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没怎么啊……”
话虽如此，但黄蓉可不信，她打量着女儿，只见郭芙此时眸光盈盈，面颊含春，嘴角带笑，兀自出神，分明是女子情窦初开时的样子，因而心下是一惊，出声道：“芙儿……”
“怎么了？”
郭芙不察母亲神色有异，只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声。
黄蓉本欲开口询问，然而又觉得不知如何开口。这些年未见，她犹将郭芙当做娃娃来看，哪能知道一眨眼，女儿才刚一回家，或许便就到了她快要嫁人的时候了。
不过女孩儿长大了，本就也该嫁人的，她有她的归宿，父母也无法永远陪伴于她左右。
而如今的女儿知道要漂亮，想要学会打扮，不也是挺好的么？若她真的如从前那样淘气得无法无天下去，黄蓉才要生愁呢。
是以黄蓉虽自心底发出一声叹息，但到底抚摸着郭芙的发，微微一笑：“好，妈妈替你梳发上妆。”
至于郭芙为何一夜间变了些，她到底心慕于何人，那人品行究竟如何，她不是不关心，只是需且过一会儿再试探询问，省的惹恼了郭芙，这丫头便就真的一言不发了。
“嗯！”
郭芙不知母亲想了什么，只将梳子递与黄蓉，由了她替自己梳发。
郭芙幼时，黄蓉就喜欢给她编发，只是那时她还小，因而只给编双平髻或丱发，如今她虽尚未及笄，但模样已显俏丽，黄蓉因而给她梳上时下少女喜爱的垂鬟分肖髻。
黄蓉替郭芙小心梳了发，又分了两股发结鬟，并用金桃花钿固了，又结束余发，搭于她左肩。这使郭芙看上去多了几分柔顺，但又不改其娇俏，并且增添清恬气质。
黄蓉站在郭芙身后，瞧着镜子里的郭芙，那远比花娇的模样，不由满意一笑：“芙儿当真长大了，很漂亮 。”
“真的么？”
郭芙用手指缠着肩上的头发，笑着玩了玩。
黄蓉轻拍了她的手，嗔怪道:“你呀，莫不要梳这头发乱跑乱跳，一会儿散乱了可就很难看了。”
“我晓得的，一定不会乱闹的。”
郭芙说罢，转过头对黄蓉嘿嘿一笑:“那妈，怎么上妆呢”
她说完后，似是想到了什么什么，笑容忽僵，转而鼓起了脸颊：“算了，怪麻烦的，还是不上吧。”
黄蓉一挑眉，但问道:“哦？为何啊？一会儿画又一会儿不画的。”
郭芙蹙了蹙眉，闷闷道:“我就是觉得……往日里我不上，今日突然上了，好像有些刻意了，怪怪的。”
这就像是特意画了给某人看似的，一会儿被桥见了该给他笑话了。
即使黄蓉聪慧，也猜不透这些不同于旁人的小女儿心思。但如果她知道郭芙所想，一定会道她多虑。
寻常男子自然是高兴于心上人为了见自己而特意上妆的，又哪会笑话于她？
再不济，如郭靖，也只是看不出黄蓉她上妆了而已……
唉，有时候这种才令人苦恼呢。
不过么，靖哥哥他也说了，她怎么样都好看的。
黄蓉想到这，微微一笑，又摇了摇头，双手揉揉郭芙面颊道：“芙儿很好看，用不着施加铅粉，但你若想学，日后妈妈教你。只是现在，你爹爹正在厅里等你用餐，你再拖下去可就不好啦。”
郭芙闻言，忙“哦”了一声，换了衣服就同黄蓉一道出去。
黄蓉牵着郭芙，但这一路走来看上去更像是黄蓉在“遛”着郭芙。若不是因为知晓母亲怀着孕，郭芙很可能就拉着黄蓉跑起来了。
郭芙她虽一路走得很快，但临到前厅时，却又忽然慢了下来，转而到了黄蓉身后，探着头瞧去。
然而杨过没瞧着，倒是大武小武见了她后一愣，随后笑道:“芙妹!”
郭芙随意应了一声，她左右环顾，瞧见杨过不在，心里也不知道是气是失落。
这懒虫，莫不是还在呼呼大睡？
不成，他若睡过了头，吃不到晨饭怎么办？
然而想到这，她又笑自己多虑，爹爹最是心疼杨过，杨过不来吃晨饭，爹爹该是要比谁都更担忧了。
此时，郭芙瞧见郭靖正在喝粥，他既没有四处看，也没有疑惑杨过为何不来，因而郭芙料想他已经唤人去叫那小子了，便也就盛了碗粥慢悠悠地喝起来。
然而待她一碗粥喝完，也不没见想要见的人过来，不由奇怪。
她惯是按不住奇怪的，于是问郭靖道：“爹爹，杨过呢？”
郭靖看了她一眼，不说话，所谓食不言寝不语，这点他是教过她的。
郭芙无奈地给他看了看自己的空碗：“爹，我吃好啦。”
郭靖这才道：“过儿一大早就走了，只因他师父晚上离去，只留了信于他。过儿放心不下，便就去寻了。”
“什么？！”
郭芙闻言，双眸瞪大，随后她放下了碗，因为放得略重了些，又惹得郭靖一瞪。
倒是黄蓉问道：“怎么了，芙儿找过儿有事么？”
“这……倒也没什么事。”
只是，那家伙什么都不说，什么话也不留，就这样离开，是不是太过分了些？亏她……亏她还这样打扮自己，也不知道是在盼个什么劲了。
郭芙有些沮丧，又有些委屈，她瞅了黄蓉郭靖一眼，闷闷道：“我吃好啦……我去外面走走，散散心。”
郭靖有些奇怪：“你需要散什么心？”
这小丫头一个，作何这般苦大仇深的模样呢？不清楚的人还以为她和杨过有什么恩怨未了呢。
郭芙听闻郭靖的话后，鼓起了脸颊，郁闷道：“不散心那就消食，出去走走，消消食总行了吧？”
郭靖摆了摆手道：“那你去吧。”
他说完后，瞧了闷闷不乐、转身要走的郭芙一眼，忽然又道：“等等，过来。”
郭芙不解，看着郭靖，确认是在叫自己后，慢吞吞地走到郭靖身边：“怎么了？”
郭靖瞧着女儿，严肃道：“这没旁人，爹就要同你说了。你呀，心高气傲，遇到不顺就容易大发脾气，这一点可不好！唉，昨日之事你也勿要气恼过儿落你面子，你杨哥哥很是心疼你的，就像往年每次你生日，你杨哥哥虽远在终南山，却总会派了雕儿给你带来礼物……”
郭靖原本是想说一些过儿的好话，好叫他这个女儿不要误会了杨过，也让这两个孩子可以消除芥蒂。毕竟，他同杨过父亲结拜，郭杨两家又世代交好，那么下一辈自然也不该成为冤家的。
郭靖是如此想的，而令他满意的，是郭芙脸上果然少了许多怨念。
郭芙有些吃惊，愣了一愣，随后自是不由自主想起当年她同杨过所说生日一事，心中既是甜蜜又是疑惑，随后她道：“可是……可是为什么我从来也不知道呢？”
黄蓉听女儿这样问，忍不住笑了一声：“只因过儿从未附信写明是送谁的，更何况雕儿哪能每次算准三月十五将礼物送到桃花岛？只能在那前后两日送到罢了，因而你爹爹只当作是送来孝敬他的了。”
郭芙闻言瞥了一眼郭靖，坐等他一个解释。
郭靖咳了一声，不由道：“他每次送来的都是蜂蜜哇，小孩子吃什么蜂蜜？若不是他昨日问我，我倒真不知是给你的……不过我倒是的确想起来了，你小时候的确是想食蜂蜜，被拦住之后还哭闹不停呢。你看，你杨哥哥对你的确是很好的，你以后不要和他置气了。”
他生怕郭芙小孩子心性，只想到要礼物，或者嫌礼物不够好，而不念幼时玩伴情谊了。
郭芙自然不会如郭靖想的那样。
她只是在想，杨过为何想要送她蜂蜜来着？她比郭靖记得更清楚些，她吵着要吃蜂蜜的时候远小于十岁，杨过还没来呢！更何况，她又哪会在杨过面前哭闹？
她想了想，随后突然回忆起十岁生日那天他问自己的一个问题。
——“你莫非喜欢石榴花么？”
——“喜欢啊，我什么花都喜欢呢，香的、鲜艳的、一簇簇的、大朵大朵的……都喜欢。”
——“哦～这样啊。”
或许，蜂蜜并不是主要的，重要的，是那些蜂蜜来自终南山上的什么花。
郭芙想到这，忍不住笑自己想多了，那么久远的事，那么小小的一件事，怎么可能会有人记着不忘啊……不过，那的确是除了箫之外，唯一一个和礼物有关的问答了。
他们四年没见，小时候后又总是争执，本也没什么交心的时候。
因而郭芙状似不经意问道：“那都是些什么蜂蜜？”
这次郭靖倒是回答的很快：“什么都有，桂花的、野菊的、玫瑰的、槐花的。”
郭靖原本是记不住这些花的，但是没办法，蜂蜜瓷瓶上贴着特别大用朱砂笔写的花名嘛，这般特意显目，想不注意都难。
更何况比起只寄信的郭芙，郭靖还是很宝贵这些杨过“孝敬给他”的东西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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