人收回了眼,她也还是不敢动。
跟在原宪后面的男人将尸体脸上的假皮面具扯下来:“出逃的通缉犯一号,指挥官当场击杀。”
尸体的真实面目和原宪有三四分相似。
在场的人都是人精,多少知道一些事,就算不知道,也不会说什么不对的话。尸体很快就被拖走,除了原宪刀刃上的红血,整个大厅不再有一滴血/液。
在有心之人的恭维下,宴会又恢复了热闹的氛围。
所有人还没来得及攀附。
原宪慢条斯理地擦着刀,冷淡地说:“没有音乐?”
他的声音清冽,在大厅很有识别度。
听见这句话,音树的身体几乎是当场就僵了。
没事,音乐不一定是直接要她演奏,前面应该有乐队的。
围在原宪身边的音父却抓准这个机会,连忙说:“有的有的,指挥官,我女儿钢琴十级,想为您献奏,您看,要不就让她表演点音乐?”
原宪将染血的素帕扔在脚下,看了眼这个熟悉的胖子,长眉一挑:“好啊。”
他好像提起兴趣,音家有救了。音父大喜过望,扭头看向音树:“音树,快来为指挥官献乐!”
果然是卖女的爹。
音树在两难境地中咬牙切齿。
她没有立刻行动,磨蹭的时候,原宪薄凉的目光也看向这边,指尖的薄刃轻转,似笑非笑的模样。
进不行,退也不行。
音树感觉脖子有些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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