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药及植物中毒科的主治疗师萨敏·旺达是一个集刻薄、刁钻、没耐心与臭脾气于一身的年近八十的老太太。她身材矮小枯瘦,就连克莱尔都比她高出一个脑袋。她的一双蓝眼睛像鹰隼一样锐利,两片薄薄的嘴唇几乎完全隐藏起来了。她习惯从眼镜上方看人,而且眉头始终都会皱着,这让克莱尔看到她的第一眼就意识到了这是一个很难相处的厉害角色。
果然,克莱尔和迪伦跟她的第一天就挨了无数次骂,克莱尔甚至敢说至少有两次她觉得旺达下一秒就要抄起一旁的锥形瓶砸向她的脑袋——所幸旺达最终忍住了这个冲动。
“萨敏一向很刻薄,她是很典型的斯莱特林——我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克莱尔,你是个特例。但是不得不承认的是,斯莱特林的人总是……不那么友好。”萨曼莎·赫尔南多在一次午餐的时候一本正经地向克莱尔和迪伦说着,“祝你们这一轮实习愉快——尽管这是不可能的事。”
(注:“萨敏一向很刻薄”英文为“Sameen means so mean”,谐音梗)
克莱尔一向自诩魔药成绩和草药成绩还算优秀,然而自从考过N.E.W.Ts之后她再也没有碰过书本,各种曾经熟记的知识统统留在霍格沃茨了。萨敏·旺达每天都会十分不留情面地挖苦她。
“现在霍格沃茨的魔药课教授是谁,坎宁安?”在一次克莱尔背错了高级活力滋补剂成分的配比之后,旺达恼火地问道。
“西弗勒斯·斯内普教授,女士。”克莱尔温顺地回答。
“他为什么还没有下岗?在教出了你这样糟糕的学生之后?”
克莱尔憋笑憋得脸颊通红。迪伦在一旁咬紧了嘴唇,防止发出笑声。
“草药课教授是谁?”
“波莫娜·斯普劳特教授。”克莱尔回答,“然而我不得不向您认错,旺达治疗师,我最近几天只温习了魔药的知识,草药学的书本还没来得及看。斯普劳特教授是个很好的教授,我答不上您的问题是因为我自己没有好好复习。”
“喔,我知道波莫娜肯定是个好老师,”旺达狠狠地剜了克莱尔一眼,“这个斯内普是怎么教书的?你说你魔药学拿了‘优秀’是吗?”
克莱尔点了点头。
“怎么什么样的人都能拿优秀了!要知道,我考N.E.W.Ts当年能拿到优秀的人都是把书本上的知识深深刻在脑子里的!”旺达怒气冲冲地领着克莱尔和迪伦走到办公室里的书架旁,取下了两本砖头一样的书籍扔到了两人怀里。“我现在就写信给阿不思,让他重新考核一下魔药学的授课水平——现在的斯莱特林学生怎么一届不如一届!”
当晚轮到克莱尔和迪伦值夜班,两人不得不问药剂室要了两杯提神剂用来背诵那些枯燥的魔药成分以及早就忘干净了的知识点,来应付旺达每天清晨查房时的连环夺命提问。
“你真是坑斯内普一把好手,”迪伦小声说道,“你不喜欢他吗?”
克莱尔歪着头想了想:“就是——你知道的,我经常挨骂,所以总想暗地里偷偷报复一下。”
托萨敏·旺达的福,克莱尔和戴维相处的时间大幅缩短,两人现在最常做的事情就是深夜坐在土耳其餐馆角落的座位里,克莱尔专心致志地看着魔药书籍,戴维看着她。
和格罗瑞亚起的那点小小的分歧也在克莱尔反复解释“只是朋友,不是约会”之后得到了解决。格罗瑞亚看起来并不是很相信——尽管她看起来暂时接受了克莱尔的解释,不过她还是一遍又一遍地告诫克莱尔,“和麻瓜谈恋爱不是一个好主意”。
“只是朋友,格罗瑞亚,”克莱尔用那种令人信服的语气说道,“戴维·斯坦利鼓起勇气来了解我,我不忍心拒绝。”然而这话有几分真几分假,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不过和罗伯特的争执始终没有得到解决——他一见到克莱尔就会言辞激烈地制止她学习麻瓜医学,就算她骗他说“我不学了”也不会停止批评。克莱尔没有办法和一个画像讲道理。画像的思维完全不足以理解麻瓜的医疗方式与日渐成熟的医疗手段,他甚至无法理解什么是“手术”。
这也是克莱尔几乎把土耳其餐馆和治疗师休息室当成了卧室的原因。
克莱尔没有想到,在来到魔药与植物中毒科后的第十天,她就接诊了一个很复杂的病例。患者刚来求诊时这看起来再简单不过了——一个四岁的小女孩偷喝了父亲橱柜里的配比有点失衡的缓和剂,陷入了昏睡。
她反复检查了女孩父亲带过来的缓和剂,确认了其中的嚏根草糖浆仅仅比正常用量多了四分之一盎司、并不会造成不可逆转的昏睡后,便只给开了几剂简单的提神药剂。
然而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三天过去了,小女孩依旧没有恢复清醒。她的父亲忙于工作,尽管克莱尔认为他那衣衫褴褛的样子肯定不是什么体面的工作,但是他确实忙得很,只会在早上和傍晚过来看一眼他的女儿,有的时候甚至一整天都不会出现。
“伊莫金·克顿还没醒?”旺达在第四天询问道。
“没有……”克莱尔忐忑地回答,“但是我敢发誓,她服下的缓和剂绝对不会导致不可逆转的昏睡——”
“对斯提克斯河发誓吗?”旺达严肃极了,“如果不是的话,我不希望再从你的嘴里听到‘发誓’、‘保证’这样的字眼。死神的镰刀可不会因为你的誓言就钝得连脖子都砍不断。”
(注:斯提克斯河,也称冥河,在古希腊神话中奥林匹克山上的神灵以此河名义发誓为最隆重的誓言)
“是的,女士。”克莱尔低着头说道。
“不过克莱尔说的是对的,旺达治疗师,”迪伦突然插嘴,“她进行药剂检测的时候我也在场,伊莫金·克顿服用下的缓和剂确实仅仅是配比稍有不平衡而已,完全不会产生什么可怕的后果。”
“那你说说,她为什么还没醒?”
“呃,或许是,我想,可能是因为……”迪伦突然结巴了起来,“因为她太年幼了?你知道的,旺达治疗师,呃……她只有四岁,魔药对这种小孩子起的作用总比对成年人起的作用大很多——”
“这用不着你来说,奥斯蒙特。这也是我直到克顿昏睡四天后才决定插手这个病例的原因,”旺达毫不留情地说,“四天还没醒,这很不正常。”
“但是我认为,呃……”迪伦今天少见地多话,“我想,我们再给她几天时间?我们再观察几天,看看克顿会不会自己醒过来……”
克莱尔用手中病历本的尖角重重地戳了戳他的腰,迪伦的话戛然而止。“旺达治疗师说得对,一定是哪里出现了什么问题,”她谦恭地说,“还麻烦您给一点治疗建议吧。”
然而萨敏·旺达在检查了伊莫金·克顿喝下的缓和剂后,得出了和克莱尔一样的结论。“这说不通,这完全没道理,”瘦弱精干的老太太焦虑地在办公室里一圈圈踱步,“一定是哪里出了什么问题。”
“或许克顿明天就醒过来了呢?”迪伦满怀希望地说道。
旺达把这个难题交给了克莱尔。克莱尔叫苦连天,但是在旺达面前她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满,尽管实际上她已经愤怒得想要往伊莫金·克顿脸上泼一盆冰水来叫醒她。这个病例占用了她几乎全部的时间,迪伦都已经跟了二十余个病例,参与了六名危重患者的抢救,而她自始至终都在研究“伊莫金怎么还没醒”。
克里斯蒂娜·丹德莱恩提醒她可以动手做一做实验,并且友情提供了足足五十只成年小白鼠和五十只刚出生没多久的小白鼠,用来研究魔药对不同年龄的服用者是否会产生不同的影响。于是克莱尔不得不从实习治疗师变为养鼠专家,一边查阅着所有她能找到的资料,一边时不时地抬头观察一百只喝了缓和剂的慵懒迟钝的小白鼠。
事实上,在苦苦研究了一个月没有任何进展后,克莱尔真的对着伊莫金·克顿的脸用了一个“清水如泉”。
“你疯了,克莱尔?”正好路过门口的迪伦一个箭步冲了过来,手忙脚乱地擦干了伊莫金脸上的水。“她要是被水呛到了怎么办?”
“那她或许会咳醒,这也正是我所期待的。”克莱尔无所谓地摊手,“我真的要疯了,迪伦。想想看吧,她耽误了我一个月的时间——毫无进展。你现在可以尽情地嘲笑我了,因为你在四楼已经可以和主治疗师一样接诊病人了,而我什么都没有学到——噢,我学到了缓和剂的六种改进方式,还总结出了缓和剂的十九种后遗症及其治疗方案。”
“别这样,克莱尔……”迪伦嘟囔着,克莱尔莫名其妙地感到他有一点愧疚。“等我找到方法——等我们找到方法,她就会醒过来的。”
克莱尔认命似的重重叹了口气,她开始用干燥咒来处理湿透了的伊莫金·克顿的衣领,然而她却意外地发现伊莫金胸前、肩膀上有几道伤疤。
“这是怎么回事?”她凑近了仔细地观察着,“你看,迪伦,她身上有几道伤疤——看上去是一些旧伤。”
迪伦凑过来瞥了一眼:“小孩子,你知道的,磕磕碰碰在所难免。”
“但是这绝对不是玩耍导致的伤痕——”克莱尔话刚说到一半,她胸前的徽章就开始震动。“又是旺达,”她不满地嘟囔着,敲了敲上面的骨头,“我早晚有一天要跟她讲,这个病例我不跟了。”
萨敏·旺达不知道从哪里淘来了两本书页散发着恶臭霉味的魔药治疗指南,书页里甚至还夹着两个风干了的鼻涕虫尸体。克莱尔强忍着不适接过书本然后道谢,一转身她就把两本书甩给了迪伦。“你要帮我,我一个人实在是解决不了这个难题。”她本来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但是迪伦欣然应允。
然而克莱尔还是没能有任何进展。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被她遗漏掉了,真相就近在眼前,但是她始终都找不到线索。她唯一能知道的是,这一切都有些蹊跷,一定有什么环节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才导致了今天这个局面。
萨曼莎·赫尔南多对克莱尔的遭遇表示十分同情。“我最惨也就是在奇异病菌感染科的一个病人身上花费了整整两个星期的时间——那半个月我只跟了这一个病例,不过也仅仅是半个月而已。”她说道。
“那你最后是怎么解决的呢?”克莱尔急切地问道。
“死了。”萨曼莎摊手。
克莱尔发出一声绝望的哀嚎,迪伦坐在一旁脸色看起来不太好。“一定会有办法的,”他嘟囔着,“总会有办法。”
“迪伦·奥斯蒙特,”克莱尔转头看向他,“你这几天奇奇怪怪的。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有吗?”迪伦提高了嗓音,“我才没有奇奇怪怪。”
“现在我更加确定你有问题了。”克莱尔十分笃定地说,“坦白吧——难道伊莫金·克顿是你的私生女?”
“拜托,克莱尔!我怎么可能十四岁就把女生的肚子搞大!”迪伦恼火地喊道。
“一个或许没用的小建议,”萨曼莎打断了两人无意义的讨论,“找不到路时,就回到起点。想想缓和剂发挥作用的途径与代谢方式,想想在课堂上斯内普讲过的月长石粉和嚏根草糖浆的有效成分——”
克莱尔发出了一声喜悦的尖叫。“斯内普!斯内普!”她激动地摇晃着迪伦的手臂,“我为什么不写信问问斯内普,又或者直接请他过来帮忙诊断一下呢?”
“啊……”迪伦皱着眉头,“你要找斯内普?”
“我早就应该想到的!他或许是现在还活着的、我认识的、最厉害的精通魔药的巫师了!”
她当即就给斯内普写了一封信,回到家里让纽斯送了出去。当天晚上她就收到了回信,尽管这只有简短得不能再简短的一句话,“明天上午十点,我会准时到达”,但是克莱尔还是开心极了。她感觉自己即将迎来转机。
不知是出于什么心态,第二天早上克莱尔对着镜子整理了很久的发型与衣服。跟在萨敏·旺达身后查完房之后,她几乎是看着手表读着分针与秒针期待着斯内普的到来,当还差十分钟到十点的时候,她直接站到了电梯口那里等待。
电梯门打开的时候,克莱尔一眼就看到了西弗勒斯·斯内普。他和半年前没有任何差别,依旧穿着黑色的巫师袍,油腻腻的头发耷拉在蜡黄色的脸颊两旁,但是克莱尔现在看他就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迷人的男巫那样。
“斯内普教授,”克莱尔满脸堆笑,“您终于来了。”
“是的,”斯内普皮笑肉不笑地说道,“来解决你这个糟糕的学生毕业后留给我的烂摊子。”
克莱尔早就对他的嘲讽免疫了。“伊莫金·克顿,四岁零九个月,女孩,”她开始介绍病情,就像她每天早上给萨敏·旺达背病历那样,“四十二天前服用过量缓和剂导致昏睡——”
斯内普打断了她。“你在信里都写过了,坎宁安。”
“好、好的,”克莱尔挠了挠头,“克顿的病房在这边,请跟我来。”
迪伦已经在病房里等着了。他看到斯内普后像屁股上有弹簧一样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十分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斯内普只看了伊莫金一眼,就给出了结论:“这不是服用缓和剂导致的昏睡。”
克莱尔整个人都变得精神抖擞了。“你怎么知道?”她急切地问道。斯内普扭头瞥了她一眼,她立刻改口:“请问您是怎么知道的呢?”
“因为我亲眼见过服用放了过多嚏根草糖浆的缓和剂后终生都会昏睡的人。”斯内普说道。他吸了吸鼻子,像是想要仔细闻一闻屋子里的气味,紧接着,他把目光停留在了床角的垃圾桶里放着的一个小安瓿瓶上。
他挥动魔杖,被掰碎了的安瓿瓶的一小块玻璃飞了出来,漂浮在空中。他凑过去闻了闻,枯瘦的脸上浮现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生死水,”他拖长了声音说道,“伊莫金·克顿这一个多月来始终都在服用生死水假装昏迷。多么明显的味道,蠢女孩,是两年前那个放纵的暑假夺走了你的嗅觉吗,坎宁安?还是你早就忘记了水仙根粉末以及艾草浸液的味道?或许我应该把嗅觉灵敏作为六年级时进入我的提高班的标准之一,免得被人评价‘什么样的人都能在魔药考试里拿到优秀’。”
克莱尔一言不发,她快步走上前去,仔细地闻着。水仙根粉末和艾草浸液散发的略微刺鼻的植物清香证明了斯内普的推断是完全正确的。
味道还没有散发,这一定是刚刚才打开的安瓿瓶——而在她等待斯内普到来的时候,迪伦始终都在伊莫金的病房里。她猛地回头看向站在角落里无比局促的迪伦,在看到他慌乱的眼神以及额头密布的汗珠后,她立刻就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迪伦·奥斯蒙特,”克莱尔艰难地开口,“给我一个解释。”
“我——我不知道——”
“你继续装,迪伦,”克莱尔面无表情地说,“把我耍得团团转有意思吗?这一个多月看我焦头烂额地查阅资料,一定很有趣吧?”
“我没心情在这里看你们两个的对质,”斯内普慢悠悠地说道,然而谁都能从他的语气里听出他对于即将爆发的争吵很感兴趣,“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出现的话,记得动动脑子,坎宁安。或许也可以动动鼻子。”
斯内普转身离开,他在走出门的时候回头看了一眼,或许是指望这两个学生能万分感激地过来道谢然后送他离开,然而克莱尔死死地盯着迪伦看着,迪伦则一动不动地盯着脚下的地板,没有人理他。
“给我一个解释,”克莱尔说,“否则我要把你的鼻子揍歪。别以为我在恐吓你,我真的会这么做。”
“我……我没有想故意瞒着你,我好几次……好几次都想告诉你真相——”迪伦嗫嚅着,十分不安地搓着衣角。
“那么现在你坦白的机会来了。”克莱尔冷冰冰地说,她现在的语气像极了斯内普。
“克顿先生有很严重的暴力倾向。伊莫金向我求救……她不想回家,她说她宁可死在圣芒戈也不愿意回家……这么小的一个孩子绝望地对我说‘我宁愿去死’——于是我就想出了这么一个愚蠢的办法来帮她。”
“这理由可真好,你对自己的定位也真精准——确实够蠢,比我还蠢。”克莱尔毫不留情地挖苦着,“首先,我不认为这有什么瞒着我的必要,其次,难道你想让她服用生死水躺在圣芒戈一辈子吗?”
“对不起,克莱尔……我知道这没有必要瞒着你。尽管伊莫金让我帮她保守秘密,不让我告诉任何人,但是我知道你是应该知道真相的那一个,我不能让你白白付出那么多辛苦,”迪伦慌张地解释着,“不过……谎言一旦开始,就很难结束——请相信我,我始终都想鼓起勇气向你道歉,向你坦白,然后寻求你的帮助……我当然知道我的这个主意有多蠢。但是越拖越久,越拖我就越没有勇气——”
“就是一句话的事,迪伦。”克莱尔冷冷地看着他。她还想继续嘲讽几句,但是随着一阵脚步声逐渐靠近,萨敏·旺达出现在了门口。
“我以为你们两个知道同事间应该和谐相处的,”旺达推了推眼镜,面露不悦地看着他们,“发生什么事情了吗?”
迪伦的脸色一瞬间变得惨白。他犯的这个错误足够让他被圣芒戈开除。
“对不起,”克莱尔沉默了一小会儿,主动开口解释道,“我被这个病例弄得太焦躁了。是我的错。”
旺达诧异地看了她一眼:“还没找到解决方法?即使请了霍格沃茨那个糟糕的魔药课教授过来也不行?”
她点了点头:“是的。但是我相信那个有效的治疗方案近在眼前。”
旺达离开后,迪伦满面歉意地走到克莱尔身旁:“谢谢。”
“滚远点,”克莱尔没好气地说道,“这不代表我原谅了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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