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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姜阮情绪爆发之前,梁计尧迅速反应,机智地拍了下脑门:“突然想起来,有份文件忘在车里了,我去拿。”
人走到门口。
姜阮清冷冷的视线追着他背影:“等会。”
梁计尧顿足,杵在那嘴角露着笑:“还没走呢。”
姜阮冲旁边桌几上的食盒一扬下巴:“你吃了吗?”
当然是吃了。梁计尧特别诚恳:“没吃。”
“一起。”
方姨准备的餐盒,让司机送了来,保着温。
四层餐盒,两荤一素,色泽鲜美,小份泰国香米,混着一把粗粮谷粒。
一双筷子,一把勺子。梁计尧一手拿一个,看姜阮:“用哪个?”
姜阮:“都行。”
梁计尧:“石头剪刀布。”
姜阮翻白眼:“你幼稚不幼稚。”
梁计尧怂恿:“来嘛。”
姜阮懒得理他,从他手里夺过勺子,将蒸米拨到盖子上一点自己吃,剩下大半推给他。
梁计尧:“一点情趣也没有。”
姜阮掀起眼皮瞅他。
梁计尧瞬间乖了,露了个笑脸:“我闭嘴,吃吧。”
姜阮心情不好时,遇到旁边有人聒噪心情就会特别的糟糕。而如今的梁计尧与失忆前性格截然相反,偏偏就是那种恨不得丁点烂芝麻事,都要放锅里翻腾两下的人。
他俩可谓是非常不搭了。
也不知道当初怎么就走到一块去了呢。
梁计尧拧开果汁,搁到她手边。顺手把她爱吃的菜挪到她跟前,对这方面没什么记忆,也不是说出于本能反应,这几天接触下来,梁计尧对于她的喜好厌恶、脾气秉性大概有些了解。
说不上百分百全对,但也八九不离十。
他倒不是做不到在她烦躁时沉默,可他本身的反骨偏偏让他以毒攻毒。
她心情不好,他就故意逗她。
越烦躁就会记忆越深刻。等以后心情烦躁时,不由自主地想到他,一来气,仇恨值转移到他身上,便不再为那些烦躁的事情烦躁了。
和人置气,总比和一些冰冷的事务置气容易解决的多。
梁计尧打算再逗逗她时,手机响了,他扫眼屏幕,下意识看向姜阮。
姜阮慢吞吞地吃着东西,眼皮也懒得掀:“不方便我听就出去接。”
梁计尧嘴角动动,想解释,最终作罢。
梁家打来的电话。
半百寿辰,邀他前去参宴。一天内打过两次,一次是梁松贤亲自打的,第二次是梁太太。
这一次,是梁曦元打的。
梁计尧的母亲是梁松贤的白月光,但好像白月光的下场都不怎么好。
未婚先孕,身染疾病,早早离世。
梁计尧自小跟着姥姥长大,四岁那年,姥姥去世,他被接回了梁家。
在那个家体验感极差。对于梁松贤慈父形象,他没有半点亲情感。梁太太祁温桐面上对他言笑细心,背地千防万防,这一境遇在祁温桐得知肚子里怀着的是女孩后,更变本加厉。
小公主一天天长大,非常黏他,哥哥长哥哥短的绕在他的身边。
梁计尧因为她那个刁钻刻薄的妈对她也没什么好脸色,只是小公主偏偏黏人得很,怼人技术跟他学得越发精湛。
只是他不记得是,失忆前的好几年,小公主对他的目光完全从哥哥晋升到成功偶像地步,寡言少语,桀骜不驯,拒人千里是梁计尧的新特征。
梁曦元那头还因为哥哥拒绝邀请置着气,电话一接通,开始含沙射影的挖苦。
梁计尧拿远手机,淡定地等手机那头没了声音,拿近:“不知道打电话叫一声哥哥吗?长幼尊卑懂不懂?”
小公主彻底恼了,觉得梁计尧再故意调侃她:“我呸!”
完全忘记了刚刚的长篇宏论。
梁计尧也接的顺溜:“爱呸不呸。”
小公主愣了下,完全没料到梁计尧会接住话,甚至与自己驳论,感觉时间回到许多年前。
有些没回过神来,声音明显浅了许多:“周末我爸生日,你必须回来。”
梁计尧呵声:“你爸生日我回去干吗?”
“你就得回来!”
“我就不回去。”
“梁计尧你是不是有病!”
“你才有病呢。”
走廊里,梁计尧和梁曦元斗了近二十分钟的嘴,才挂断电话,往回走。
姜阮吃完饭,见他许久没回,忍不住好奇出来找他。
梁计尧不知什么时候发现的她,挪过来,晃着手腕在她脸前打个响指。
姜阮回神,单手抄着口袋,站直身子,夸奖:“口才不错。”
梁计尧勾唇笑,曲着手指挠挠下巴:“还行吧,所以不要轻易得罪我,当心我把你怼得找不到北。”
不怕你毒舌,就怕你冷暴力。
姜阮呵笑:“走了,让你带来的人去会议室集合,十分钟后开会。”
梁计尧吃惊,苦哈哈地皱着一张脸:“现在?刚吃完饭,不休息一会?”
姜阮头也没回,往办公室走:“你午睡时有人给你发工资吗?”
梁计尧不乐意地撇嘴。
工作狂,惹不起哦。
不想工作是一回事,但不得不工作,又是另一回事。星辰大部分的事都转给姜淮升忙,就《重启》这一件事,梁计尧还是有信心做好。亲儿子,亏待自己,也不能亏待了它。
宽敞明亮的会议室。梁计尧瞬间一敛方才懒散随性的模样,思路清晰地介绍游戏的整体框架。
随后指派手下的程序员做更为精细的讲解。
姜阮知道,他真的是正经不过两秒钟,这又犯懒了。
梁计尧对她的打量似有所察,突然扭头,抿起嘴角,眉眼弯弯,露了个炫耀嘚瑟的笑容,那神情,分明是在说:求表扬。
像个讨主人欢心谄媚的二哈。
影视部的职员就一些问题正在进行沟通交流,姜阮难得在工作会议上走神,看着前头的人,只觉会议室突然安静。
她不知不觉回忆起两人作为网友见面的那天。
六月份,英国早晨天气透着丝丝凉意,出门要带件薄外套。
被大诗人徐志摩写进诗歌里的康桥之上,姜阮如约而至,在桥的这头瞅见个熟人——冤家梁计尧。
姜阮懒得想他为什么出现在这。
因为对他的不待见,姜阮几乎没犹豫,在对方发现自己之前,疾步去了桥的另一端。
后来梁计尧向姜淮升描述这个场景时,原话是这样说的:那天日子对我很重要,我和你妹水火不容,一见面就犯冲,为了不影响这场至关重要的约会,我在看到她之后故意低了头,假装路人。
在姜阮穿过桥后,梁计尧心里松了口气。
幸好她没看见自己。
横架在湍急流水之上的古桥,宏伟庄重。岸边金柳飘扬,天边云彩绮丽。
桥这头的梁计尧,身姿挺拔,衣着讲究,东张西望生怕在人群中错过最重要的那张面孔。
桥那头的姜阮,鬓发飞散,平静沉着地眸底浸着浓烈期待与轻微紧张。
波光潋滟,行人三两。
唯有他俩是静止不动的。
出于礼貌与尊重,谁也没有发消息催促。
直到距离约定时间过去了足足二十分钟。
梁计尧迫不及待地摸出手机,询问她时不时在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与此同时,姜阮也发了条消息,问他是不是故意戏弄自己。
两人这才反应,原来,他们早到了。
梁计尧发消息:“你在哪?站着别动,我去找你。”
姜阮行事直接,回:“这边我比你熟,还是我去找你吧。”
定位发过来。距离不远,隔着一架桥。
姜阮哭笑不得:“我在桥这头。”
姜阮抬步往桥那头走时,行人突然多了起来,有顺流有逆行,姜阮混在其中,期待又焦灼,自责又忍不住笑。刚刚就应该发讯息确认一下。
桥中央,姜阮脚步匆匆推开人群往前走。
手腕一紧,突然被人抓住。侧头,见是梁计尧,嘴角的笑僵着,莫名的情绪没等爆发,梁计尧似有所感地来了句:“Mankind was born o was never meant to die here.”
这是一句电影台词:人类生在地球,但绝不应该在这里灭亡。
“……”
姜阮的心情很复杂。
在现实生活里,梁计尧是哥哥的狐朋狗友,是与自己不对付的冤家。
但在虚拟世界里,那个科幻迷网友有涵养、有风度、幽默渊博。
两个形象突然间融在一起,谁能接受得了。
姜阮迟疑地说出约定暗号:“Every thing is gonna be alright.”
意思: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同样是一句电影台词。
两个科幻迷,用这样一种方式,致敬热爱。
出自两部电影的经典台词,被陌生人蒙对的巧合有多小。
以至于那段时间,姜阮对梁计尧的态度反差非常大。有时两人默契地像是共享大脑思维,有时候梁计尧能把姜阮气得恨不得拿网球拍抡到他脑门上。
如今,她面对失忆的梁计尧,那感觉仿佛回到了初在一起的那会,怀着双重身份的复杂情绪,频频被梁计尧出人意料的举止惹得炸毛。
当初疑惑的是,那个涵养风趣的网友,为什么会有那样混不吝、让人头大的行为举止?
而现在,姜阮时常会忘掉梁计尧已经失忆这件事,被乌七八糟的烂摊子闹得头痛。
不管过去,还是今时,姜阮拿这个时不时让她暴躁跳脚、大跌眼镜的男人,一如既往地没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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