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儿你可想好了?”
听到女儿拒绝楚家婚事, 阮侯爷早有预感, 但真听到还是忍不住想再劝女儿。
他本来以为前半生为天家鞠躬尽瘁, 认了个不好认的儿子就算了, 没想到后半生还要听阮晋崤叫他老丈人。
“我只是觉着不想匆忙嫁了而已,至于有没有想好……”阮沁阳默默摊手,她也不知道自己算是想好了没。
反正就先这样,一步一步的来, 应该会有时间容她跟阮晋崤都想清楚。
她跟阮侯爷都默认了她知晓阮晋崤的真正身世,所以她说完,父女俩相顾无言。
阮侯爷想劝也不知道从何劝起,算起来阮晋崤也算是良配,而且这还是皇上默认的婚事。
“不说我, 爹爹打算何时迎娶武氏?我跟砚儿都不在镇江,恐怕叫别人看来, 就是嫡出子女不给继母颜面。”
“你本就到了要嫁的年纪,而砚儿回了镇江, 也是养在我的跟前。”
这么想来武氏能管的事情极少了, 不过想了想家中那群亲戚, 她也不会闲就对了。
“三妹呢?父亲没打算给她相看婚事?”
“她还未到年纪, 到时候叫武氏安排。”若是在新妇没进门之前就把孩子都安排的明明白白,那态度就跟怕武氏乱来似的。
阮沁阳明白这道理没多说, 女主现在对她来说就是一个符号了, 阮姀过得如何, 她不会太在意。
“五祖母这些日子可在侯府中常住?”
阮家的其他房自然是想大家族住一块, 跟着侯府沾光,但她爹可不是喜欢给自己找麻烦的人。
而且那些人请神容易送神难,一大群乌七八糟的人住在一起,属于砚哥儿的爵位他们估计都想要打主意。
“偶尔来罢了。”说起这个阮侯爷就头疼,那几个长辈给阮晋崤安排“表妹”,给沁阳安排“表哥”就算了,现在他快娶继室了,竟然也来给他安排“表妹”。
安排的还不是别人,是曾经与他青梅竹马,之后嫁人丧了夫的远方表妹。
阮沁阳见父亲表情愁苦,猜想他被那些长辈折磨的不轻:“等到武氏进门就好了。”
“希望罢。”若不是立得住的性子,他也只有慢慢教了,毕竟是老夫少妻,他占了便宜。
阮沁阳观察父亲的表情,猜测这段时间他大约与武姑娘有所接触,而且对武姑娘有些好感。
她对父亲再娶没什么意见,这跟她真心喜欢养育了她的侯夫人不冲突,只是还是忍不住觉得唏嘘,再深的感情似乎都是会被时间磨平,人在心中的那个位置或许永远无法替代,但其他位置却会放入其他人。
这世上哪有人是纯粹因为感情而活着。
阮沁阳想着,突然想起了阮晋崤,硬要算他大概就是世上唯一为了感情而活着,心中没任何牵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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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赵曜坐立难安,还有一夜直接从床上摔到了床下。
床下铺的有厚重绵实的地毯,但却放得有木头墩子,他额头正好砸在了木头的尖角,瞬间鲜血四溢,满脸是血,叫内侍们吓了一跳,还以为有刺客行刺。
伤了额角,头上包了一圈透气的棉布,赵曜看起来精神更差,所以有人说运道这回事从人的面向就能看出来,赵曜这个样子怎么瞧都像是要倒大霉。
“母后,你的意思是阮晋崤有可能是我的兄弟,是父皇的孩子?”
赵曜焦躁地在屋里转圈,“这怎么可能?!”
皇后的精神没比儿子好到哪里去,清雅对她来说就像是噩梦般的存在。清雅是后宫中她遇到最难处理的女人,不止因为皇帝对她的钟情,还有因为她那股拼死都要活着的劲头。
就像是杂草,有时候看着她快不行了,一夜过去春风吹又生。
那时候说清雅死了,她还叫她哥哥想法子亲眼看到尸体,要不然她总觉得她没那么容易死了。
只是没想到现在人虽然真的死了,但却留了个儿子下来。
“别绕来绕去!给哀家坐下!”
相比皇后与赵曜,东太后镇定许多,坐在上座,怒视二人。
“不过因为几句似是而非的话自乱阵脚,别说还没调查出结果,就算阮晋崤是清雅所生又如何,怎么就能证明他是皇子!”东太后身体不算好,但这番话她说得慷锵有力,每一字都要说到母子俩的心头。
东太后开口,叫赵曜他们仿佛有了主心骨。
“皇祖母,曜儿只是害怕。”
赵曜跪坐在榻边,握着东太后的手,若是皇上一直偷偷让阮家人养育皇子,他的谋划如此深远,所为什么他根本不敢想。
他不怕皇上对田家下手,那是因为他知道他是最合适的皇位继承人,就是没了田家,朝堂上也有李家,陆家……支持他,但是现在冒出来一个年纪比他更大的皇子,他自然就慌了。
“你是大明的嫡皇子,是哀家的嫡孙,你怕什么!”
东太后太过激动,猛咳了起来,赵曜连忙为她抚背,宫女拿来痰盂,东太后吐了几口才缓过劲。
赵曜也顾不得恶心,开口道:“皇祖母说得对,我是嫡皇子,皇位传嫡不传长是规矩,我怎能自乱阵脚。”
这话算是有点脑子了。
东太后无力点头:“我瞧那阮晋崤的眉眼,很可能就是清雅所出,你们也不必等了,该如何就如何,总别指望好东西自动自发的送到你们面前,若是想守住属于自己的东西,现在就该想法子把阻碍在萌芽阶段掐断!”
赵曜听得浑身血气沸腾,但是皇后却一脸黯然:“他谋划了二十年,哪还有什么萌芽,他这是一步步的谋划着要灭了我们田家人啊。”
“母后……”
皇后浑身都透着萎靡,明显就是被这一切打击不轻,不是皇太后说几句就能重拾信心。
“我竟然觉着这一切随着时间就会算了,没想他一直惦记着,大约心里一直记恨着,觉得我们逼着他亲手杀了他最爱的女人。”
皇后哀极反笑,只是唇角的幅度透着凄凉可怜。
东太后见不惯她这哀哀戚戚的模样,摘了手上的点翠甲套狠狠地朝她砸了过去:“事到如今你说这些有甚用!想想我们的家族,想想你的儿子!”
指甲滑过脸颊,皇后被戳得生疼,人也跟着清醒了不少。
“姑母放心,我这就去找大兄,这事就算摆到明面,也不能让那个来历不明的小子成为大皇子,占了长。”
东太后精神不济,点了点头,就倚在了身旁嬷嬷的身上,有气无力地交代:“我们田家传承如此多代,怎么可能栽在一个来历不明的小子身上,你们打起精神,皇上若是狠心决意的人,也不会拖那么久。”
东太后看向赵曜:“你父皇是用了心培养你,你别为了无关紧要的人与你父皇产生隔阂,这样反而如了那些人的意。”
皇后闻言,心中苦涩,知道太后是宽慰赵曜,免得他心乱叫人有了可乘之机,也就忍着没说丧气话。
“你们记着,这是场硬仗,田家赢了,曜儿就是大明下一任帝王,若是田家输了,那我们一个人都跑不掉。”
东太后没力,说完眼睛都快要累的闭上,东太后可不能在这时候出事,赵曜连忙叫宫人送她回宫休息,请了太医随侍身边。
田家人早就瞧不顺眼阮晋崤,得知他可能是流落民间的皇子,一切对他的不顺眼都有了理由,原来他们是早就注定好的敌人。
“叫我说杀了干脆。”
田义做了个下手起落的手势,“杀了一劳永逸,他留着就是祸害。”
赵曜也是这般觉得,恨不得他现在就能带把刀冲进将军府把阮晋崤解决了,可是哪有那么简单。
“就没法子治他大罪,从他德行找毛病,要不然父皇知道我们派人暗杀他,该会如何想。”
皇帝老儿会怎么想他不知道,但是他晓得,要是阮晋崤不死,皇帝老儿一定想让他们田家人死绝。
早知道有今日,当年他们就该拼一把,弄死了皇帝夺了江山,当年若是他们田家人登上皇位,如今还用担心这些狗屁作甚。
“四殿下,你若是想让陛下满意,你最好是现在就砍了我这脑袋,还有你舅妈,你的表弟表妹……把我们的带到陛下面前,一定能叫他满意。”
赵曜神情难受,眉心皱起牵扯到了额角的伤口,面上又疼又愁,完全没了平日的风流倜傥。
“舅舅说这番话不就是诛侄儿的心!我就是保不住皇子之位,也不能放弃田家,放弃我的亲人。”
舅甥二人真情流露抱在一起,看着叫人动容,实则两人各有心思。
田义对他这皇子外甥可不如以往那般信任,赵曜偷偷处理了他那宠妾,编了一堆谎话,以为掩饰的天衣无缝,却不知道有人告诉了他始末,死了一个小妾他无所谓,但赵曜动了在他身边安插人手的心,这念头就足以让他们反目。
只是可惜现在不是他们反目的时机。
舅甥两人说了半晌,赵曜虽然觉得田义提议刺杀阮晋崤不是个好主意,但也拗不过他。
而田义不止准备着人杀阮晋崤,对他来说阮晋崤不算什么,他们田家的敌人是明帝。他不死,他们田家就会一直惶惶不可终日。
阮晋崤要杀,但明帝却是非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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