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芙听了郭靖报的花名后,心生一种颇为奇妙的感觉。
若真如她所想的那样,杨过是因为她说的几句话而特意收集的那些蜂蜜送给她,那她心里不是没有触动的。
只是……
郭芙感动到一半,忽又重新皱起了眉头,再次气恼起来。
别说她未尝过蜂蜜,不知是不是他随意买了应付的,纵使他真的有用心备过礼物,但杨过未曾留下只言片语就匆匆离开,这难道不是没将她放在心上么?
当然了,尊师重道诚然是很重要的,可是……可是……可是就这样把她一个人留在这,委实是十分过分的!
郭靖自然不知女儿出神乱想,犹在那道:“那些花蜜自然不可久放,是以如今只剩下了瓷瓶……”
郭芙听到这,打断了他道:“爹爹,那些东西都给你好了……我才不屑呢!我去散……消食了!”
说罢便跑了出去,再不给郭靖任何要她留下的机会,自也不会去管郭靖在身后的无可奈何。
郭芙先去了马厩,只因她散心的方式格外与众不同,她绝不会慢吞吞地在路上逛着走着,慢慢哀思,而是选择驾马奔驰,任由心绪被耳边的风吹散。
草原上的孩子幼时便会骑马,郭靖因而在郭芙小时便教授骑术,更是把自己的红马送给了郭芙做生辰礼物。如今那红马同了郭靖一道前来,郭芙瞧见它后自然有意带它去街上驰骋。
这红马原就是汗血宝马,筋骨强健,膘肥体壮,因着年岁不小,更是十分通人性,它认出小主人来,倒也不像癞皮马那般癫狂嘶鸣,只凑近了些,用那硕大的眼睛温和地瞧着郭芙。
这红马体格比郭芙大许多,郭芙站它身前,更显娇小。此马强壮有力,但脾气如此温顺,宛如长辈,实在是不由得让郭芙心中一软,双手抚摸过红马头颅,口中只轻轻道:“马儿,马儿,也就你还等着我,陪着我,那臭雕儿、臭杨过,不要我了,我也不要他们了……”
她这般喃喃低语,红马自是不懂,但到底也能感受主人的低落难过,因而轻蹭于郭芙,以表安慰。
想来,这世上初尝情一滋味的少女大抵皆是如此,但凡意中人不告而别的,又有几个能够心安,唯恐他嫌烦了自己,或移情别恋、见异思迁。
郭芙从未晓得此种患得患失之感,但她性格直率洒脱,除非惶惑,否则绝不在伤心难过一事上纠缠太久。
她将红马牵出,翻身上马,拉住缰绳,双腿轻夹马肚,口中刚欲喝一声“驾”,忽听空中传来一声鸣叫,只见两只雪白的大雕飞至马厩之上,一只的头略略一侧,另一只则歪着脑袋瞧着郭芙。
这两只大雕浑身银白,精神抖擞,正是郭芙方才念叨的雕儿。
郭芙惊讶道:“雕儿?你们怎么来了?”
这倒是稀奇,多年不见,如今她刚在背后念叨它们,这就来了。
郭芙真想用手指弹一弹它们的脑袋,然而它们停得高她够不着,她也无意真的同这两只鸟计较,因而只骂道:“没良心的,这四年里就只知道跟别人跑!”
说起来,这倒是郭芙误会了二鸟,它们自终南山和桃花岛两边跑,而且待在桃花岛的时间远比终南山要久,就像这次,它们就是跟着郭靖黄蓉来到此地的,后因要回终南山一趟而错过了见郭芙回来的那一面,绝不像郭芙所说的只知道跟别人跑。
雕儿们只知郭芙气恼,却不知道她在气恼什么,“唳”的两声,挥翅而飞,在郭芙头顶盘旋一圈后向外飞去,它们飞得不快,见郭芙不动后便又靠近,来回盘旋。
郭芙瞧它们做引路模样,略作思考,心中升起一个猜测,立刻催马跟上。
雕儿见主人跟上,急急加速飞翔,红马脚力不慢,迅捷无比,纵使跟着飞行的白雕,也不见吃力。
街上行人但见红衣的少女骑着赤红的马在风中疾驰而过,神采飞扬。
临到城门,郭芙见雕儿不停,依旧城外飞去,不免眉头微蹙,心中一瞬闪现思量:此一去,或许短时期内不得归了。
但她却不喝止红马继续飞奔,依旧跟着雕儿。
待到城外几里远的地方,果见一茶摊里有一俊俏少年翘首远望,他见到白雕后面容一喜,见到红马与红衣少女后,眼中欢喜之意几已溢出:“你来了!”
白雕见使命已达,停于茶棚之上。
郭芙停马后瞧这杨过,轻咬粉唇,随后蹙眉下马走去,只做不经意道:“原来是你呀。”
她说完,见这混帐依旧乐呵,心中不由一恼,生怕他不知道自己生气,大声质问道:“你叫我来做什么,不是要去寻你师父么?寻到了?”
杨过闻言一愣,随后眸色黯然:“未曾。”
郭芙瞧见他黯然的眼神,唇中气话忽得说不出口,她张了张嘴,随后缓缓一叹,终只好声问道:“你今早作何一声不吭就走了?”
杨过瞧着她,见她神色中隐有责问之意,但眼眸中又含担忧之色,因而不似以往调笑,转而轻轻道:“我怕同了你告别,我就不愿离去了。”
他只这一句,便就叫郭芙说不出话来。
“那……那你为何现在又叫雕儿唤我前来呢?”郭芙的手揪了揪裙边,嘟囔道,“莫不是你找个师父也还要我陪着?”
杨过忙道:“这自然不是。”
郭芙立刻抬头:“这么说,你不想我陪着?”
“也……也不是。”
杨过见郭芙瞪着自己,质问之意明显,即使未做理亏之事,也因着急而一时语塞。
无论他再如何机敏,亦有少年人的青涩笨拙之处,急忙解释道:“你四年未见郭伯伯郭伯母,定然想要陪伴他们左右,我怎么好意思叫你同我去找师父?”
郭芙闻言一愣,倒是未料到杨过还想到了这点。
自然,她原的确是想陪父母一段时间的,至少也要等到妈妈将弟弟或妹妹生下来才好离开。
杨过继而轻轻一叹,随后露出一分苦笑,他往常最是叛逆不羁,如今流露这种神色后,反让郭芙心头一软。
他道:“只因我终究挂念着你,行至半途,左思右想,忍不住叫雕儿去找你。”
随后他似乎觉得这话委实有些不好意思了些,一歪头,故意学了昨夜小狗的模样,笑道:“难道忍不住想想郭大小姐,也是有错么?”
郭芙唇角终于露出几番笑意,她问:“但若是我不跟着雕儿过来呢?你怎么办?”
“那……我恐会失落,然后归心似箭,或许不孝得再没什么心情去找姑姑了。所以左思右想,你能来可真好。”
少年说到最后一句时,微微一笑,黑眸瞧着郭芙,闪闪发光。
郭芙的睫毛轻颤,随后双眼一弯,捂起嘴唇,瞧着杨过而咯得笑出了声来。
她道:“杨过,你可真会说话,那我便就原谅你今日早晨不告而别,惹我生气了。”
杨过立刻抱拳,做庆幸状,道:“郭大小姐不怪罪小人,那当真是太好了。”。
郭芙抿着唇,瞪了他一眼,随后也笑了。
笑罢,她一想到早晨的事,不由又问:“对了,我才知道,原你还记着我生辰,只你为什么会想给我送蜂蜜呀?”
杨过顿了顿后,笑道:“你从小到大,什么都不缺,我也不知该送什么好。我想你从未去过终南山,又喜欢鲜花,本要摘些花给你,但是鲜花容易枯萎,送种子给你又怕你养不好。恰巧姑姑养了许多玉蜂,因而想给你尝尝这颇好喝的玉蜂蜜浆了。”
郭芙道:“傻子,我喜欢花,你送我蜜有什么用?”
“蜜是从花里采来的,是花最最宝贵的东西,蜜浆里还凝着花香,你说好不好?”
杨过说完,见郭芙愣愣,以为郭芙不喜,不由道,“你不喜欢吗?那可真糟,为让它们只收集一种花粉,我可费了些心思呢。”
郭芙闻言不由得说:“谁说道?我很喜欢啊。”
只是,无缘尝尝看那味道了。
她说完,瞧着杨过,忍不住小心问道:“养蜂做蜜难么?累么?”
杨过笑了,他神色专注,眸中盛着少年最真诚的情意:“只要你喜欢,就不累。”
郭芙想,往日听到有男人这般对女子说的时候,她总认为这些甜言蜜语不是发自真心的,因而对此一话颇为不屑。但如今她看着杨过含着笑意,但又十分真挚的话语,她便觉得,这话就是真的。
而她听到这话的时候,心里真的犹如吃了蜜一般甜了。
杨过说完,看了看天色,随后轻轻一叹:“我现在忽的后悔了,我或许不该叫雕儿带你来的。”
“怎么了?”
郭芙问着后笑了,她这时候倒也猜到了些他的路子,忍不住用了他先前说的话问:“你这是又舍不得走了么?”
杨过亦笑:“当然不是。”
郭芙脸色微变,略有不悦:“那怎么了?”
杨过认真地瞧着她,随后靠近一步,还未等郭芙反应过来,便搂住她的腰。
瞧见郭芙的眼睫因为吃惊而轻轻颤起,杨过不由笑道:“不是我舍不得走,而是我舍不得你走。”
少年瞧着少女,看似好不再在意的笑容中再次浮现一丝紧张到期盼:“可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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