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3章 在他心上，绝美带刺的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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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他心上，绝美带刺的玫瑰

    冰帝学园学生会会议室，学生会和来自十五所学校的校代表，坐满了椭圆形的长桌边，原本邀请了二十所友校，扣除五间未参加的学校，现场总共聚集了近五十人，会议在司仪佐竹悠斗的介绍词中展开，「诚挚欢迎各位摄影部代表来到冰帝学园，我们请学生会的校庆负责人──迹部会长，为我们致词。」

    一片掌声响起，众人注视他的目光，让少年的光芒更加华丽。

    「各位做了一个正确的决定，一起为冰帝的校庆增添光彩，本大爷期待有个华丽的成果，就拿出你们最厉害的本事，啊嗯？」

    像统御各国的帝王高高在上，迹部景吾不容忽视的存在感，教初次见面的各校代表无不屏气凝神，就连神山凌夏也因两人首次公事会议拉出的身分，深刻感受到──迹部会长是多麽厉害的角色。

    校代表中，约有一半的女学生，见到传说中的风云少年，眼中顿时都炸开了烟花，如果爱慕能实体化，迹部景吾周围一定是爱心堆成的花园──虽是因公差来到冰帝学园，带着一睹迹部景吾本人心思来的人也不少，仅是见到他，又有许多少女把心交了出去。

    ──「那就是迹部会长，实在是好帅啊！」

    ──「我才不会说我是因为迹部会长才确认报名的！」

    ──「啊啊啊帅到失去语言能力～要我怎麽开会！！！」

    ──「现在拿相机出来可以吗？真想拍一张呐！」

    ──「开完会能不能合照一张？发上SNS铁定人气爆炸！」

    副会长羽鸟翔空没有要说明的部分，直接让奥谷一真开始解说联合摄影展的活动流程，「我是冰帝摄影部的部长奥谷，请大家参照桌面上的资料，由我来为各位讲解展览的办理。」

    校庆订於四月倒数第二周的周五，也就是距今十天後，活动分成两部分，第一部分是各校摄影部代表自选最优秀作品，将於校庆为首日，举办为期一周的联合摄影展，各校只需将照片档案与规格交由冰帝摄影部，後者负责输出并裱框，全数费用更是由主办方负担，听至此──所有代表无不赞叹冰帝出手就是阔绰；第二部分则是校庆当天的摄影比赛。

    现场的代表开始和自家同伴交头接耳，这是邀请信件上未注明的活动，新村和也将头靠近神山凌夏，「嘿？好像挺有趣的，一真嘴巴还真紧，刚才都没说到。」

    她回应：「不知道要比什麽呢？」心里也期待起来。

    两人在会议中轻声交谈的模样，落入前方的少年眼中，都变成踢翻醋醰的一脚。

    奥谷继续说明下去，「联合摄影展就是给冰帝庆生的艺文盛宴，所以，当天举办的比赛将以拍摄我们学校为主题，作品画面必须同时包含人物和风景，拍摄时间自校庆开幕的早上九点至下午两点，五个小时内只需拍摄一张照片作为竞赛作品，两小时进行评选，在四点进行颁奖。」

    大夥儿又陷入了与夥伴的讨论，此时，有学校的代表发问：「我是艺大附中的梅田，请教一下，冰帝的摄影部也会派人参赛吗？」

    「以示公平，冰帝学生不参赛，只作为收件与办理人员。」回话的是羽鸟翔空，开会模式的女帝气场全开，这话简直掷地有声，所有代表都此起彼落的点头。

    奥谷说明评审机制：「当各位准时缴交作品，我们会把所有参赛作品立刻上传到平台，由学生和教师进行人气投票，因为寿星是我们冰帝学园，所以，以校内师生为主，不外聘其他评审。」

    有一位代表开启麦克风，因为坐的位置是凌夏斜前方，让她一抬眼就注意到是谁准备发言，身穿传统水手服的女孩，声音听来婉约柔和，「各位好，我是羽田野中学的永岛。」

    ──「永岛」

    原本随意打量这位女学生的神山凌夏，听到她的姓氏後，突然感受到全身的血管紧缩，让指缝间一冷，下一秒，这样的寒意袭卷全身。

    冷得像是五岁那天淋在全身的大雨，她下意识地抱住自己的手肘。

    永岛继续说道，「我们参赛的照片上传的平台是…？平台是公开的介面，这样大家不就可以为自己的作品拉票吗？此外，若是公告拍摄者的名字，难免会影响投票结果，以上是我的提问，感谢。」

    ──因惊讶急剧对焦的双眼，把对面的人看成了叠影，娓娓道来的提问落入她的耳中，变成剧烈的雷鸣。

    姓氏和「父亲」一样，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女孩子。

    是她？是眼前这个女生吗？──从未见面，「父亲」的另一个女儿。

    刺进心口的疑问让她感到呼吸困难，渐渐激动的情绪却让心跳异常加快。

    即使理智告诉自己，不会有如此巧合的事情丶父亲的另个女儿不会和自己喜欢一样的事，极力否定一切後──方才，迹部景吾吻过的手，在她试图按着脸稳定思绪时，凌夏感受到自己陡降的体温。

    新村和也发现身边的神山凌夏手按着侧脸，挡去了半边表情，手轻放她的肩膀，关心的问：「副部长，妳不舒服吗？」

    这动作让紧绷的女孩浑身一颤，同时把新村的手稍稍弹开，叫他不明所以地愣住了。

    糟糕，她在做什麽？！

    勉强回神的凌夏，对上部长担心的琥珀色眼睛，她语带歉意，让自己尽力把话说清楚，「我丶我只是有点晕，一下子就好了。」

    「别勉强自己喔。」新村没再说话，却没有移开目光。

    她几乎是扯出一个笑容。

    神山凌夏意识到自己在胡思乱想，但纷乱的情绪脱离控制，她知道，知道自己陷入了一种慌乱的状态，却无法让一切回归原位。

    ──好可怕。

    九年了，神山凌夏想像过无数次「她」的长相，在那一刻，这个陌生的女孩，变成了记忆中拼凑起来的样貌。

    ──停下来丶停下来丶停下来！

    麦克风传来她最熟悉的声音。

    女孩像是零件生锈的娃娃，转向她的少年时，尽管整个人略显吃力，却在两抹蓝色交映的瞬间，想起小景刚才对自己说的话。

    迹部景吾先是笑了，才代替奥谷回答了永岛精辟的提问，「永岛部长小瞧了本大爷带领的学校，平台是冰帝学园专属的手机APP，仅有使用学号及教师资料注册的师生可以登入，投票亦是一个帐号一票。」

    他先是看着提问者，在环顾众人之後，将眼神看向他的女孩。

    ──「不论发生什麽事，都只看着我，嗯？」

    ──原来，是这个意思。

    ──手背上的那一吻像在发烫，灼得女孩的心口疼痛，因为，带着太深的情感。

    迹部景吾双手十指交叠，「为了确保公平性，每位校代表将使用冰帝提供的相机，缴交参赛作品时，一同交回器材，上传照片时，以编号代替拍摄者，相信各位没有任何疑问了，啊嗯？」

    全场以赞叹回应，让少年勾起满意的笑。

    永岛部长没料到迹部景吾会亲自解释自己的疑问，简直让她脸上有光，「谢谢迹部会长清楚的回答。」

    「不用谢本大爷，妳该感谢受到邀请的自己。」

    给了自己一个大开眼界的机会。

    奥谷一真做了个总结，「大家请放心，我们提供的相机是本月新上市的机款，部员还未开封，先让贵宾们享用，如果需要外借脚架，也请不用客气！」

    一时之间，众人喧哗，参赛者全数使用冰帝提供的相机这件事情，再次证实主办方有多大手笔，此外，这样的竞赛模式直接考验了各校代表的拍摄能力──如何马上适应平日不习惯的相机，确实调整所有参数，拍出指定主题的作品。

    各位校代表都跃跃欲试，这场摄影盛宴的序幕已然展开。

    神山凌夏抚着方才被她的少年亲吻的手，脑中脱序的骚动就像赫然停止的画面，逐渐消停声音──然後，她好好看清楚了斜前方发言的身影，将永岛部长与记忆中刻画的那个模子剥离。

    女孩听到自己渐渐和缓的深呼吸。

    帝王深蓝色的眼睛看见席间的王妃露出浅浅的微笑。

    羽鸟翔空注意到好友的情绪变化，明白是谁有这个能耐让她展露这样的安心，是只属於「她的少年」的笑容。

    神山凌夏在迹部景吾对自己说的话中，确认了一件事情──眼前这个姓氏为「永岛」的女孩子，绝对是和父亲没有任何关系的人。

    「不论发生什麽事，都只看着我。」是要自己别过度揣测，只要相信他便足够。

    迹部景吾为神山凌夏做的考虑实在太彻底丶太细腻，习惯性将温柔藏在最深的地方，但是，女孩了解他，也完全信任少年，所以，她理解他的决定。

    凌夏很快地就想明白了──为什麽小景没有告知自己有姓氏为「永岛」的校代表出席？是因为多馀的一分伤心都不愿让她承受。她知道，他总是让自己幸福得没有机会为「父亲」，以及他的另一个女儿感到悲伤。

    九年间，神山凌夏从未再见过父亲，她让自己认为，父亲永岛雅彦和自己的人生再无牵连，既然已从亲人变成不复相见，心情从何被影响？当年的小女孩，在小男孩的陪伴下，早已不再悲伤，想来，成长过程中唯一一次感到心痛，已是和迹部景吾吵架的回忆。

    对神山凌夏而言，迹部景吾不是替代了心中曾经的位置，而是直接成为她此生最重要的人。

    少年是她心中永恒光芒的存在。

    ──那麽，是什麽让她内心如此躁动？

    她其实知道，却一直压抑。

    就怕压抑的最後只会引来一次无法收拾的爆发。

    ──如果把这个秘密深埋，就不要紧了，对吧？

    会议暂告一段落，司仪佐竹悠斗告诉大家，「现在是中场休息时间，在筹办细节开始以前，我们有半小时的点心时间，请各位移驾後方，享用我们学校着名的点心。」

    数十双眼睛看到白色的长桌上摆满各式各样的糕点，口味丶样式一应俱全，服务学生随侍在侧，等着为客人斟上热茶，难怪刚才的空气都变得香甜，毕竟是三大桌的下午茶呀！

    伸了个懒腰，新村和也见副部长恢复精神，用比平时更有活力的语调说话，「一真说没吃到点心，回去可是会哭的程度～」

    「那，真怕吃了之後，回青学会变得挑嘴啊。」凌夏让自己回到平时的模样，站起身和新村到长桌前去取餐，女孩没有什麽食欲，想着喝一点热茶也好。

    在训练有素的服务同学帮忙下，凌夏很快就拿到一杯热茶，扑鼻而来的香气是──薰衣草。

    女孩曾给少年带回故乡的薰衣草茶，告诉他喝了有安稳心神的效果，此刻，将茶杯捧在手心，缓缓向眼睛飘散的热气，好像要把她的双眼润上水雾。

    ──小景，还是担心自己。

    虽然信誓旦旦地要神山凌夏只看着他，也绝对信任女孩能理解自己为她考虑的决定，但是，仍旧担心。

    他的温柔直接扑进心底。

    女孩鼻头一酸，赶紧啜了一口薰衣草茶，让热茶将盈眶的冲动带入身子。

    聚在一块儿的校代表开始闲谈，几个人靠近新村和也，让站在一旁的神山凌夏也被包围起来。

    「是青学的新村！听说今年当了部长，是真的耶！」

    「我是你部落格的粉丝！最近的作品也好迷人呐！」

    「专栏我也追了，你真是厉害呀！」

    就在各校部长丶校代表开始谈论新村的作品，交换联络资料时，新村也跟他的旧雨新知介绍了自家副部长，「明年，我们青学的接班人。」

    「我知道，我有追踪神山副部长的[K]*mera！」

    凌夏循着声音看去，是会议中发言的羽田野中学代表──永岛部长，她正用明亮的大眼对着自己笑，「很高兴见到妳～」

    ──心口正越拉越紧。

    「谢谢，我也是。」

    回以一个笑容的时候，凌夏心里暗暗忏悔，自己在见到永岛部长的刹那，居然把那麽多丶那麽多的情绪加诸到她身上，明明只是个不相关的人，她心底却有一道力量驱使自己不受控的扯断理智。

    永岛追踪了[K]*mera一段时日，对许多代表性的作品如数家珍，在凌夏面前侃侃而谈时，又加深了女孩的罪恶感。

    ──这罪恶感简直压得心口无法呼吸。

    羽鸟翔空注意到好友正在和永岛部长交谈，一双清冷的紫色眸子就别不开视线，发现她们的对谈告一段落，神山凌夏似乎藉故往外头走去，正要跟上去看看时，翔空将迈出的步伐退回原位──现在，有比自己更适合的人陪伴她。

    少年从会长的座位起身时，羽鸟翔空默默地站在原地，一向看透人心的她，发现自己似乎想错了──女孩不仅仅是因为悲伤，还有被掩盖得看不出痕迹的感情。

    迹部景吾深蓝的眼睛凝视推开会议室门扉的女孩，才向前走了一步，又突然想起什麽似的停下，没有别过头地问着後方的副会长，「知道玫瑰为什麽迷人吗？」

    羽鸟翔空只是看着高傲少年的背影，以及跟着他离开的桦地崇弘。

    ──因为，挚爱的花中之后带着绝美而危险的刺。

    ──神山凌夏就是他心上的玫瑰。

    阖上会议室的门，走廊上显得特别安静，神山凌夏将双手撑在落地的玻璃窗，细雕的花纹上印出了手掌的痕迹──她好像不认识刚才的自己，竟然对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有如此剧烈的厌恶，只因为在这个女孩身上印上了多年来幻想的模子，因为从未见过，所以有可能是任何模样。

    倘若，某天见到了「父亲」和他的女儿，自己会是这样残败不堪的模样吗？

    可恶，她居然会这麽没用。

    神山凌夏知道，他们已不会再见，只有自己还困在回忆中挣扎，因为，当年什麽话都说不出来的小女孩，将所有的不堪忍进心里，绝大部分被她的小男孩治愈，一小部分却锁进最阴暗的牢笼里。

    神山凌夏讨厌这样的自己，又怎能叫她的少年喜欢呢？

    ──想到这里，她整个心像是被狠狠揉成一团的痛。

    听到门被推开的声音，女孩像是受到惊吓的小猫，稍稍弓起了背，馀光看到那紫灰的发色，掩住嘴巴不敢面向他──对他人可以装出的笑容，唯有对迹部景吾做不到。

    在他面前假装，就是贬低了少年骄傲的心，和高贵的感情。

    神山凌夏别过头，她知道，此刻只要见到迹部景吾，她一样会再次失去自主权──不是理智，而是情感。

    在心中最纯黑的深渊，只要专属她的光线倾落──

    迹部景吾见她居然回避自己，毫不犹豫地走向神山凌夏，牵起他的女孩，因为走得有点急，让她踉跄了几步。

    「等丶等等。」

    少年没理会她的话语，而凌夏自己脑中又是一片混乱，不稳的脚步只能顺着他前进。

    迹部景吾带着女孩进到学生会长室，关上门後，彷佛暂时抵御了包围她的纷乱与躁动，周遭瞬间安静下来，偌大的空间回荡着凌夏试图平缓心情的喘气声，她非常努力压下心中疯狂窜起的混乱，不想把压抑的一切暴露出来，胆怯地闭上眼睛，却看到了五岁站在大雨中的自己。

    倏地如同惊醒，天蓝色的眼睛颤抖地映在深蓝色中。

    少年感受到女孩的手心沁冷不已，无法对焦的天蓝色逐渐被一抹浓厚的色彩盘据──是他未曾见过的小凌。

    神山凌夏不喜欢「永岛」这个姓氏，即使她曾经作为「永岛凌夏」至五岁，即使现在已经和这个名字无关，多年以来，在日复一日的幸福生活中，以为终究会消失的人与事，仍旧根深蒂固，只是因为被更多的爱覆盖，看起来不明显罢了，不过，一碰触，就会痛苦不堪，以及充满无尽啃噬的──

    「讨厌，讨厌……」

    讨厌父亲丶讨厌活在她记忆中的另一个女儿，更讨厌在乎他们的自己。

    低下头不停说着，心却无法畅快──像是拉紧的珠串断裂，掉落在破碎的镜面，发出零碎的音。

    神山凌夏在五岁之後，从没有在妈妈面前提过父亲，不论在富良野的外婆家丶东京的迹部家，她知道家人关爱自己，绝不会让他们再替自己担心，其实，她没有一天忘记──她的父亲有一个年龄和自己相仿的女儿，是在当年外遇的时候就有的孩子。

    有一股与当年的悲伤相抗衡的力量，刺激她的血液丶消退她的理智，她不想让少年知道自己都无法接受的样子。

    此刻却停不下来。

    就在她最重要的少年面前。

    迹部景吾牵着她的手，感受到女孩些微地发抖，对他而言，心里是一片震荡，但语气却坚实平稳，「小凌，看着我。」

    ──小凌，她是他的小凌。

    听到熟悉的称呼，她循着牵着自己的手传来的温度，看向少年。

    感受到了，有一份感情漫在她的心里，那样轻丶那样透明，却十分肯定。

    ──呐，小景。

    ──我好像没有告诉过你，在你面前大哭的那天之後，我再也没有因为曾经的悲伤而感到害怕，就连一丝一毫都没有。

    ──拥有了全世界最好的你，任何悲伤都微不足道。

    ──可是，我却不是最好的。

    神山凌夏的脸色变得苍白，拚命忍住眼泪的鼻子泛红起来，那双少年最喜欢的眼睛罩上一层水雾，硬生生冲进他的视线，他看着心疼，可是，宁可陪在她身边，也不愿放他的女孩一个人──这样的妳，那麽多笑容是因为我而幸福着，所以，不准妳轻易落下珍贵的眼泪。

    神山凌夏被拥进少年怀里时，温暖得像是跌入一片阳光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