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氏咬牙切齿指着对面顾晚筠:“你娘到底是怎么教你的,好歹也是建远侯府的嫡长女,如此没有教养,竟敢捉弄长辈?”
顾晚筠一脸无辜,眼睫低垂,道:“不爱喝?那就请二叔二婶回去喝自己家的咯。”
“……”纪氏听不懂意思,还想吵闹,被顾徽一掌给按了下去,不耐烦的厉声道,“够了!你还想不想赎回筝筝了?”
纪氏看了眼夫君的眼色,只能愤愤不平,侧开脸不再吭声。
随后,顾徽硬着头皮,把他手上那一杯茶先给喝了,被咸得五官都皱到了一起,许久没缓过来,扔下茶杯,才道,“大丫头亲手奉的茶我也喝了,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说说正事?”
“二叔请说。”顾晚筠正坐在对面,漫不经心的欣赏着自己如葱根似的手指,还有那莹然透亮的粉嫩指甲,忍住几分得意。
喝盐水当然是头戏。
顾徽道:“那二叔也不拐弯抹角了,你二妹妹的事,怎么说也是你一手造成的……”
一开口就让人不爱听,顾晚筠将他的话打断,“二叔此话严重了,什么叫是我一手造成的,到底是谁一手造成的?”
若不是你想把人家送去庆王府,会害了自己女儿么?
顾徽脸色一黑,道:“把你二妹妹送到庆王府的人是你,不是你造成的,难道我会把自己女儿送出去?”
顾晚筠更是来气:“二叔觉得,自己女儿不能送去庆王府,把我送去就皆大欢喜了?”
顾徽脸色微变,一时哑口无言。
顾晚筠理直气壮:“二妹妹还真是好命,出了事,有爹有娘想着将她赎回来,倒是我,还要被自己亲叔叔出卖,如此欺人太甚,我死去的爹爹若是知道这事,就是化作鬼也会找你们算账!”
顾徽和纪氏对视了一眼,有些心虚,那顾衍这么疼女儿,该不会当真化作鬼来找他们吧?
顾徽脸色略微发白,许久才忍耐着道:“你干脆就直说吧,怎么才肯拿那副百鸟图出来,给我去换人?”
顾晚筠撇开脸,轻叹一声,为难道:“百鸟图啊?那可就太不凑巧了,说实在的,晚筠也想换回二妹妹,可那副图刚好被我给烧了。”
顾徽与纪氏同时惊愕道:“什么,你烧掉了?”
顾晚筠点点头:“对啊,昨日不是缺碳么,就想着拿几幅画来烧,没想到拿错了,将那副柳方申的名画给烧了,啧啧啧,还真是可惜,要不你问问庆王别的画行么?”
纪氏指着顾晚筠骂道:“死丫头,你就是故意的,肯定藏起来不想拿出来救人,你心肠怎么这么坏!若是筝筝出了什么事,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顾晚筠耸耸肩:“我藏起来作甚,反正这侯府的东西很快都不是我的,我用得着骗你们么?再说,若不是二婶霸占了银丝碳,我也不会拿画来烧,所以要怪也怪你自己。”
“你说什么?”纪氏气得一脸通红,真的恨不得扑上去掐死这个死丫头。
倒是顾徽“啪”的一巴掌拍在桌上,对纪氏喝骂道:“你到底有完没完?就知道添乱,给我回去!我单独跟大丫头说!”
纪氏被吓了一跳,很不甘心,还有点委屈,幽怨的瞪了顾晚筠两眼,随后才起身一甩袖子,出门离去。
只剩下叔侄二人,面对面对峙,许久,顾徽才唉声叹气,有几分诉苦的意味,道:“你也不能怪二叔,现在这种情况,二叔怎么也得挑起重担,为自家人谋个出路,也是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
顾晚筠真的心寒,摇头道:“敢情二叔从来没把晚筠当成自家人?”
顾徽噎住半晌,沉下声来,好声好气道:“二叔不是这个意思,本来是打算送个丫环过去了事,奈何你长得太过惹眼,那庆王指名点姓说了要你,二叔实在没有法子……就当二叔求你行么,这是我一人的意思,跟你二婶和筝筝都没关系,你若是要怪就怪我一人,筝筝是无辜的。”
顾徽知道这百鸟图肯定在顾晚筠手上,她故意说烧了不拿出来,就是想让人求她,还能怎么办,为了女儿也只有低声下气了。
顾晚筠面无表情,淡淡道:“她无辜,我就不无辜?二叔这可一点不像在求人。”
顾徽眉头紧锁,低声下气道:“难道你还想让二叔跪下求你么?”
你若是想跪,其实顾晚筠也没什么意见。
顾晚筠笑了笑,道:“二叔说哪里话,你是长辈,晚筠哪里敢让你下跪?”
顾徽攥紧了拳头,拇指的指甲都在食指上快掐出了血痕,片刻后才道:“那你到底要二叔怎样?”
顾晚筠低眉颔首,不说话,她也不好说什么。
倒是顾徽沉不住气了,主动提议道:“这样吧,只要你肯拿百鸟图把筝筝换回来,我现在去冰池里游水,行么?今后我保证二房绝对不再惹是生非,不然主动扫地出门。”
虽然也没几日时间了,但是总得讨好这丫头吧,不然女儿还不知道在庆王府受什么非人待遇。
顾晚筠听完还觉得还行,当即环视屋内,有意询问在场的人,道:“二叔刚刚说他很热,想去游水凉快凉快,你们可都听见了,我什么也没说。”
屋里有顾青和遇鲤,还有顾徽带来的贴身仆人,众人闻声连忙点了点头:“嗯。”
顾晚筠还道:“二叔还说,二房绝不惹是生非,不然就自己扫地出门,你们也都听见了?”
“嗯!”
顾晚筠手指勾起肩边一缕碎发,绕着圈,道:“既然二叔都这么说了,我不帮个忙也说不过去。”
顾徽看她终于松口了,露出恭维的笑脸:“那百鸟图……”
顾晚筠抿唇道:“二叔不如还是先去凉快吧,我突然想起来,之前烧的那幅可能是临摹的,我再去找找真迹在何处,等你凉快完回来就差不多找到了。”
“……”
后来,顾晚筠就让顾青盯着二叔,带他去游泳,若是池子结冰,凿开也要叫他游,这大雪天有够他受的。
待二叔走后,遇鲤这才窃笑道:“二爷真是自食其果!竟然想把姑娘送去庆王府?怕不是鬼迷心窍了吧。”
顾晚筠沉下面色,捏了捏发疼的额头,道:“只希望他们消停消停,让我最后安宁几日,你去把那副画拿出来,一会儿让顾青送过去。”
“是。”遇鲤随后便拿着钥匙,冒着风雪出了门。
顾晚筠坐了片刻,又去了对面主屋看母亲沈氏。
沈氏老早听到了外头的动静,此刻见了女儿,连忙询问:“你二叔二婶又闹什么幺蛾子?”
顾晚筠往床前一坐,抿唇笑道:“娘,你就不用操心,女儿已经把他们治得服服帖帖的了。”
确实也服服帖帖了。
当晚顾徽就派人带着百鸟图,前去庆王府把女儿顾晚筝给赎了回来,顾晚筝身上有些轻伤,但好在没被糟蹋,回来就哭个不停,本来把事情都怪在了大姐头上,还想来找顾晚筠算账的,被他爹给锁在了屋里,才肯消停。
她人倒是安然无事的接回来了,可因为划伤了庆王的脸,这回二房适得其反,巴结不成反而把人家给得罪了,无疑是又给建远侯府火上浇油。
二叔顾徽去“凉快凉快”之后,回去就染了风寒卧病在床,二房那一家子算是彻底没了脾气,因为这治病拿药,还得舔着脸来求顾晚筠帮忙,顾晚筠若是心情好,给母亲拿药的时候,就顺带着给他们拿治风寒的药。
“夫君,那顾晚筠竟然叫自己二叔大冬天去池子里游水,也太无法无天了!害得你染了病,若是这身子好不起来可如何是好……”纪氏正守在床边,一把一把的流眼泪,一想到那顾晚筠就恨得牙痒痒。
顾徽正头疼脑热的躺在床上,叹息道:“你可千万别再去招惹她。”
纪氏还满心不甘:“难道我们就这样忍气吞声,看她脸色过日子?”
顾徽道:“没几天日子可过了,就忍一忍吧,我已经准备好了一切,等到时候叛军进城,开了城门,我们一家就逃出城去,远走高飞。”
纪氏听自家男人已经有了打算,这才放心了许多,点头道:“那到时候我们不带他们母女!叫他们落入叛军手里,任人鱼肉,下场凄凉!”
“那是当然,大嫂病这么重,带着她就是个累赘,更何况,世子还在叛军手中,估计让她们走她们也不肯走。”
“那我在去搜罗些值钱的宝贝,到时候我们带走,才不愁吃喝。”
“嗯……”
汴京城,另一头,庆王府里。
身材臃肿发福,头发花白的庆王一身锦袍,脸上还有一道细小的新伤,此刻正坐在太师椅上。
他唤随从将一个锦盒递交出来,道:“这是献给裕王的柳方申的百鸟图,还请转交,就说今后裕王若有用得上之处,尽管随时开口,只望不要忘了我这老皇叔就是。”
对方轻笑道:“那下官就先替我家主子谢过王爷,还有,这建远侯府的事……众所周知,我家世子与建远侯府有些过节,世子要亲自处理,不想任何人插手,希望王爷也别再打什么主意。”
“明白,明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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