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说?”时太太眼睛里早已有泪,多年的强势让她不愿意在时常的面前掉下来。
时常嘿嘿一笑:“就是太太知道的意思。那人是王爷赏的,也是良家出身,太太还是别难为她的好,要不你哥哥面前也不好看。忘了告诉你,那人还是你哥哥送给王爷的。”说完扬长而去,只留下时太太耳边往复循环着一句:那人还是你哥哥送给王爷的。
看似轻松地压下了太太的气势,时常心里并没因此舒坦多少:新来的人他虽然已经见过,可是心里并不觉得是欢喜荣耀,反而因她的来历有些恶心。又因为来历,只能好生待承着,更觉得一口气憋在心里,吐不出、咽不下。
远在扬州的沈任,并不知道自己成亲多年还被人惦记着,听到门房报说总督大人家的二爷时暮来拜,心里还打了个突。
昨日他与林如海商议之时,也想过总督说不得会给他点儿小鞋穿。本就是家里明令韬光养晦之人,小小不然的绊子沈任自认还能受得,因此面上带笑,向着门房吩咐:“快开大门迎接,看蔼哥儿做什么呢,让他陪我一起迎客。”说完自己命人进来更衣。
蔼哥儿来得很快,不解地向沈任问道:“时二爷这个时候到,怕是一大早就从省城出发了,难道这么急着向二爷问罪?”这心胸也太小些。
沈任自己心里也没想明白,脸上却平静如常:“来者是客,总要迎进来才知道。”
父子二人一时来到大门口,时暮正对着他们家的影壁墙上的山居图微笑,见他们过来,先自己含了笑:“今日不请自来,还请世兄见谅。”
沈任就是一揖:“不知什么风把世兄吹来,令任倍觉蓬荜生辉。”
时暮并不拿大,早还下礼去,等蔼哥儿向他见礼时,更是直接从腰上扯下一块碧环来:“听说小侄子如芝如兰,果然名不虚传。”
一路揖让进了书房,跟在后头的蔼哥儿只觉得心惊。这位总督家的二爷端得是长袖善舞之人,能教出这样的儿子,足以让蔼哥儿修正对时总督的评价。看来昨日的那几个婆子针对房氏,是时太太授意或是那几个婆子自由发挥,可是为什么呢?
带着不解,蔼哥儿脸上比平日还要严肃些,看在时暮眼里就是少年老成,虽然眼前这个小胖子连少年也算不上。难怪老爷让自己放低状态,这沈家一个远离本家的小公子都能如此,家族底蕴可见一斑。
如此想着,一进书房分宾主坐定,不等献茶,时暮已经起身,郑重向着沈任行了一礼,慌得沈任避之不迭:“世兄这是何意?”
时暮有些赫然地道:“家里几个婆子不懂事,竟然开罪了嫂夫人,父亲听了已经处置了那几个婆子。虽然想着你我两家世代交好,也不能仗此让嫂夫人受几个奴才的气。所以一早兄弟便赶紧过来,特为向嫂夫人赔罪。”
沈任只稍扫了蔼哥儿一眼,面上露出的是难以置信的表情:“世兄言重了,就是总督大人也太客气了。我是总督的属下,论理我家奶奶是该向总督太太请安的。昨日能请贵介代为问候,她自己也颇觉体面。”
呵呵,蔼哥儿心里对沈任也有了新的认知,就这睁着眼说瞎话的水平,与对面那位也不差什么。也不插嘴,只看两人你来我往,把后世的商业互吹发挥到了极致,然后才把手言欢,说着日后多多走动。
“世兄果然世事通达。昨日晚间父亲还与我说,世兄才情只任知州,实在是大材小用了。好在今年底省城就有出缺,到时自会替世兄留意。”
沈任连忙推辞:“不是不想亲聆总督大人教诲,任此职本是圣人看祖父面上赏下的,总要做出些功绩来,才不负圣人知遇之恩。”你老子的官儿也是圣人给的,还敢跟圣人抢人不成?
见他不为所动,时暮也不深劝,此次不过是为日后走动寻个由头,难道还有人真不愿意任实职,只守着个虚衔?
“听说令公子与林大人家千金定了亲事?”时暮一脸喜色,就跟是他自己儿子定亲了一样:“果然林大人好眼光,看令公子风姿,将来定是要功胜父祖的。”
此时的蔼哥儿,身子较去年长高了一块,小肚子也掉了一点儿,看起来没有那么圆滚滚、比刚来扬州时挺拔了那么一点儿。这样挺拔的身子上,套着暗竹纹的儒衫,往那里一站,更衬得眼睛黑亮,面如冠玉。就算听到自己夸奖,也只微微躬了身子,做谦逊之意,并无一毫自得之色。
的确把自己儿子比下去了。时暮心里评价了一下,就问蔼哥儿读得什么书,习的什么帖。听说他正习柳体,面上神情更觉亲近:“时人多爱董其昌,我却爱柳体骨骼分明,有屹立不倒之态,不想今日竟然有了同好。”说完向着沈任笑道:“日后我倒要与小侄子做个忘年交。”
沈任自是笑言不敢,后头已经传过话来,说是奶奶已经令人备好酒菜,还请时二爷勿嫌简薄。一时宴罢宾主尽欢,离去时时暮再三说好与沈任省城相见时,一定带上蔼哥儿,要让自家儿子与他好生学学。
看似一天云彩风过散,沈任与蔼哥儿当晚却又去了林府,与林如海一起对时暮的话分析了又分析,得出的结论就是时总督定是已经站队,就是不知道站的是哪一位。
“京里风云突起呀。”林如海递了一封信给沈任看,顺手打发蔼哥儿云内宅给贾敏请安。
这次来得匆忙,蔼哥儿没来得及给黛玉买什么东西,只好陪着她走路说话。说来黛玉现在虚岁也不过两岁,在古嬷嬷的调理之下,动得多、吃得也不少,看上去与同龄的孩子不差什么,只她天生骨架小,看着还有些瘦弱。
贾敏对现在黛玉的状态已经满意上了十分,又因古嬷嬷时常也替她调理,自觉换季也不似往年似的难挨,这些日子古嬷嬷在有意为之下,黛玉也跟她日渐亲近起来,更让贾敏觉得是成亲以来最好的时候。
只差一个儿子。
看着与黛玉一起玩耍的蔼哥儿,贾敏心里更多的是期待,向着蔼哥儿问道:“你们奶奶昨日回府可好?”
蔼哥儿一笑:“好着呢,就是可惜没能抱玉儿。”
贾敏听了一乐,黛玉听他提起自己名字,乐呵呵地站起来,向着贾敏扎把两步,指着自己的小鼻子:“玉。”
贾敏接过她的小身子,问她:“明日带你去见沈太太,好不好?去看她肚子里的小弟弟。”
黛玉很严肃地纠正贾敏:“妹妹。”又拍贾敏的手:“弟。”
屋里人大奇:“姑娘竟然说了两个字了。”
蔼哥儿倒对最后一个字更感兴趣,若是按此世人说法,小孩子眼净能看出人怀得是什么,那贾敏岂不是已经有了身孕?虽然时间与原著里黛玉那个弟弟年纪有些对不上,可是僧道都提前出现了,黛玉的弟弟提前到来,也不是什么说不过去的事儿。
见贾敏没当回事,蔼哥儿自己问黛玉:“是太太有了小弟弟吗?”说完自己觉得这话其实有点歧义,此时却也顾不得,只看着黛玉等她回答。
也不知道是大红色的襦裙衬的,还是自己说出来的话被人质疑气的,黛玉脸色十分红润,向着蔼哥儿肯定地点头,还指着贾敏:“弟!”语气肯定得不得了。
这下贾敏也有些心动,却不好意思因孩子一句话说请大夫——传出去又该被人嚼说自己盼子心急。
蔼哥儿早笑起来:“如此师母明日倒不急着去我们府上,不如明日请大夫来请个平安脉,只当是看古嬷嬷这些日子给太太调理得可对,如何?”
贾敏自是点头,黛玉听到大夫两字却直摇头:“不,不。”看起来直分抗拒。蔼哥儿有些不解,问她:“不请大夫?”
黛玉忙不迭地点头:“苦。”小脸都皱巴到了一起,让人看着就觉得可怜。贾敏想想笑道:“敢是前几日我身子不快,熬了些参汤喝,她见了不知道是什么,给她点儿子尝,告诉她若是还不好就要请大夫,喝药比那个还苦,她就记住了?”
古嬷嬷跟着点头,倒没有插嘴的意思。直到蔼哥儿回府,黛玉也睡下了,古嬷嬷才到正房这边,向贾敏道:“太太上月的日子是什么时候?若是还没来的话,明日倒真该请个大夫。”
秋雨听了心里默念了一回,才笑道:“正是过了有六七日了。”
贾敏心里盼望又多了一分,还有些忐忑在里头:“日子要是浅的话,想诊出来也不容易。”
沈府里蔼哥儿也神神秘秘地向房氏说:“师母本想着明日带玉儿过来看奶奶,可是玉儿一定指着师母说弟弟。”又叹口气:“偏说奶奶这里是妹妹,难道我真要开始给妹妹攒嫁妆?”
房氏昨日见了黛玉,正喜她知礼的小模样,听了打了蔼哥儿一下:“便是攒嫁妆,你又能攒多少?不过是应个景儿。”
蔼哥儿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奶奶想想,你自己的嫁妆是多少?都说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难道妹妹的嫁妆要不如你的?公中也不知道能出多少,二爷自己也没有多少私房可以贴补。难,有一个妹妹就这么难,奶奶下次真的生弟弟吧。”
“沈越!”屋外传来了沈任愤怒的喊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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