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所有声音再次消失。
窗外树枝上雀鸟鸣叫的声音入耳清晰,宴会上却没有一个人说话,时光仿佛静止。
少女站在角落里,头垂得很低,肩膀往后耷拉着,看不清楚神态却能明显地看明白她的抗拒。
她一直没有动。
这样不给面子。
冰冷的气氛里面,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可原宪并没有生气,反而觉得兴奋到了要找个办法能抑制的地步。
他带着凉薄笑意,用指尖转着的薄刃划破手指,看着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出,慢条斯理地将血/液涂抹在刀刃上,勉强克制住那种情绪。
他垂眸看向女孩:“怎么,不会?”
音树低垂着头,双手紧握成拳。
这样平淡的一句话,她却总觉得暗藏杀机。她甚至觉得,自己如果扫兴,可能也会被就地解决,毕竟他刚才就是这样平静地杀了一个人。
音树勉强镇定下来,她慢慢抬起头看向令人畏惧的男人,粉色的唇轻咬着,“我……我的荣幸。”
湿漉漉的眼睛里藏着伪装,明明怕得要死,却还故作镇静。
这……是他期盼已久的模样。
原宪心底的兴奋没有消退,反而更加浓郁。
他现在已经不满足于以血擦刃,他更想将鲜血涂抹在少女那张纯白无瑕的脸上。
少女踩着嫩黄色绑带高跟鞋,长长的紫色裙摆拖在地上。
两个颜色都衬出她如雪的肤色,即便身材娇小,还没有长开,不太性感,撑不太起这条成熟的裙子,但她也把艳俗压下去几分,看上去娇娇怯怯,一样的出尘脱俗。
他的姑娘,还是穿最纯净的白色好看。
她是一个纯净到雪白的人,白色一直都适合她。
原宪敛唇,拿出一块纯白的帕子慢条斯理擦去刀刃上自己的血迹。
女孩小心翼翼地走向房间左前方的白色钢琴。
音树是个高中生,以前从来没有穿过高跟鞋,穿上这双十厘米的细高跟,她像是踩高跷,勉强不摇摇晃晃,但走起路来还是很缓很慢,一步一步,像幻化双腿后凌迟在刀尖上的小美人鱼。
可怜、弱小又倔强。
让人和以前一样,忍不住就想欺负她、逗弄她。被欺负,她会倔强地不吭声,却暗自偷偷红眼眶。
这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但原宪记得很清楚,她红着眼眶的时候,像红眼睛的白兔,可怜又可爱得让人想把她抱在怀里哄到天黑。
原宪薄唇一抿,徒自凉薄地笑了一声。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懒洋洋地往身后的柱子上轻倚,在她途径自己身边前,把掌心还带有细微猩红的薄刃收回身后。
“诺玛的回忆。”
“啊?”音树侧过头。
她侧头一瞬间,流露出自然的迷茫。
钢琴十级的人怎么会连一首曲子都不知道。
原宪眼尾半挑,语调懒散:“让你弹那个。”
音树是个乐盲,压根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知道是曲子后,她连忙顺服地点了点头。
原宪应了声,冷戾的眉眼似笑非笑。
音树继续走向钢琴。
心境与当年做七步诗的曹植一模一样。
七步不长,大厅也并不大。音树想摔一跤,偏偏一路平坦,连一个桌子角都没有。她委屈得觉得全世界都在与她作对。但还好,还有两步小阶梯。
紧张的时候,穿着高跟鞋在阶梯上摔倒,摔坏了手,应该是件平常事吧。
音树咬紧牙关,看着小阶梯犹如在看救命稻草。
“大厅路滑,旁边有扶手,音小姐的手可要抓稳了。”
凉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平淡又似乎带有威胁。音树脚步顿了顿,肩膀不由得轻/颤。
她听出来这句威胁。
原宪说完这句话她再摔跤,肯定会被看做故意,她不能摔,她只能向前,弹那个她碰都没碰过的钢琴。
音树牙关咬得更紧,眼泪却咽不下去,眼眶一红,泪水润湿长睫。音树握紧拳头,将它们禁/锢在眼眶里,再伸出手倔强地抓稳扶手,稳稳地走到钢琴前。
价值不菲的钢琴在音树眼里如同张牙舞爪的庞然巨物,仿佛下一秒就会把她连皮带骨一口吞噬。
所有人都在看着。
可她半个调也弹不出来。
原主钢琴十级,音树没碰过钢琴。
原主可以演奏,她只能直播表演乱弹琴。
纯白与深黑交错的琴键,像极了她租房子里贴上的壁纸。
音树有些委屈地想,如果今天被当场拧断脖子,会不会被传送回她原来的世界。
可是没有系统,什么超能力也没有。或许根本不是书,也许会死得很彻底……
音树不想死。她将眼泪憋回去,赌气似得坐上钢琴椅,两手自然而随意地放到琴键上。她自抛自弃地想:拼一拼搏一搏,或许在座都是音盲,说不定还能活。
手指即将按下琴键一刹那。
“算了。”安静的大厅忽然有了声音。
音树惊愕地侧头看过去。
原宪对上她的目光,懒洋洋地说:“不想听了。”
突然得到释放,本应该开心。音树却隐约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几分愉悦的笑意。
这样子戏弄人。
音树真的讨厌这个书里的世界,更讨厌这种随意戏弄人的家伙。
-
得到释放,音树轻松许多,蹑手蹑脚从钢琴旁离开,回到自己的小角落。
温沁也跟着她紧张半天,见她回来,正想说话,就齐雅气势汹汹地朝着她走了过来。
齐雅看上去很愤怒:“音树你真是好本事啊!不想弹琴,手就直接乱搁在钢琴上,所有人都知道你不会了。你可真是太聪明了啊。”
齐雅觉得自己对音树果然还是太仁慈了。这阵子音树表现得太乖顺,她就真以为这丫头变了,没想到晚宴上会来这么一出。
弹钢琴前手放的位置还是固定的吗?音树感觉自己好像孤陋寡闻了。她微微垂下眼,饱含歉意的模样:“抱歉妈妈,我太紧张了。”
她又是这样乖顺。
齐雅像是一拳打进棉花里,半口气吊着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小女孩家家,紧张似乎也很正常。
事情已成定局,齐雅没再说这一件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模样说起别的:“你紧张什么?你钢琴十级啊!你知道这个机会我弄了多久才给你弄来的吗?现在好了,全被你搞砸了,你哥的迁升也泡汤了!你知道吗?!”
说起来又来气,她是真的要被音树气死了。家里最近一堆事,如果音树勾/搭上原宪,所有事情就都能迎刃而解,偏偏这死丫头这么没用。
越想越气,齐雅咬牙就骂:“蠢货!”
音树就低着头,不吭声。
原文里齐雅就是一个极品,是个重男轻女,极度嫌弃儿媳妇的极品。当初看得时候,音树还感慨有这样的母亲不如没有。可现在音树是她女儿,如今还在依靠音家和齐雅为生,没办法也没必要和她争论。
况且才死里逃生,音树也不是很想说话。她是个反应很迟钝的人,这样的事情都需要缓一阵子才能缓过神。
音树不说话,齐雅不仅没有解气,反而越看越烦躁,拧着眉头轻而尖利地骂骂咧咧个不停。
但一直得不到回应。
音树只是低着头,用与生俱来的天赋将她自动隔绝在大脑外。
不显眼的角落,不会有太多人去刻意观察。
原宪没有刻意观察。
他只是静静地站在角落的对面,自然而随意地看着少女一如既往自动屏蔽人的模样。
她总是这样,看上去又软,脾气又好,而且识时务,在反抗不了的情况下,她一句顶嘴的话都不会说,就低着头看上去很认真地听着。
乖巧到所有人都会以为她顺服了。
可实际上,她只是在另谋出路,在等一个合适的时机,给出致命一击,然后逃之夭夭。
她总是,且一直都这样。
原宪嗤了一声,冷淡的凤眼轻轻缓缓地垂下。
没一会,原本跟在他身后的副官顾修走进来跟他说:“埋伏在外的人全部抓获。”
原宪淡漠地应了声。
顾修却比他要高兴很多:“您心腹大患终于解决了!”
都解决过成百上千次了。意料之中的事情,原宪完全不能再提起兴趣了。
他听着顾修说话,目光却还是停留在对面的少女身上,少女没有反抗,女人的独角戏愈演愈烈,眼看着要动手了。原宪见过许多回这个女人的丑恶嘴脸,但没有比这一次更让他烦躁的。
原宪打断顾修将说的话,指了指旁边摆着的蛋糕车:“你推过去。”
顾修:“啊?推到哪里。”
“对面。”
顾修看过去,正好看见一个气势汹汹的恶婆娘和一个五颜六色的花孔雀小姑娘。
顾修懵了:“……长官你,你喜欢这款?”
外面是都传原宪喜欢成熟类型的女人,顾修觉得这个小姑娘不行。而且虽然外面这么传,可是顾修更觉得原宪压根不喜欢女人,准确说是不喜欢人。
这十几年,就没见原宪对谁另眼相看过。
别人不喜欢女人还可能是厌女症、同性恋,原宪那样的情况,顾修觉得比较像厌人症。
对什么人都兴趣乏乏的人,现在对恶婆娘和小姑娘另眼相看?!
说出来顾修都不相信,又实在想不明白原因。
原宪懒得和他说,往后倚了倚,指着女人的脚:“看见那对蹄子了吗?”
恶婆娘的脚,顾修点头,还是没太懂。
“推车把它碾碎。”
顾修懵了。
原宪顿了一下,看着女孩深紫色的礼服,眉头玩味地挑了挑,“最后,撞倒另一个。”
……
顾修委婉地说:“长官,你和她们有仇吗?”
原宪不答:“让她撞进蛋糕里。”
顾修咂舌。
他猜错了,看来不是另眼相看,是真的有仇,不然怎么让人这样出丑,可要是真有仇,直接杀了完事,大费周章干什么。
绕来绕去想不通,任务还特别艰难,顾修是真不想干这种丢人的事。
可他不敢问不敢不动,只能推走蛋糕车。
-
齐雅说起话来如同决堤的洪水,一股脑还没完没了。音树从思绪里抽/身时,她还没有说完,口水沫子飞溅,音树感觉鼻梁上似乎被溅到了。
她伸出手摸了摸鼻尖,一手白色粉底。
音树拧了拧眉头,想去整理妆容。
“我……”
她还没有来得及说话,只见一辆蛋糕车从她们两人中间穿/插而过。
然后齐雅传出尖利的叫声。
齐雅是个体面人,这样有失体面的事情发生在她身上,音树觉得有些奇怪,侧着身想去看看发生了什么,不过下一秒,蛋糕车在稳稳地停下之前,仿佛不经意地轻轻撞了一下她的脚腕。
力度不大,但角度很尖酸。
音树穿了很久的高跟鞋,整条腿都很酸,摇摇欲坠的时候被蛋糕车一磕,她整个人止不住地往前倒。温沁伸出来的手还没来得及到她的面前,她就已经整个人跌进了蛋糕里。
三层高的大蛋糕,巧克力做的支架,全部被她撞倒。
躺在甜甜的蛋糕里,音树嫌腻,然后又有些紧张迷茫。
——她记得温沁说过,这是原宪的生日宴会。那她,好像把大魔王的生日蛋糕撞坏了……
不会被一枪毙了吧qwq
“音小姐,没事吧?”陌生的声音打断她的思绪。
音树抬起头,推着蛋糕的是个穿着黑色制/服的男人,长得挺俊气,不过她不认识。
这句话问得莫名其妙,她都撞进蛋糕里了,蛋糕和她两败俱伤,怎么可能没事。
然而看着他肩上光彩熠熠的勋章,音树歉意地笑:“没有事。”
“音夫人,您呢?”男人温和地笑了笑,又。
音树这才想起来,她摔倒之前齐雅似乎发出惨烈的叫声。
音树侧眸看过去。齐雅整个人跌坐在地上,美艳的脸上眉头紧紧皱起,看上去特别痛苦。
她正准备再往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原宪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过来。
“顾修,怎么了?”
被喊顾修的男人立马收回眼,挺直腰板说:“我推蛋糕不小心撞到这两位女士了。”
原来这个军/官叫顾修,看上去好像是的原宪的下属,音树后知后觉地庆幸,还好自己没有得罪他。不过,重要下属推着的蛋糕,是不是挺重要的……
音树更慌了。
“撞到了?”原宪半蹲下/身,看向蛋糕里的姑娘。
女孩整个人都跌在蛋糕里,奶油和她的肌肤融为一体,上面一粒鲜红的樱桃正好落在她的胸前,看上去就像是她甜甜软软的身体里长出来这么一粒甜脆可口的樱桃。
原宪轻垂眼,眸色深沉半分。
他目光晦暗不明,音树被他看得忍不住有些害怕,但还好他很快就挪开了目光。音树松了一口气,整个人不由自主地放松下来。
她是真的害怕。虽然刚才他杀的是罪犯,可想到书里原主的死,音树还是很慌。她怕这个人会一言不合当场就把她掐死。
原宪站起来,伸腿看似随意地踢动奶油,对齐雅说话,声音很凉,“受伤了?”
音树这才顺着他的声音看过去。
齐雅跌坐在地上,不知道什么时候,整条腿被奶油覆盖,脚腕下面,猩红的血迹与奶油搅拌在一块儿,变成浅浅的粉色,不像血,但的确是血。
她的脚趾好像被蛋糕车碾碎了。看来自己跌到蛋糕里还算好的,音树轻轻垂眸。
齐雅没想到自己这场意外会引来这个大人物,她又喜又痛,脸上的表情像打翻的颜料盘,她特别努力地勉强抿出荣幸的笑容:“小伤,小伤,谢谢指挥官关怀。”
原宪没看她,神色疏淡,却说:“为了保护女儿,脚趾都碎了还算小伤?”
齐雅:“!!!”
指挥官关心她,一定是她□□感染了指挥官,齐雅觉得自己出头有望,觉得自己儿子也有了希望。她低头顺着原宪的话说:“没事的没事的,为了儿女,什么都是小伤。”
“呵。”原宪嗤笑一声。
笑声有些冷,还有些讥嘲的意味,齐雅不明所以,抬头看向他。
原宪已经站了起来,头没有低半分,看也没有再看齐雅一眼,只是冷淡地命令:“假模假样,素质低下的东西,别弄脏我的地方,拖出去。”
从天堂到地狱只用这么一瞬间,齐雅还没缓过神来,就已经有卫兵拽起她的手,拖着她离开宴会。
齐雅整个人都很懵。虽然原宪一向喜怒无常,但她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刚才哪句话惹到他了。自己不都是顺着他的话说下去的吗。
齐雅不懂,张嘴就想问,回头正好看见原宪。
他带着点零碎的笑意,却冰寒让人不寒而栗,蓝眸底下仿佛藏着冰刀,轻轻一眼看过去,齐雅所有话都被阻碍在了喉咙里。
她在家再怎么样强势,现在也不敢说话。被拖出去就被拖出去,至少比死了好。
卫兵的动作很快,齐雅在瞬间消失在宴会里。
所有人重新端起酒杯,像是没看见这场骤然上演的惨剧。
唯有蛋糕里的音树惶惶不安。
宪仍旧站着,她仰头也看不清原宪的神色,但总觉得不会有好脸色。
这个人对着齐雅,刚才还好言好语,下一秒却让人把她拖了出去。何况齐雅只是弄脏了大厅的地板,可她却是直接撞坏了整个生日蛋糕。
音树觉得自己的结局不会比齐雅好。她已经可以预料了。
也许她会被做成蛋糕。
半天没有声音,音树的心提在半空里。她不由得开始想,如果没办法活下去的,短短一个小时,过得这么惊心动魄,也……也算不负此生?
想着之前发生的一切,静谧的氛围更让音树觉得自己必死无疑。
然而。
“带她去二楼换衣服。”
男人声音里仿佛有玩味的笑意。
音树以为自己听错了。
虽然不是她故意的,但砸坏蛋糕也算毁坏了生日宴。
原宪这样的人,真会这么放过自己?!
不仅音树懵了,旁边站着的顾修都惊讶得险些叫出声音。
别墅二三楼是禁地,除了原宪没有一个活人上去过,现在原宪居然开口让这个小姑娘上去。
难道是爱不是仇?顾修觉得上司吃错药的可能性更大。
音树愣在原地没有说话,缓过劲来的温沁连忙替她道谢:“谢谢您。”
原宪没有看她,目光轻轻地放在音树身上。
此刻的音树似乎很庆幸,她漂亮的杏眼里还留有余惊,劫后重生时,她心脏跳动的速度很快。被奶油埋葬到看不出颜色的礼服依旧很紧,将她整个人包裹紧/致,心脏跳得太快,平坦的胸也有很大起伏。
原宪目光停在她胸前的樱桃上,蓝眸暗沉几分,下一刻转身离开。
还没来得及道谢的音树不明所以,后知后觉地觉得自己被玩弄了。
温沁也是劫后重生,伸出手扶起她:“走吧,我们去收拾一下。”
音树收回眼,点点头。
两人跟着仆人一起前往二楼更衣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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