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任知道这个时候蔼哥儿会与房氏说话,于是放心地去书房给京中的沈学士写信,把自己与林如海的推测、还有这段日子以来扬州官场动态说与他听,好让沈学士早些警惕应对。不想自己就写封信的空儿,这胖小子就又提起房氏的嫁妆,让这一段时间以来心虚不已的沈任直接愤怒了!
平日他也如房氏一样,对着胖儿子都是叫蔼哥儿,现在已经气得连名带姓一声招呼。
蔼哥儿听了把脖子一缩,趁沈任还没进屋的当急急道:“奶奶千万救我。”
以房氏听来,刚才蔼哥儿也不过是在给自己解闷,并无能让沈任生气的地方,点了点他的头,轻笑道:“还不快去接二爷?”
没等蔼哥儿挨到门口,沈任黑着脸已经进来了,对着蔼哥儿批头就是一句:“每天嘴里胡沁的是什么?你是长子,我和你奶奶还指望着你友爱弟妹,为了点子嫁妆竟然算计起你奶奶的嫁妆来了。”
知道他还记着自己那天的话,蔼哥儿心里偷笑,面上带些惶恐:“儿子并不敢,母亲的嫁妆自然都是妹妹的,不管有几个妹妹都是一样,儿子一文铜子也不惦记。将来儿子自然要自己赚银子养活自己,不用父亲、母亲忧心。”
只说不惦记房氏的嫁妆,沈任并不觉得消气:“你赚银子,用什么赚?靠着林大人家的花房还是指望着双全的老子?经商是贱业,你若敢自甘下流,我就打折你的腿。”
儿子都说不惦记自己的嫁妆,全都留给妹妹,房氏已经感动的眼圈都红了,见沈任还这么不依不饶,只当是时暮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沈任不好把气出在自己身上,拿胖儿子出气。
因站起来缓缓道:“可是那位时二爷说了什么,让二爷烦心了?若总督太太真觉得我得罪了她,那我去给她赔一次礼也使得。蔼哥儿并无什么大错,二爷别让他跟着寒心。”
跟谁一起寒心不言而喻,沈任下面的话说不出口了。又见房氏只穿了鹅黄宽襦,肚子已经挺出老远,让人看着就替她累得慌,忙上前扶她:“不过是觉得他大言不惭,怕他养成眼大心空的性子,这才训诫他两句。你何必跟着着急。”
房氏听了才松开皱着的眉头:“要说淘气,他也不是惹祸的性子。不是我夸自己的儿子,在他这个年纪就算自律之人,二爷要教导他我不敢劝,也不可太严了,让他移了本性。”
沈任再瞪蔼哥儿一眼:“睡去吧,明日加十篇字来我看。”
又是这招。蔼哥儿一点心理负担都没有的应下,向两人告退出来。看来自己以后说话还真得注意一点儿,便宜老子的自尊心太强了!
再想想也不怪沈任急眼,哪个大男人也不愿意让人说自己是吃软饭的。要不明天从这里重新起个头再和沈任商量一下,看能不能说动他和自己一起赚点银子?记吃不记打的蔼哥儿,不想再瞒着沈任,而是希望能把他拉做自己赚银子的同盟。
之所以又捡起赚银子的心思,还是今天时暮到来,给蔼哥儿提了个醒:那人话里话外套近乎的意思太明显,意指京中本家的话题也不是一次两次,让蔼哥儿不得不对剧情的修复能力提高警惕。
自己的到来,让黛玉与贾敏的身体正慢慢的好起来,可是僧道还是出现、甚至提早出现,那夺嫡之争会不会也提前?若是夺嫡提前,那太上皇的出现也会提前,林如海这个原著里明显的弃子出局会不会提前?都提前的话,黛玉进荣国府的日子会不会提前?
蔼哥儿清楚地知道自己现在的水平,他的字是比同龄的孩子好些,可远远不到惊才绝艳的程度,若有沈家这面大旗加持,可能会在两三年后有一点儿名声,那名声也就仅限于小圈子之中,起不到他最初设想,用书画给黛玉以保障的程度。
那就只有靠银子!!
想了半夜怎么说服沈任的蔼哥儿,第二日顶着两个黑眼圈给父母请安,把房氏心疼得够呛,难得地白了沈任一眼,问他:“夜里没睡好吗?”
蔼哥儿没摇头也没点头,他今日特意选了一件青衫,加上半宿未眠,衬得脸上一片菜色。沈任看了也有些心疼:“只是说你两句,戒你下次,不必想得太多。”
蔼哥儿瘪瘪有点干巴的小嘴:“儿子不得不多想。”
夫妻两个对视一眼,知道这胖儿子倔劲儿又上来了,沈任也有了些脾气:“你竟是与我赌气不成?”
蔼哥儿说了声不敢,就默默地等着用饭,不似往日拉着房氏说长道短。房氏这一餐也就吃得闷闷地,向着同时放下筷子的蔼哥儿道:“即没精神,就去林府看看你师母请大夫的结果如何,我这心里也惦记着。”
“二爷现在就上衙吗?”蔼哥儿没有回答房氏的话,而是开口问还在漱口的沈任。他脸上的肉虽然少了些,可还是比一般孩子圆,此时严肃起来,让人觉得那肉都坚实不少。
沈任不知道他葫芦里卖什么药,向着他点了点头没说什么。蔼哥儿就当他说自己上衙门,向他道:“那儿子在书房等着二爷下衙。”
沈任与房氏再对视一眼,不知道是什么事儿让胖儿子连最爱去的林府都放弃了。沈任只说一句:“随我来。”自己起身向着屋外就走。
蔼哥儿闻言,默默向房氏行了个礼,跟着出了门,把房氏一个人留在椅子上发愣。锦儿上前回道:“奶奶到外头走走疏散疏散?难得的好太阳。”房氏也默默起身,由着锦儿几个围绕扶持着出门。
“说吧,是什么事儿让你学也不上了?”沈任自己坐下,总算还沉得住气,直到沈城亲自送上茶来,自己啜了一口,才开口问起蔼哥儿的用意。
蔼哥儿清了清嗓子,向着沈任就跪了下去:“请二爷允许我用花房赚银子。”
“啪!”沈任手里的茶杯直接撴到了桌子上:“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行!商乃贱业,你竟然要操贱籍不成?”
“儿子知道二爷必以为儿子不知天高地厚,又或者以为儿子利欲熏心。请二爷听儿子说完再做决断。昨日二爷为何生气,儿子心里清楚。可是现在二爷只是外任,有太爷与祖父在,二爷与大伯不会分家。咱们虽然出了京,本家还是把各项开销都给了。这是太爷、祖父心疼二爷,不愿意二爷搜刮民脂民膏。”
“可再过几年甚至十几年呢?咱们还等着本家的月例银子不成?然后儿子自己想做额外的事儿,也伸手向着玉儿要银子?”此话一出,沈任脸色又不好看,蔼哥儿一直观察着他的脸色,忙加快了自己的语速:
“何况现在大伯是二爷的亲兄长,可我与詠哥哥却已经隔了一层。若是等各自娶妻后,后宅如何二爷就算没见过,也听过多少妯娌争权夺利以至官员内帏不修的。这还是我与詠哥哥从小一起长大,可是奶奶现在肚子里的妹妹、还有伯母也怀孕了,将来势必人多口杂。”
“二爷是次子,到时会不会有人觉得咱们留在本家是为了占便宜,谁也说不准。毕竟,”蔼哥儿拿出了他最后的武器:“我已经得了太爷的允许,不学为官之道。”
这句话在沈任耳边如同一声炸雷一般,让他只看地上跪得笔直的儿子出神。自跟蔼哥儿相处以来,这小子表现出来的就是极大的自律与学习热情,书一教就通,字也写得似模似样,让沈任时时要忘记他是打定主意不学为官之道的——林如海所授分明就是为官之道,他看这小子也学得不亦乐乎,并无一丝反感。
“官员不得经商,不得与民争利,你不知道不成?”沈任平复一下自己的思绪,先不与蔼哥儿掰扯他小小年纪,竟然想着分家之事,那都是内事有得是时间,先把外头的事儿弄明白。
蔼哥儿早想好了,向着沈任道:“官员是不得经商,可是挂在奴才名下就没关系了。何况花房在庄子里,那花也就是自己庄子里的产出,我们只卖自己庄子里的出产,又不开 铺子,怎么就算经商?”士农工商,农人理论上的地位比商高上不少,就是没有商人钱多,到商人面前自己先没了底气。
沈任让他的歪理一带,不由问道:“你不开铺子,那花怎么出手?难道和庄子里产的菜一样,让人带到菜场发卖不成?”
蔼哥儿听了一乐,还把自己的膝盖挪动了一下以引沈任注意自己还跪着,向着沈任小声道:“自然不能拿到菜场去卖。拿到那样的地方,就是肉也卖出白菜价来。”
沈任刚想叫他起来,听他话说得有些粗,只把手点了点桌子:“卖都卖不出,多说何益?还不快些起来读你的书去。今日若是不把《礼记》理出来,小心我真的罚你。”
蔼哥儿听话的站了起来,却并未如沈任所愿走开,而是向着他神秘一笑:“有二爷与先生在,哪儿有卖不出去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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