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时间想要坐新干线回东京是不太可能的了,柏瑟在大阪人生地不熟,极乐馆建在山上,她一想到自己大半夜的还要一个人开车下山找地方住,就忍不住头疼。
干脆许愿吃顿好一点的夜宵然后让他们把我送到酒店里算了,柏瑟苦逼地想,极乐馆里所有赌徒梦寐以求的许愿机会在她心里毫无分量,并不是柏瑟无欲无求,而是她认为自己的愿望没有让一家异国他乡的赌场掺和进来的必要。
柏瑟素来自觉人懒志短,生平只有两大目标,第一目标是赶紧把好不容易泡上的高中同学洗捣干净一举拿下,争取毕业前结婚;第二目标则是在结婚之前存好家里所有长辈的养老金,只有这样她才敢放飞自我地和楚子航一起全世界奔波屠龙,柏瑟的小算盘打得很好,她在卡塞尔学院留学后,校外兼职的工资和奖学都有好好的存下来,这笔钱按欧洲的养老金福利标准来看,哪怕从现在开始供养柏瑟父母和爷爷奶奶到她自己60岁退休还绰绰有余,柏瑟甚至考虑到楚子航和他妈的关系,如果楚子航有意,她也准备好了在“孔雀邸”多买套房的首付,可谓是万事俱备。
这两大目标都平稳地按照计划推进着,柏瑟暂时没有加快速度的打算,她已经决定干完现在手头的这单任务就金盆洗手,专心准备毕业实习。真要说柏瑟还有什么不太放心的,大概只剩下宿舍楼下那对废材师兄弟,可总不能让家赌场把芬格尔踢去毕业,把路明非鸟枪换炮变成楚子航或者凯撒二号——所以说极乐馆所谓的“绝对帮忙实现的心愿”,对于她来说实属鸡肋。
果然还是吃顿好的先睡一觉吧,柏瑟有些支撑不住地想。
这时她忽然有种被人窥视的感觉,柏瑟仰头看过去,一个漂亮的女人站在二楼的栏杆旁低头看她,女人穿着华丽宽大的和服,□□敷面,眼角画着细长的红妆线,桃花做簪松松地盘起长发,她身姿绰绰,低垂眼帘,面带浅浅的笑意。
柏瑟看呆了。
“上面那个美人是哪位?”柏瑟戳戳身旁的女经理。
樱井小暮也抬头,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变,“……是个歌舞伎演员。”
“她真漂亮。”柏瑟的眼睛黏在女人身上转了几圈才恋恋不舍的挪开,搁平时她可能还会想办法混上楼要个合照骗个联系方式,但柏瑟现在满脑子只剩下了睡和吃,转了个头就不关心那个女人了,她没注意到樱井小暮含糊的话,日本人说话本就喜欢省略掉主语。
樱井小暮松了口气,她把柏瑟迎进四面嵌满红水晶的贵宾室,让人上了几盘做工精美的水果拼盘,按惯例柔声询问柏瑟愿不愿意将赌博得到的十五亿放入他们的愿望基金,作为回报,这家赌场将实现柏瑟的一个愿望。
柏瑟矜持而快速地干掉了眼前的食物,饱暖思淫.欲,肚子里有点东西后之前被她扔到脑后的小心思又悄悄冒了出来,柏瑟在卡塞尔学院是个出了名的重度颜控,她手下的导航文学社和凯撒的芭蕾舞蹈团被学生们戏称为学院的两大知名社团门面,在柏瑟成功拿下楚子航之前,守夜人论坛里对她是同性恋的怀疑一直没有少过。
柏瑟内心天人交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相信自己的体力,她愉快地放弃了找酒店睡觉的想法,果断道:“那就让刚才遇到的那个美人过来给我唱个小曲吧!”
樱井小暮的笑脸僵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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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唱歌么?”男人将一缕长发轻拂到身后,“好呀。”
“我现在就去安排。”樱井小暮低头应声,她匆匆离去,心里翻墙蹈海。
柏瑟不了解日本的古典戏剧,只知道个宝冢歌剧团,宝冢歌剧团里女性反串的男角很出名,但她不会由此联想到歌舞伎,真正的歌舞伎只有男人才能出演,歌舞伎中扮演女人的演员叫女形,女形一生都在研究和钻研女人的美,樱井小暮面前的男人又恰好生得漂亮,穿上女装后端得是雌雄难辨颠倒众生。
樱井小暮知道男人的美会吸引所有人的视线,所以她能理解柏瑟突发奇想提出这个要求,但樱井小暮忍不住奇怪,奇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极乐馆下层。
男人的名字叫风间琉璃,他是一个戏子,是极乐馆的老板,也是樱井小暮的全部。风间琉璃很少留居极乐馆,即使来了也只是在顶层的和式套间里小憩,樱井小暮之前忽然在一楼看见风间琉璃时简直心惊肉跳,她将客人请进贵宾室,心里却想着早点打发对方赶紧出去问问发生了什么事。
接着柏瑟说出了那个让樱井小暮瞬间暴怒的愿望。
新来的客人很明显不认识风间琉璃,不然不会提出这种要求,樱井小暮勉强镇静下来后有些发难,极乐馆号称能实现所有人的愿望,柏瑟只是想听个小曲,这个愿望不比一楼赌徒们之间心照不宣的“不能和女经理共度一夜”过分,她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拒绝。
所以樱井小暮只能硬着头皮过来和男人说一声,她一路上都在为男人拒绝后怎么敷衍柏瑟而想借口,没想到风间琉璃居然马上就答应了。
樱井小暮不清楚男人的心思,只得安慰自己,或许是风间琉璃现在的心态切换到了日本第一牛郎的身份上,又或者只是无聊所以决定下楼逗弄一下客人,风间琉璃总是多变的,永远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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柏瑟无聊地坐在贵宾室里刷推特,她原本想要抓人聊天,美国现在正是白天,学院本部已经开学了,过多几天柏瑟也该拿着自己在日本分部的满分实习报告回去报道,按理说这个点应该有人醒着收到了她的消息,但不知道为什么平时聊得来的几个朋友都不在线,好像突然间楚子航路明非芬格尔和零他们全都断网了一样。
有人轻声敲门,柏瑟懒懒地说请进,抬头看见数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齐步走了进来,她一惊,还没从椅子上跳起来,就见男人们闷声不吭地开始搬家具。
什么情况?柏瑟瞪眼,心说难道她刷个推特的功夫极乐馆破产了?
男人们很快就把贵宾室清空了一大半,他们抱着榻榻米进来铺上,搬来了白纸屏风和景物道具,妖娆的女服务员端着食盒走进房间,各种各样的和式点心和日本料理铺满在柏瑟桌前。
接着他们都退了出去,不多时一个穿着和服的女人推门慢条斯理地走了进来,背后跟着一排拿着乐器低头不语的人。
柏瑟说让人过来唱小曲,极乐馆就真的临时建了半个和室,力求让她在贵宾室里看到尽可能完整的歌舞伎表演。
女人站在榻榻米上且歌且舞,动作间双眼如含春水波光流转,她唱的居然是首中文歌:
“倦兮倦兮钗为证,天子昔年亲赠;别记风情,聊报他,一时恩遇隆;还钗心事付临邛,三千弱水东,云霞又红;月影儿早已消融,去路重重;来路失,回首一场空。”
柏瑟目瞪口呆,她安静如鸡地坐在椅子上等女人唱完歌,肚子饿得咕咕叫也不敢伸手拿食物,这即是基本的礼仪,也是对女人的美的敬畏。
一曲终了,室内沉默了一会儿,响起了柏瑟的掌声。
“我叫柏瑟。”她小心翼翼道,“不知道有没有荣幸可以得知你的名字?”
女人笑了,她唱歌的时候身影伶仃,不语时笑容却温软如玉。
“我叫风间琉璃。”他说,柏瑟这才意识到对方居然是个男人,“你还想听我唱歌么?”
柏瑟张口却没发出声音,风间琉璃唱歌确实好听,但她并不只是想听他唱歌。
“……你不唱歌就要走了么?”柏瑟犹豫着小声问。
风间琉璃眨眨眼,慢慢道:“如果你想要聊天,那我也是可以奉陪的。”
柏瑟瞬间高兴起来,她拍拍椅子请风间琉璃坐到她的身边,特别自来熟地和他聊了起来。
“我叫柏瑟,姓氏是柏木的柏,瑟是琴声的意思。”柏瑟自我介绍道,她满脸好奇地问:“风间君呢?我记不住日本名字,风间君能告诉我你名字的汉字吗?”
风间琉璃愣了愣,然后笑着说:“我叫风间琉璃,姓氏是‘风的间隙’的风间,名是人偶净琉璃的琉璃。”
柏瑟默念了几遍,风间琉璃,风间琉璃,真是个好名字,碧琉璃滑净无尘,风间君就像是玉器一样宝贵的人啊。
“很高兴认识你。”柏瑟认真道,就像小时候上英语课,她会一脸严肃地跟每一个新来的外教说“Nice to meet you!”那样。
“很高兴认识你。”风间琉璃也说,他的声音轻的像是梦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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