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格林威治有一家很棒的泰式餐厅吗?”克莱尔说道,“我觉得他家的芒果椰奶饭很好吃。”
她和迪伦两个人正坐在办公室里写着病历与工作总结。克莱尔抿着嘴唇一言不发,下压的嘴角昭示着她那糟糕到极致的心情。迪伦写几个字就要小心翼翼地瞥她一眼,他好几次想打破这片尴尬至极的沉默,但是最终都被克莱尔浑身散发的“我很不爽,我想杀人”的气场吓了回去。
迪伦听到克莱尔突然开口,他直接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地址,克莱尔,”他的语气显得有些过于激动了,像是得到了特赦的死刑犯,“给我地址,我这就去给你买。”
克莱尔给了他一个错误的地址,这直接导致迪伦时隔两个小时才精疲力尽地提着一大袋美食回来。这期间萨敏·旺达过来找过一次迪伦,克莱尔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她:“迪伦出去买下午茶了……是的,他说忙碌的工作中一定要学会放松。我想这是很不敬业的一种表现,您说是吗?”
“你的——芒果——椰奶饭。”迪伦累坏了,他把饭盒放在克莱尔面前后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喘着粗气。
“但是我现在不太想吃了,”克莱尔撅着嘴说,“我想吃汉堡,还有炸鱼排。”
“啊?!”迪伦发出了一声惨叫。
“你累了是吧?不愿意帮我买也没关系,”克莱尔做出一副很贴心的模样,“不就是让我傻乎乎地忙了一个多月吗?不就是耽误了我四十多天的时间吗?真的没关系的,我一点都没有生气。”
“我买,我买,”迪伦无可奈何,“你想吃什么我都给你买。”
克莱尔就这样每天都要折磨迪伦,迪伦不敢有任何怨言。几天过去后他居然习惯了克莱尔的种种刁难,甚至可以准确地预见到她刁难的方式,这让她觉得越来越无聊了。
“迪伦是你的家养小精灵吗,克莱尔?”萨曼莎·赫尔南多有一次想要为迪伦鸣不平。
“别这么说,萨曼莎,我愿意每天都帮她做事,”迪伦解释着,“是我对不起她。”
萨曼莎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足够有一个鸡蛋那么大。“梅林,难道你们两个……”她压低了声音,“难道你们两个制造出了一个新生命?厉害啊,迪伦,效率真高——”
克莱尔直接用病例狠狠地砸向了萨曼莎的头。不过她确实从萨曼莎的话里得到了一点启发。“家养小精灵!”她两眼发光地看向迪伦,“家养小精灵,迪伦!”
“你把迪伦训练成这样一幅逆来顺受的样子还不够,现在居然想要把他变成一个家养小精灵?”萨曼莎大惊小怪地叫道。
“我突然想起来还有事,”克莱尔拽着迪伦的手臂急匆匆地站起身来,“我们先回去了。”
回到治疗师办公室后,克莱尔简直抑制不住眼里闪烁的光芒。“家养小精灵永远都不会做不利于主人的事情,迪伦,否则他们会惩罚自己,用最残忍的方式。”
“你说什么?”迪伦一头雾水。
“想想看吧,一旦伊莫金·克顿的父亲伤害了她,他就不得不用重物一遍一遍砸自己的头,又或者他不得不把自己的手掌放进熊熊燃烧的壁炉——他必须要惩罚他自己,就像家养小精灵背叛了自己的主人一样。”
迪伦似乎被克莱尔吓到了。他惶恐不安地环顾四周,声音低得几乎听不到:“你、你要用黑魔法束缚住他的行为吗?这可是黑魔法……”
“那你有什么更好的办法呢?”克莱尔反问,迪伦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我之前想过,或许可以让魔法部介入,他们应该会管的——”
克莱尔发出了一声嗤笑。“你真的成年了吗,迪伦?你怎么还这么天真?你倒是说说哪条法律是关于家暴的、关于保障妇女与儿童权益的……所有法律都是为了保障巫师世界不会被麻瓜发现,仅此而已。”
“而且你认为魔法部的哪个部门会受理此事,魔法法律执行司吗?朱斯提提亚女神手中的长剑在魔法部的手里可不会对准家暴之人。蒙在她眼上的布让她忽视了所有蒙受不公待遇的巫师,她只能看到扰乱了麻瓜生活的人。”她言辞激烈地说着,“魔法部的行政、立法与司法都是围绕‘巫师与麻瓜’进行的。别忘了魔法部成立的初衷——确保麻瓜不会发现我们的世界。”
(注:朱斯提提亚女神,古罗马神话中的正义女神、司法女神,一手持天平一手持宝剑,布条蒙住眼睛代表着没有主观倾向性的判决)
“嘿,你这番话可真……”迪伦说,“真像是格林德沃说的。‘那法律,让我们像委身于下水道的耗子!那法律,要让其管辖之人蜷缩在惧怕之中’——”
“我远没他那么——”克莱尔顿了一下,“那么理想主义。我从来不否认《国际保密法》的必要性,我只是想,如果立法之人能够将更多的目光集中在巫师在巫师群体里的生存现状的话,这个社会会变得更加和谐。”
“你这已经很理想主义了。”迪伦说道。
“你只有这一个糟糕的办法吗?如果你没有更好的解决方案的话,就按照我说的方法来。”
“呃,其实还有一个办法,”迪伦挠挠头,“让克顿先生立一个牢不可破的誓言。让他发誓,再也不伤害伊莫金。”
克莱尔笑出了声。“我怎么从来没有发现你这么单纯呢?”她毫不留情地嘲笑着他,“让他立一个随时都可能夺走他性命的誓言?只要克顿还是一个精神正常的人,他就会当场把你击晕,抱着伊莫金逃之夭夭,又或者直接把这个亡妻留下的累赘留在圣芒戈,然后彻底消失,再也不出现。”
“那就用夺魂咒让他立下这个誓言……”迪伦又一次压低了声音,“但是,梅林啊,这可是不可饶恕咒……”
你太嫩了,我早在三年前就对别人用过钻心咒了。克莱尔默默地想到。
“你知道牢不可破的誓言是对灵魂进行约束的吧?”她问道。迪伦点头。
“你知道夺魂咒意味着对方的灵魂由你操控的吧?”她再次发问。迪伦再次点头。
“只要你动动脑子,就会意识到——如果你用夺魂咒控制克顿与你立下牢不可破的誓言,而一旦他违背了,死的会是你。因为是你的灵魂代替他立下的誓言。”
迪伦倒吸一口冷气:“幸亏我没有真的这样做!”他万分感激地看着克莱尔,好像下一秒就要捧起她的脸狠狠地亲一口。
“所以,现在唯一可行的方法,就是‘家养小精灵’。”克莱尔的双眼闪闪发亮,“给我两天的时间,我会学会这个用于束缚灵魂的咒语的。克顿会像时刻牢记要呼吸、要进食一样,牢记着不能伤害他的女儿。”
“但是这一定是黑魔法!”迪伦犹豫着说道,“而且一定是最邪恶的那种……”
“提问——克莱尔·坎宁安毕业于霍格沃茨哪个学院?”
“斯莱特林,”迪伦恍然大悟,“你是专家——所以,你悄悄告诉我,你以前用过黑魔法吗?”
克莱尔很认真地看向他。“想听真话吗?”她问道。
迪伦点了点头。
“真话就是,我早就应该被关进阿兹卡班了。”克莱尔嬉皮笑脸地说道。迪伦哈哈大笑,他十分不满地锤了一下克莱尔的肩膀,作为他认为她在撒谎的惩罚。
“不过今天黑魔法终于能够发挥作用了,”迪伦小声说,“而且是用来做正确的事情。”
“Fiat justitia ruat caelum.”克莱尔斗志昂扬地说道。
“什么?”
“古罗马的法谚,”她解释,“为实现正义,哪怕天崩地裂。”
家养小精灵为巫师所奴役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几个世纪以前,那个时期的咒语没有得到很好的总结与提炼,而且咒语作用的体系也与现今的有很大差异。克莱尔低估了这一套咒语的难度,即便她一向擅长学习并使用黑魔法,依旧用了将近半个月才学会——她自认为学会了,然而因为没有人供她练习,她也不确定咒语能否发挥想象中的作用。
在这期间里,伊莫金·克顿终于不用每天都服用生死水。她和迪伦不用再骗经常往病房里跑的克莱尔,只需要在萨敏·旺达每天清晨查房前喝上稀释过的一小杯生死水,安安静静地睡上两个小时就够了。
感谢萨敏·旺达那因为上了年纪而十分不灵敏的嗅觉,她始终没有发现克莱尔和迪伦两人做的手脚。伊莫金甚至满怀希望地问克莱尔,她能不能一直住在圣芒戈,因为她很喜欢迪伦这个“总是笑眯眯的大哥哥”,也很喜欢克莱尔这个“看起来很凶但是实际上很善良的大姐姐”。
“我看起来很凶吗?”克莱尔恼火地发问。
“你之前为了找到伊莫金‘昏睡’原因的那段时间,看起来确实很凶,”迪伦说,“你每天都很暴躁,说的话也很刻薄。”
“拜你所赐,迪伦。”她笑眯眯地回应道。
春夏之交的一个清晨,伊莫金·克顿的父亲终于再次出现在了圣芒戈。他神情萎靡,颧骨突出,一口泛黄的牙齿让人心生厌恶。他穿着破破烂烂的雨靴,每走一步里面盛的积水就会漏出来一些,光洁的走廊上留下了一连串脚印。
“伊莫金·克顿醒了。”克莱尔冷冷地说道,她吸了吸鼻子,一股熟悉的、常常出现于麻瓜小混混之中的味道涌入了她的鼻腔。“请您以后务必保管好家里的魔药,也不要再在非正规渠道购买您吸食cocaine后用于镇定神经的缓和剂。”
“请跟我来,”克莱尔带着他走到了走廊末端的药剂室里,“我们去取一些魔药。”
迪伦早就等在了那里,克莱尔带着克顿走进去后,他便把守在了门口。过了将近十分钟,两人终于出来了。“记住,这瓶魔药每日清晨服用,每次两量杯,”克莱尔一本正经地拿着一瓶荔枝果汁说道,“记得提醒伊莫金,喝过魔药后要刷牙。”
“好的,治疗师。”克顿先生点头答应。
伊莫金·克顿已经忐忑地坐在病床上等待着她的爸爸来接她回家了。尽管克莱尔和迪伦两人让她务必相信他们两个可以保证克顿先生不会再打她,但是她现在依旧很害怕。
“伊莫金,回家了。”克顿哑着嗓子说道,从他的语气里听不出任何对于女儿康复的喜悦之情。伊莫金十分不情愿地从床上跳下来,克顿拉起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伊莫金不愿意离开,她的脚像是生了根一样牢牢地站立在那里,克顿猛地一拉,她踉跄着摔倒在地。紧接着,诡异的一幕发生了——克顿毫无征兆地用力扇了自己两耳光。
“对不起,对不起,伊莫金……是爸爸不好。”他满脸怜爱地扶起伊莫金,“摔疼了吗?爸爸以后再也不这样做了——天呐,我以前都做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伊莫金,伊莫金……你愿意原谅我吗?”
伊莫金愣住了。她没有理会他,呆滞了几秒后她转头看向身后带着一脸满意的笑容的克莱尔和迪伦。“伊莫金,你爸爸在向你道歉。他保证以后再也不会伤害你了……”克莱尔轻声说,“你愿意接受他的道歉吗?”
伊莫金晃了晃脑袋,像是摇头,又像是点头,最终她还是跟在他身后离开了圣芒戈。
“不知道这段畸形的父女关系能持续多久,”迪伦感叹道,“也不知道这过于诡异的态度转变对伊莫金来讲是不是一个新的恐惧。”
“没有人知道。我们只能祝福伊莫金了。”
克莱尔以为她在魔药及植物中毒科的精彩经历会随着伊莫金的出院而告一段落,然而她没有想到的是,在伊莫金出院后的不到一个星期,她见到了她绝对想不到的一位患者。
维奥拉·斯图亚特十分暴躁地走进了诊室。“我不小心喝了一瓶魔药,应该是叫做‘迷乱药’还是什么东西,”她大声嚷着,“总之,快点给我解药,然后我好冲上五楼,把克里斯蒂娜·丹德莱恩那个懦夫揪出来!我要当面质问她,为什么躲着我——像一个缩头乌龟一样——胆小的懦夫!呸!”
她乱喊一通后,终于定睛看向坐在她面前的克莱尔。“嗨,是你啊!”她打着招呼,然后态度急转直下,“快点给我解药!你和蒂娜是一伙的吗?你们这群邪恶的巫师……总能让我们无法应付!你们都是混蛋,玩弄人感情的混蛋!”
“我现在基本可以确认了,”克莱尔幸灾乐祸地说,“你确实是喝了迷乱药。瞧瞧你现在这副急躁鲁莽的样子吧——等你喝下解药后不出三秒就会为刚刚的举动感到羞愧难当。”
果不其然,喝下解药后的维奥拉终于恢复了理智,她惴惴不安地看向克莱尔:“我刚刚都说了些什么?”
“你说你要找克里斯蒂娜这个懦夫当面对质,”克莱尔说,“你们两个怎么了?”
维奥拉像是终于想起她来这里的原因一样,猛地站了起来。
“她要离开这里。”她一字一顿地说,“肯希今年就要入学了,所以她要回到美国去——我知道,美国才是她的家乡,我没有理由阻拦她——我只是想挽留她,劝她留下来,然而她开始躲我。她不给我任何挽留她的机会。我进不去她的家门了,在圣芒戈门口也堵不到她,她常去的所有地方都找不到她……我也联系不上你,所以我就喝了一瓶魔药,我知道只有这样门口橱窗那个小丑才会放我进来——于是我来找她了。”
“等等,”克莱尔有点没反应过来,“你是故意喝下那瓶魔药的?”
“对,”维奥拉转身想要离开,“电梯是在左手边吗?”
“右手边。”克莱尔跟了过去,“我和你一起去找克里斯蒂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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