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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是一首未知名的琴谱
神山香的反应化解了迹部贤吾的为难。
「我想不到更适合的人选。」
他深思熟虑後才说出结论,作为朋友,他万分体谅香的难题,自己和妻子不也是往返各国,而牺牲了诸多与儿子相处的时间吗?作为上司,他尽量将一些出差的工作分配给其他下属,除了考量香之外,也培养一些後进,然而,作为迹部家的当家,明年这个合作案,他必须以公司最大的利益为考量。
香带着笑摇摇头,「这一年,真的是让你们为了我的任性做了很大的让步。」
「别这样说~」优黎轻松解开好友的歉意,「要留住这麽杰出的人才,只是不去国外出差,简直是超划算的交易!」
──在凌夏不知道的时候,爱她的妈妈丶阿姨和叔叔,用他们的方式给女孩最大的幸福。
「不需要长期待在英国,但是飞过去几趟是免不了的,他们老板的个性妳比我们更清楚,」贤吾这才放心喝了口水,继续说道,「剩下的下周开会再说吧。」
「好,真是充满干劲呢!」香真的燃起斗志了,她本是热爱工作与挑战的女人,将女儿的手轻轻拉起,「只不过……」
身为多年好友丶同为母亲的优黎知道香在考虑什麽,「放心,妳出差的时候,如果不放心,小公主可以回城堡住个几天呀!」
这话才说完,坐在对面的迹部景吾嘴角就上扬了。
「妳就宠她。」香瞅了笑得开心的优黎一眼,道谢的话已经说过无数次。
「妈妈…」凌夏的轻唤拉回香的目光,「我可以自己在家的,妈妈不用担心。」
香的个性女儿当然了解,再怎麽说,凌夏都不希望成为她前进的挂念,况且生活起居对自己而言并非难题,在她们的家等妈妈回来是最好的欢迎。
「我知道,但总是放不下心的。」
这点,同为人父母的迹部夫妇都微笑表示赞同。
时间近下午五点,神山香起身准备做晚餐,「晚餐吃烤牛肉配上约克郡布丁
。」
迹部景吾礼貌地对阿姨点头,表示自己非常高兴,在英国的最後两年,香都会在圣诞节亲手下厨,这对他而言自是一个重要的纪念。
「这不是我儿子爱吃的东西吗?」正重拾设计图的优黎喊道,「妳才宠他啊!香!」
凌夏进厨房协助母亲做料理,这一年来她开始学做菜,功力虽未达炉火纯青,但仍算是过得了初级班的水准,然而,小景爱吃的东西她没有做过,只有跟着他一起吃过。
材料有牛肉丶适合烘烤的根茎类蔬菜丶迷迭香丶肉汁需要的高汤丶洋葱丶番茄……
「来,量一下做约克郡布丁需要的面粉和鲜奶。」香递来食谱,凌夏也拿起量杯,母女俩合作无间。
坐在沙发的迹部一家享受年末惬意时光,夫妻俩开始关心儿子在校生活。
「过几个月,你也升上二年级了。」贤吾的话是种提醒,随着年级越高,他所承担的责任将越多,距离正式学习家中事业的年纪亦越接近。
少年眼神清亮,「一切只会越来越好。」聪明如他,自是听得懂父亲的叮咛。
「不知不觉回国读书一年了,当初还担心宝贝儿子待英国待习惯了,会不适应呢。」优黎算了算儿子在国内待了几年,从出生到现在,居然一只手的手指头就够用了。
「在日本,也挺有趣的。」或者说,他觉得在冰帝的生活令他感受到不少乐趣。
──这样的少年,曾是他们怀中的小王子。
「嗯……?」优黎的位置正好看得到厨房,她紧抱老公的手臂,找了个舒服的位置赖着,「老公,我们家下一位迹部夫人好像很会做菜呢~」
「会不会做菜无所谓,」贤吾顺了顺妻子的长发,「重点是人合不合口味吧。」
手撑着头的少年盯着黏在一块的父母,即使他们各自为事业忙碌,仍旧挂念对方,感情是越陈越浓。
注意到儿子的视线,「合口味?」优黎亮起大眼睛,「老公,那~你说我甜吗?」
「!」迹部贤吾顿时被撩到一震,用手遮住半边脸,却从指缝间看到儿子的不满,赶紧要妻子在儿子面前稍微控制一下。
感受到母亲的恶趣味,迹部景吾将眼睛看向女孩装饰的圣诞树──那张他们刚拍的照片。
晚餐端上桌前,香味早已传到客厅,烤得恰到好处的牛排泛着肉汁,小巧可爱的约克郡布丁有着金色的酥脆外皮,令人食指大动。
优黎立刻放下挽着丈夫的手,冲去抱着好友,「我亲爱的香,要不妳从公司退休後,来我家当大厨吧!」
「嘿?坏心喔妳,我退休都几岁了还不放过我?」香把她从身上褪下来,让迹部夫人赶紧去帮忙拿餐具。
大家就定位後,便在播放着圣诞钢琴曲的温馨气氛中用餐。
因为做的是迹部景吾喜欢的料理,掌厨的香问道,「景吾,如何,阿姨做这道菜没有退步吧?」
「一如往常美味,不,」不是少年要夸饰或讨好阿姨,做烤牛肉配上约克郡布丁手艺,无人能出神山香其右,「比以前还厉害。」
「因为今天有小帮手。」摸着女儿的头,香笑得非常幸福。
凌夏笑起来和母亲极相似,「只有帮忙切菜跟准备布丁而已,没有妈妈在旁边根本做不出来。」
「放心,多练习就会了,」香鼓励她,而後勾起嘴角,「煎蛋最近都不会烧焦了呀。」
凌夏倏地脸红,小脸像炖肉汁用到的番茄色,简单的煎蛋也能失败的黑历史让叔叔丶阿姨都听到了,况且──小景也在呢。
果然,女孩的左耳传来少年的笑声,她羞得不敢看过去。
「那我就期待吧。」
凌夏握紧叉子的手松了又紧,脸稍稍向左看过去,小景已优雅地吃了一口布丁,自己也赶紧试了一口,要记住这个味道才行,希望下次自己也能做出来。
大人们以葡萄酒举杯,少年与女孩以无酒精的香槟同欢,「圣诞快乐!」
「别忘了过年一起去明治神宫参拜,」迹部贤吾提醒道,「妈说大晦日就到家里来吧。」
优黎接着替丈夫补充,「爸说还是一起过,聚在一块才有意思。」虽是补充,两人也只是帮忙惠一爷爷他老人家传圣旨,「妳们今年没要回老家吧?」
去年是升上中学前的过年,迎来一年一度最重要的初诣,迹部家和神山家并未一起过节,前者终於等到长期在英国的孙子归国,一家人团圆前往明治神宫参拜;後者则是利用冬日的假期回富良野,和老家的亲人们度过。
「今年没有,说好黄金周再排时间回去,」香双手交叠在侧脸,「去年整理房子到一半,我妈就打电话让我带凌夏回去,因为是家族出游,想着还是去玩吧,匆匆跑回去真的好累呢。」
「欸?和阿姨他们去玩吗?真好啊~」优黎嘟嘴表示羡慕。
凌夏想起去年的参拜,回忆历历在目,「我们去北海道神宫喔!虽然下雪很冷,但神宫前满地的雪看起来更加神圣,还顺道去附近玩了不少地方。」
「那,等会儿去试试看和服还穿不穿得下,」香提醒女儿,「我记得英希奶奶送妳的那几套收在更衣室的柜子下层。」
「阿姨,奶奶已经准备好一套新的要给小凌了。」想起出门前奶奶的吩咐,少年代为转述,他已经先看到订制完成的新和服,前几天送来家里时,刚好见伊藤管家转交给另一位管家米迦勒,让他拿去给奶奶过目,穿在女孩身上想必非常动人。
「耶?」神山凌夏的惊讶和迹部景吾形成强烈对比,英希奶奶上回送和服给她已是前年,这些日子她长高不少,「可是我最近没回去,衣服的尺寸是丶怎麽………」量到的呢?
「亲爱的,我儿子的insight可是遗传自我呀!」优黎学着少年打网球将手放在眼睛前的动作,浑身兴奋地抖动,「妳的身高丶肩宽丶腰围,任何尺寸都在我眼里!」
──女孩虽然惊讶,却有种浑身被看透的害羞。
「……………」来自她儿子和老公的无奈。
「哈哈哈哈哈。」神山香已经笑到东倒西歪了。
喧闹结束後,简单的清空桌面,就是送圣诞礼物的时间,迹部景吾将礼物拿出来,「拆开看看,小凌?」
女孩双手接过包装精美的盒子,小心拆开上面的缎带与蝴蝶结,脸上是藏不住的期待,拿起盖子时她便惊呼:「是相机皮套,蓝紫色?!」
──是作为生日礼物的相机上头的点缀色。
一般而言,相机皮套的颜色有棕色系,黑或白也是基本款,特殊色亦有粉色,对品味极高的少年而言,棕色太常见丶黑白不符合女孩的气质丶粉色有点甜腻,所以就自己挑了喜欢的颜色。
「比较相配,嗯?」
「嗯。」凌夏观察到皮套的边上镶有金色纹路装饰,相机盖的圆形套一样有个K字,果然是心细的礼物,「谢谢,要不然放在书包里我都好怕碰伤相机呢。」
──蓝紫色的球拍和相机,非常相配。
凌夏拿出送给小景的礼物,少年展开略有厚度的信封,一台如自己送给女孩的相机出现眼前──是手工的相机卡片,做工非常精细,黑色长方盒贴上类似质感的纸张,上头的镜头丶功能盘丶快门键全部等比例制作,翻过来显示萤幕的位置,还可以滑动浏览照片,完全仿真的细腻之作,这是多才如他也做不来的事情。
手作的相机可以放入五张相片,凌夏特意选了这一年的回顾放入其中,少年滑动照片,眼睛映出其中的故事,「珍藏这麽久,舍得给我了?」
「特别的时候送你才有意思呀~」
第一张,三月,迹部景吾在冰帝网球场称王的那一天,少年回击对方时自信夺目的样子,享受击败每一位挑战者的胜利之姿;
第二张,五月,迹部景吾带同届的部员到家里练球,凌夏在自己房间的阳台看着他们练习,少年感觉到熟悉的视线,转过身仰望女孩的一瞬间;
第三张,十月,迹部景吾的庆生舞会现场,队友们簇拥身旁送他礼物时,他一脸嫌弃却笑得满意的模样;
第四张,十一月,迹部景吾在冰帝文化祭一球击中高挂的银色星星,天空落下无尽的彩带与彩球,一如白昼的流星雨撼动人心,少年站在舞台高处,彷佛人们仰望的神祇。
──女孩擅长拍人,尤其擅长拍她唯一的少年。
迹部景吾看着每一幅如画的照片,而他就是其中的主角,女孩拍出这些作品时,心里都想着自己,怎麽不叫人更心动?
──从女孩的角度看自己,原来是这样的风采。
「先说,最後一张不是我拍的,是翔空………」凌夏可以看到小景正滑向第五张照片,手指开始拨弄起来,眼神和他对上後,马上往回看向妈妈寻求慰藉。
「羽鸟?」少年停下动作,迹部景吾疑问素为死对头的副会长怎麽可能会拍他的照片,彼此都是敬谢不敏的皮笑肉不笑,况且,小凌送自己的礼物,怎麽会有羽鸟拍的照片插足?
接在这几张好看的照片後,加上小凌打预防针的解释,该不会是什麽奇怪的漏网镜头吧──不过,自己是无死角的华丽,失败照是不可能存在,那麽,女孩为什麽不敢看自己呢?
带着疑惑与好奇,他卷动卡片的轨道,照片慢慢滑到相机的取景框。
第五张,十一月,少年与少女在青学的文化祭夜祭共舞,夜晚中燃起的火凝聚了白日的阳光,被高傲的他视为庶民社交舞的晚会,现在成为他心中跳的最喜欢的前几名了──那晚,小凌所有的表情他都记得很清楚,反覆想起来都觉得心头乍暖,然而,这一幕他却是初次见到,毕竟女孩当时被他揽在怀里。
「看来,小凌同化朋友摄影的能力很高。」这是他对羽鸟翔空拍出这张照片的高度肯定。
原本处在一片不自在的女孩耳朵灵敏起来,毕竟,翔空在小学後段可是足足听了两年的摄影分享,她小小得意起来,「小景同化我打网球的能力就没有这麽高呢,嘻嘻。」
「这得怪学生太不认真练球了。」迹部景吾一边反击她,一边滑向最後一张照片,上头是底片的设计,中间写了圣诞节的祝福语,属名小凌以及年份。
优黎坐在对面,光看着儿子收礼物後表情的变化五部曲,就好奇地不得了里面究竟放了什麽照片,「人-家-好-想-看-喔。」
「可以。」
「不行。」
前者是做礼物的人,後者是收礼物的人。
「老公,可以训一下你儿子吗?」迹部夫人扁嘴道。
迹部贤吾表示他绝不插手这种无谓的战争。
香看了那手作的精致相机卡片,像说秘密那样压低音量,却被嘴边的笑意放大声音,「这几张照片挑了很久喔,五张照片看了好几天才下定决心。」
「也没有很多天啦……」凌夏再次拨弄手指,事实上,她为了挑选照片连续两天在英文课上打瞌睡,「我挑照片的水准可是品质保证。」
「最後一张不是犹豫了老半天?」香逗着女儿,「明明觉得拍得很好看不是吗?」
「因为丶因为……」凌夏被噎地说不出话来,慢半拍的反应都在想个适切的理由,「……这张不是我拍的呀。」
听着神山母女的斗嘴,少年再次怜爱的看着这份礼物,他感谢阿姨完美的建议,更难得的感谢羽鸟翔空。
客厅的钟声敲响十次,提醒两家人他们聊到忘了时间。
许久没聚在一块的愉快时光让人舍不得画下句点,於是,「呐,香,今晚我可以住下来吗?」优黎闪着她明亮的碧色大眼,实力派的演技都要滴出泪珠。
「哪不行呢?」香侧头往好友的方向靠去,「客房空了一年总算派上用场。」
「客房当然是给他们父子,我要和香一起睡~」优黎抓紧香的手臂,撒娇的时候笑得一脸甜,「就像高中去妳那儿过夜一样。」
神山家一楼的格局是玄关丶客厅丶厨房丶餐厅丶琴房和洗手间,二楼是母女各自的房间丶起居室丶浴室和客房等,客房仅有一间,但有两张单人床,目前是闲置的状态,里头还算乾净,不过还需整理一番。
香洗碗的时候吩咐女儿先去整理客房,凌夏听了便上楼去客房换被套,并从柜子里拿出全新的棉被和枕头,打开床边鹅黄色的小灯,向来未使用的房间顿时有了温度。
在二楼忙碌的女孩因此没看到迹部景吾趁隙向神山香询问了一些事情。
布置好客房的凌夏回到一楼,请叔叔和小景至客房休息,见妈妈没有要帮忙的事情,就先去房里洗澡了。
冬日的热水澡很舒服,将毛巾披在头顶,热气暖呼呼的从发间透出,女孩拿起桌上的手机,挑选一张照片──漆黑的窗外和柔亮的客厅形成对比,而她亲手布置的圣诞树正尽责地亮起神山家的平安夜。
《最华丽的妆点》
【因为许多原因,今年第一次布置了属於家里的圣诞树,每一个装饰都精心挑选,不过,果然还是照片最适合。尽管没有mince pies,也没有胡萝卜和牛奶,更不会在床边挂上袜子了,但是,圣诞节能和重要的人相聚,便是最好的礼物了。话说,我的好朋友计画要逮住圣诞老人,真想拍一张他的真面目呢!(笑脸)#Happy Christmas】
放假加上平安夜,追踪[K]*mera的人几乎都在线上,照片一上传,便有数人按了心,因应佳节,不少人的回覆都是佳节愉快。
──Katsuragi Akira:「Happy Christmas?我以为是Merry?」
──Kikumaru Eiji:「神山居然会打错英文?好奇怪Nya~」
──Fuji Syusuke:「英国习惯用Happy Christmas,不是用错喔。」
──Kikumaru Eiji:「你们都没睡呀?一起逮圣诞老人吧!!!四人合作,所向无敌!」
──Katsuragi Akira:「哈?你跟不二是认真的?」
──Fuji Syusuke:「当然,我都布下天罗地网了呢。」
一边吹乾头发一边看着跳出来的回覆,女孩好像听见朋友们交谈的声音,不禁笑了起来,明天得给他们写贺年卡呢。
入夜时分,迹部贤吾享受着假期早早歇息,另一方面,洗好澡的迹部优黎赖在神山香的床上打滚,抬头瞥到床头柜上的合照,拿起来端详了一会儿──方框中是一对长得十分相似的幸福母女,站在如同紫色海洋的薰衣草田相依。
「香,改天带孩子们一起去富良野玩好吗?」
「那,忙碌的Queen’s设计大师得空下行程表喔~」
「排除万难!!!」
做例行保养的女人从镜子看到好友的满脸期待,「爸妈也一直说很想看传说中的『小景』呢~」
香躺到床剩下的半边,切掉房内的灯,素雅的房间被夜色渲染。
一片寂静中,枕边是优黎的低喃,「孩子长得好快呢,我还记得景吾小时候被抱在怀里的样子……」
神山香闭起眼睛,也想起女儿出生时的情景,如今都说可以自己顾家了,「即使看着他们长大,还是觉得时间快得不可思议。」
「香,妳还记得吗?要把景吾送去英国读小学时,我和妳说过的……
「嗯?」
神山香翻过身子看着毫无睡意的迹部优黎,一如她们还是高中生的二十年前,姓妃的金发少女总爱在周末来她家窝在一起睡觉,睡前时分,彼此倾听对方的心里话。
迹部景吾洗好澡并没有就寝,而是转身下楼,神山家的主人和客人们在夜晚睡去,一如优黎所说,今天是个好日子,会有好事情发生。
翌日,圣诞节的早晨,神山凌夏在闹钟响起时,眯起双眼丶以失焦状态伸手去切掉手机铃声,顺道拉紧棉被,打算继续跟暖窝难分难舍,惦记着昨晚有故意调早时间,还可以赖床半小时,然而,就在她的意识即将断线之际,耳边传来些微的「沙沙」声,疑惑的同时,她用尽力气睁开蓝色的眸子,几张白纸就在她的枕边因为刚才的动作翻动。
阳光穿透白色的纸张,上头的黑色五线与记号清楚得像要跳进她的眼里。
──是琴谱!
凌夏立刻起身,长发飞扬起来迅速垂在肩头,小心翼翼地用双手拿着琴谱,连掐紧的力气都不忍释放──仅是八页的薄纸,却让她慎重不已。
一对天蓝色的漂亮双眼,从惊讶渐变为惊喜,原本下意识抿紧的嘴唇也悄悄地勾起弧度。
──她想起不二周助说过的话,「圣诞老人有很多样貌的。」
女孩将琴谱揽入怀中,待激动的心情稍缓,凌夏赶紧研究起琴谱──标题的位置果然是空白,虽是意料之内,但练琴的宿命难免,她已下定决心要知道这首曲子的名。
作曲者的位置签下「迹部景吾」四字,一如他的存在,少年的笔迹彷佛也透着微光,而他的名字光是默念,就令女孩心头某处一紧。
优雅黑色展开的五线,在高音谱记号後跟随诸多音符,或高或低,或密或疏,或走或停,双眼跟随少年用铅笔写下的纪录前进,女孩心里奏响了这首曲子,旋律融入她的呼吸。
昨晚,迹部景吾下楼後,在神山香的应允进入琴房,他至琴房的书柜里取了几张空白的琴谱,握上铅笔就坐在沙发还原他在十岁写的曲子──这首歌早已深印他的脑海,就算不弹奏,也可倒背如流,因为,旋律是他一边想着女孩所写下,如同自己记住女孩的每件事,曲子的每个音符他都不会忘记。
这是给女孩的礼物,他详细地再看过一次後,於第一张的右上角签上名字。
时间已晚,二楼的房间一片安静,在凌夏的房门前停下脚步,门缝有几丝微弱的橙色光──知道她怕黑,亮起小夜灯想必是睡着了。
轻轻旋开喇叭锁,熟睡的凌夏将左手放在小脸旁,身子随着呼吸起伏,少年微乎其微的声响并没有吵醒她。
在校园走路向来大步而行的帝王,此刻正放慢步履,缓缓走到女孩床边蹲下,鹅黄色的灯光轻抚她的睡颜,纤长浓密的睫毛,透着红润的脸蛋,叫迹部景吾看着便收起眼神中的凌厉,渗出柔和之色。
刚认识的那年,他们年纪尚小,睡在同一张床好几次,尤其在小凌讨厌的下雨夜来临时,他便会陪伴女孩直至天亮,但此刻的潜入,让他有种莫名的罪恶感。
──不过,那份不符合他的罪恶感很快地就泯灭。
迹部景吾给了自己一个最佳理由,他可是为了送礼物来。
将手中的琴谱摆在凌夏的侧脸旁,伸出为她写出这首曲子的右手,把垂在她小脸的几缕发丝顺到耳後,动作轻柔却满是依恋,很想将手覆上去脸颊,却怕温度使她醒过来。
──该怎麽告诉妳,妳对我是如此重要。
──就算用尽言语也无法好好说明。
──这样的距离,有时过於幸福,却时常不能再靠近,一切只因为是妳。
圣诞节温馨的结束,时间是下午一时,贤吾和优黎必须回家主持家中的岁末年终圣诞活动,是邀请管家丶女佣丶司机丶园丁等的聚餐,豪气如迹部家,各种礼物直接送给忠诚的所有员工。
迹部一家离开的时候,神山母女走到外头送他们,并相约过几天再见。
进屋子後,香从桌上拿起茶叶:「今天也泡点薰衣草茶暖暖身子吧?」
凌夏点点头,站到圣诞树前摸了摸上头的彩球,两人昨晚合照的拍立得就在她面前,下方的空白处被加上一行字,她认得出是谁的字迹。
──「Did Santa bring gifts? 」
她不可止的笑开了,旋即走进琴房,香留意到了,却只是笑笑的没说话。
女孩早上思考了一会儿,并不想在琴艺生疏的此刻弹那首珍贵的曲子,因此,想先练习一些儿时学过的古典钢琴找回手感。
拿出柜子里的一叠琴谱,翻来翻去,最後决定是莫札特的《小星星变奏曲》
她掀开琴盖,把谱给放了上去,才想到约莫一周前钢琴早已需要调音。
难得自己现在兴致勃勃,还从小景那儿拿到琴谱了,音准不对真的太煞风景。
不过,急促的心意使然,凌夏还是拿开琴键上的红布,看着五线谱,弹下《小星星变奏曲》的几个音。
──奇怪?音准是对的。
神山香拿了两杯薰衣草茶进来的时候,她的女儿正一脸不可思议又感动的看着自己。
「妈妈,谢谢妳。」
香知道迹部景吾送了凌夏一首钢琴曲,却不知道关於曲名的练琴约定,她只知道,「女儿要好好练琴了,这都是小事。」
「等会儿还想听哪一首曲子?」凌夏把一叠琴谱放在小茶几上,便转身坐上琴椅,开始了她久违的练琴,「妈妈挑几首喜欢的吧!」
──神山家初次迎来满屋子的琴声。
二楼,女孩的房间倾落午後柔和的阳光,少年予她的琴谱闲静地躺在书桌上,只要手轻轻一拂,就会沾满温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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