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桑？”已经走出去一段路的源稚生回头，看见她停留在公告栏前，不由得问:“你发现什么了吗？”
柏瑟急忙收起手机，也顾不上回复，匆匆跟了上去，“没有！我马上过来！”
他们的目标是一栋研究生公寓，公寓的条件很好，所以也有些研究生和家属一起住，柏瑟和源稚生刷卡进公寓时，一层大厅的接待区有两个小孩正在玩玩具，他们全无国内未成年人的警惕心，看到有陌生人经过还会对他们笑。
公寓采用环形设计，电梯在两栋楼之间，柏瑟查看辉夜姬发送过来的公寓三维地图，按下三楼的按键。
“姚泽诚在三楼离东边楼梯最近的0317房里。”柏瑟说，她来回调转地图，报告情况:“三楼除了他之外只有0314房间里有人在。”
0314房的住客是个俄罗斯人，名字贼长，阿列克谢·斯塔谢耶维奇，他一动不动地缩在卧室的墙角，不知道是不是在练习腿咚。
“那很好，这样我们找他谈话的时候就不会扰民了。”源稚生面无表情地说，电梯门打开，他率先大步走出，柏瑟紧跟而上。
走到0317房前时她犯了难，平时踹门入室这种粗活都是乌鸦和夜叉负责，现在只有柏瑟和源稚生两个人，作为下属不太好意思让局长踹门，但她穿着高跟鞋，真要一脚下去，门有没有事柏瑟不知道，她肯定会先狗带。
源稚生不知道柏瑟的纠结，他很自然地拿出一张卡，往门铃下的读卡器上一刷，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柏瑟一惊，“局长你哪来的门卡？”
“分部临时制作的黑卡，辉夜姬开通了权限，用它可以打开宿舍区里每栋公寓的大门和所有需要读卡的房间。”源稚生边推门边解释。
柏瑟点点头，跟在他身后也打算钻进房间，她今天在工作上犯了错，满心想要好好表现挽回自己的风评，难得没有消极怠工，反倒是源稚生停下脚步，不让柏瑟进去。
“柏桑在外面等着就可以了。”他说，“我很快就出来。”
柏瑟一愣，“可是……”她对上的源稚生的眼睛，顿了顿，干巴巴道:“……好的我知道了局长。”
柏瑟看着源稚生关上门，手机屏幕上移动的小绿点很快杀进了卧室，把开始行动的红点逼到角落，柏瑟现在真是越来越好奇了，姚泽诚到底做了什么，局长看上去真的很生气啊。
她无所事事地在门口来回踱步，看着手机屏幕上的红点绿点重叠又分开，重叠又分开，忽然注意到另一个红点动了起来，是0314房的阿列克谢，他离开墙角，走出卧室向玄关移动，柏瑟意识到他可能是要出门，阿列克谢出门必然会看见她，一个陌生女人一直站在邻居家门口不动，这件事无论怎么想也太奇怪了一些，被记住了的话说不定会有麻烦。
要不要往旁边的楼梯上藏一藏？可这样跟做贼似的，而且源稚生出来看不到她人怎么办？
柏瑟犹豫几秒，决定留在原地，拿着手机装出拜访的样子，等下阿列克谢出门，她就假装按了门铃等主人开门，这里是三楼，无论是等电梯还是走楼梯都不需要多久。
阿列克谢走到门边，柏瑟也把手放在门铃上准备就绪，她听到了门柄转动的声音，但奇怪的是这响声过于频繁，像是门锁坏了。
巨大的擦啦一声，门开了，什么金属重物掉落在地上滚了进走廊，柏瑟转头，发现那是一个断掉的门把手。
她懵了，一双巨大的骨爪从0317的门后伸出，接着映入柏瑟眼帘的是一个长发缭乱的脑袋，然后是寸缕不着布满鳞片的可怖身体，和一条骨节分明的细长尾巴。
柏瑟:“……………………”
她瞪大双眼，妈的怎么回事？离万圣节不是还有三个月吗？这位大哥你怎么突然想不开顶着这种造型跑出来吓人了呢？！
柏瑟僵硬着身体，大气不敢出一口，那个像是从什么血腥B级片里走出来的群演怪物动了动，缓缓把头转向她，它好像刚从水里出来，头发湿润的粘在一起，隐约露出一双程亮得惊人的黄色眼睛。
“……死侍。”柏瑟用气声说出这个词，她并非第一次见到这种怪物，在卡塞尔学院本部的图书馆里存放着它同类的完整尸体，只不过那具尸体被福尔马林泡得发涨发白，肌肉和骨骼外翻，露出两个心脏和增生的肋骨。
每个入读卡塞尔学院的新生大一都要在图书馆里静距离地面对那具死侍的尸体，严格来说死侍也是柏瑟他们的同类，大家都是混血种，只是各自拥有的龙血比例不同，在混血种的世界，龙族血统比例决定了一切，这并不是什么优越论，而是生理事实，龙族血统比例越高的人，言灵越强大，但学院的招生标准死死地卡在50％的比例之下，因为混血种的龙族血统比例一旦超过50％，就是容易失控的高危个体，而完全龙化失去理智的人形怪物，便是死侍。
虽然自诩屠龙机关，但卡塞尔建校多年，解决最多的不是龙类，反而是死侍，这些怪物太过危险，既对人类有害，也会暴露龙族的秘密。
柏瑟还没机会亲自处理过死侍，她唯一见过的高危混血种就是布鲁克林区的刨婴犯，那个刨婴犯除了一双黄金瞳之外毫无混血种特点，而且完全看不出危险，楚子航宰他就跟杀鸡一样简单。
当然也有可能是楚子航太强了。
自诩弱鸡的柏瑟和死侍对视，两人都在审视对方，柏瑟绷紧脸，她尽量以最小的动作按下门铃，竭力逼自己不要露怯。
动物攻击和捕食前都会评估目标，以死侍这种生物的杀戮性，必然会选择袭击，柏瑟出门匆忙，身上没有武器，单打独斗绝对无法战胜它。
这里唯一有可能对付死侍的只有源稚生，她必须稳住死侍，撑到源稚生出来的那一刻。
死侍的瞬膜闪了闪，它向着柏瑟的方向缓慢踏出几步，用骨爪划碎了墙壁。
柏瑟悚然，在意识到死侍准备攻击后毫不犹豫转头就跑，楼梯就在不远处，她踢掉高跟鞋奔出几步，电光火石间想起了楼下大门边玩玩具的小孩，放弃了下楼，转而往楼上跑。
她推开手机壳里藏着的特殊刀片，边上楼边划开墙壁，白色的墙灰忽忽落下，如果源稚生出来，发现她不在后看到墙上的痕迹应该会追上来。
柏瑟大跨步冲上楼，身后是沉重的脚步声和低吼声，那个怪物跟上了她，柏瑟完全不敢回头，这栋楼有八层，她只能期望自己冲上天台之后能找到摆脱死侍的方法，或者源稚生从天而降救了她。
——或者她被抓住。
就在柏瑟快要跑上六楼的时候，死侍的骨爪抓住了她的小腿用力往后扯，柏瑟先是感觉自己腿上一痛，然后狠狠地摔在楼梯上，她摔得七荤八素，下巴磕到突出的阶梯，口中满是血气，门牙和下面一排牙都在松痛。
死侍用力一脚踩在她背上，柏瑟差点喷出口血，她惊恐地回头，发现死侍居然用骨爪切断了铁栏杆，从楼梯侧面爬上来。
柏瑟用尽全力撑起身体，把身上的死侍弹开，手脚并用往上爬，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恐惧放声大叫:“救命——救命——救命啊！！！”
死侍含糊地从喉咙里吐出几个音节，爬上墙然后跳到她身上，一巴掌把她脑袋往地上拍，柏瑟整张脸撞在地板上，在她感觉到鼻子和额头的疼痛前，死侍抓住了她的头发，拉起她的脑袋继续往地上按。
柏瑟被撞得两眼发黑，鼻血流得满脸都是，她几乎要喘不上气，眼泪控制不住地流下来。
她要死了，柏瑟绝望地想，思绪因为恐慌和疼痛而混乱，她就要死了，没有预兆，毫无意义，无人知晓地死在一个怪物的手里。
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明明还没到时间，一定是哪里出错了，一定是——
“砰！”
黏腻的血流进眼睛里，柏瑟两眼发黑，脑子嗡嗡作响，有那么一瞬间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疼痛地期望自己马上死去，所有的声音都远去了，她咽下喉咙里的血，感觉意识缓缓地沉下去。
但她到底没有沉下去。
“——姐——”
“师姐——要——”
一个声音不知从何处远远地传来，锲而不舍地在柏瑟耳边响起，逐渐从模糊不清变得响亮，柏瑟混沌的意识挣扎了一下，是不是有人来救她了？
声音还在继续，撕心裂肺，带着掩盖不住的哭腔，那是一个男孩的哭声，莫名其妙的熟悉，听得她头皮发麻。
别哭了，男孩子哭那么大声多丢脸啊，她恍惚地想，怎么回事啊小老弟，你又遇到什么麻烦？没事啦师姐来帮你，你别哭了——
柏瑟听见自己胸腔里一声响亮的心跳，然后男孩的呼喊终于穿过漫长的时间和空间，带着摧枯拉朽的气势刺入她的耳腔——
——“师姐！不要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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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再次挣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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