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和你一起的《仲夏夜之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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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你一起的《仲夏夜之梦》

    赫然发现迹部景吾的上台顺序在自己前面一号的神山凌夏，一时半刻整个人便慌了，幸好是坐在椅子上，让她有个重心──104号不是幸运数字，而是整场演讲序号最恐怖的号码啊！

    她伸手缓了缓自己的心跳，在几秒钟内整理脑海中被震个东倒西歪的英文词汇。

    在强者後演说是最容易显示高下的时机，在下半场开始的时候已经由冰帝的第一位选手示范过了──况且，凌夏前面一号的人无疑是今天的冠军候选人。

    若问她为何如此笃定，因为她的小景只要认真起来，任何事情都是手到擒来。

    迹部向工作人员登记自己抽到的题目後，便回到座位，坐下前他注意到女孩一脸吃惊的模样盯着自己看，即使不明所以，他还是颇玩味地回以一个笑容，果然是参加对了，真是深具价值的馀兴节目。

    三分钟後，换凌夏进行演说题目的抽题。

    当她站起身走向前时，少年立刻了解女孩方才为何惊讶了，顺序为前後关系的确是最精采的局面，他们的签运该说是绝佳默契吗？

    ──虽是享受这场盛宴，但他可不会轻敌。

    站在抽题桌前，凌夏搓了搓手，在心中用力祈祷抽中一个好发挥的题目，才慎重地将手放入签筒中，抽起的小纸打开後映入一个代号和一个英文标题，确认好题目无误，女孩赶紧回到座位拟稿，即使在意小景，目前实在无暇顾及他的表情或心思，因为准备时间三十分钟已开始倒数。

    凌夏抽中的题目是：「My Fa-vorite Book」

    如她所愿，万分幸运的是简单的题目，这样好发挥的题目要表现并非难事，甚至，为了介绍书籍，大纲中势必得加入故事摘要，演说内容的分布几乎是立刻定下一半的篇幅──不过，这样的题目说得好是基本，说得精采却带有挑战性，该写哪一本书才好呢？

    然而，比起她的思路更快的是那些渐渐萦绕脑中的故事对白，从记忆深处牵引着她的右手，开始在纸上写下文字。

    「97号请上台──」

    「100号请上台──」

    102选手步下舞台的时候，全场几乎是屏息以待即将上场的选手，而紧接在迹部後上台，凌夏也得移动到预备区等候。

    统御整个冰帝学园的少年在东京都同个学区声名远播，不光因为他是迹部家的独生子，亦是因为他文武双全的才华洋溢，以及身为学生会会长的尊严与气魄，听到这些头衔就足以叫人敬畏三分，亲眼见到高贵非凡的少年後，更是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惊叹。

    「103号请上台──」

    少年迈开步伐走上舞台，每一步轻盈都是充满信心的笃定，在开场白之後，他以优雅的英语介绍主题，「My topic today is ”My Fa-vorite Book” 」

    ──我最喜欢的书籍。

    迹部神采飞扬地说出标题，眼神更添清亮，眉宇间英气逼人──果然是平日万人之上的帝王，此刻轻而易举地攫住所有人的眼睛与心，环视现场一圈後，他和在舞台边的凌夏对上眼後，便正式开始内容。

    凌夏双手交握，手指紧掐住自己的掌心，指尖在细嫩的皮肤上留下痕迹，不只是顺序在迹部之後──她和小景居然抽到相同的题目！

    这下子，唯有和对方并驾齐驱，才能被称作「优秀」，因为，在相同题目的比较下，只要略有瑕疵，便会降为普通等级。

    ──这真的是完全的一决胜负！

    为了迎向这强大的对手，她不允许自己怯懦了。

    对於凌夏而言，迹部比赛的三分钟是自己最後的练习时间，但她已经做好准备，心底燃起的斗志让她方才的惊慌瞬间平复，深呼吸後，女孩决定以平常心聆听少年的演说。

    「To be or not to be: that is a question.」开头引用了举世闻名的句子，成功告诉每一个人他所指的书籍为何。

    ──莎士比亚的《哈姆雷特》

    莎翁着名的悲剧故事，并成为他最长篇幅的剧本，影响程度无远弗届，是举世闻名的世界经典之作。

    「Shakespeare wrote 38 plays, including comedies, tragedies, and histories……」

    迹部在正式介绍书籍之前，先歌颂了远近驰名的作者，一如少年不同凡响的气度，所选书籍的格局和他十分相称。

    「He is an important landmark in English literature.」

    评审席还来不及惊讶少年精准而带着英式气息的腔调，就被他所选的经典名着惊讶地合不拢嘴，试问，现场能欣赏莎翁的选手有几人？

    「《Hamlet》is Shakespeare’s masterpiece.」

    先确立作者在历史中的伟大定位，再引导至演说的主题──他所写的书是杰作。

    「Hamlet, Prince of Denmark, he struggles over whether or not he should kill his uncle…」

    ──主角哈姆雷特是丹麦的王子，当他在国外时，父亲被叔叔所谋害，篡位的同时娶了哈姆雷特的母亲为妻，这在成书的年代被视为不允许的婚姻，「……He felt the marriage is  abominably and illegal.」

    ──故事巨细靡遗道尽主角间各种疯癫，不论是悲痛的心碎或是假装的盛怒都令读者内心激动，复仇丶背叛等主题都在最椎心的利刃上找寻答案。

    「Hamlet has to make some important choices.」

    ──王子是具有高贵情操的人物，但极度的心痛与怒意侵蚀了一切，仇恨的大火燃烧了他的心灵，即使在痛苦之中挣扎，仍抛弃所有只为达成目的，最後，复仇对象死去，自己却也死在毒剑之下。

    少年介绍剧情如导读的诗人，阐述主角所遭遇的困境时，准确的用词与流畅的句子叫人目不转睛，他对书籍的熟悉带来了内容的高度，评审甚至不敢置信这只是中等部一年级生的演说。

    ──选择，是本书的重点，也是启发我思考之处。

    「We always ha-ve to face many choices in our daily life.」

    ──每当我们做出选择，得到的同时便意味着等分，或是更多的失去，但无论如何，正视自己的内心，走向即使後悔也不後退的人生。

    ──哈姆雷特为了完成目标，舍弃了一切衡量善恶的尺度，作出抉择并迎向他的命运，这便是造就本书不朽的原因。

    「This above all: to thine self be true.」原文的引用让结尾深具说服力，并且提高了整场演说的深度。

    王子悲剧的故事由向来胜利的帝王来说，深具反差的魅力。

    迹部傲视全场，目光却在瞥向女孩时变得内敛，就怕释放太多温柔，长久以来，他一直在两人的关系中做「选择」，现在是忠於内心的决定，对吧？

    「Thank you for listening.」

    精彩而充实的内容，配合颇具力度的结尾，众人都还欲罢不能时，这一场如表演的演说完美结束！

    现场即刻爆出热烈的掌声！

    少年深蓝色的眼眸映出环状舞台前的所有对手，极多数人早已不敢以对手自居，每个眼神中都透露出无限的臣服。

    神山凌夏站在舞台侧边预备，一双湛蓝色的眸子看着她耀眼的少年，简直是到了目眩神迷的程度──几年後，他评析这本书又体会出更深的道理，并用自己尊贵的心带领听者感受了那份对莎翁的喜爱。

    如雷的掌声一直到迹部走下来仍不绝於耳。

    坐在广播台的东谷美咲双手在胸前用力一握，用动作告诉好友：「妳一定可以做到！」

    凌夏拉好自己的衣角，听着东谷美咲清甜的嗓音从广播中传出，「104号请上台──」

    踏出第一步走上台阶的女孩抬起头，舞台上的灯光洒落她的脸庞，棕色的发丝让光勾勒出柔顺的弧度，眼睛如同蔚蓝大海反射阳光那般闪耀，端庄而优雅的服装衬出她的气质，让人不自觉地被吸引。

    持续至下午的比赛已至後段，即使题目各异，百次的英文演说其实也让观众略感麻痹，因此，偶尔出现的精彩片段便显得出类拔萃──接在精采绝伦的选手後，是一个众人都回过神倾听演说的时刻，当每个人的注意力都提高，上台者所有的表现便会被放大检视，并同时承受双倍的期待。

    回想起吃完午餐後，翔空和自己一块儿走回演讲厅，阶梯状的场地里，好友要往前走回去工作人员区时，突然顿住脚步并转过身来，让原本要入座的凌夏停下动作。

    「专注在自己就好。」

    没有说什麽鼓励的话语，因为她深信好友的实力与努力。

    比赛要面对许多对手，却也是迎战自己的时候。

    ──本来就想着要展现出最好的一面赢得胜利，现在，接在她最重视的人之後上台，这样的心意便越发强烈。

    凌夏在舞台中心前端站定，「Good afternoon,ladies and gentlemen.」她的发音与前一位选手同样道地，好比是教学光碟的示范者，现场接连发出细如气音的赞叹，面对比初赛盛大的场面，唯有在站上台时才能切实感受到震撼，她心底仍有些紧张，却在大声说出标题时拉高胆量，「My topic today is ”My Fa-vorite Book” 」

    凌夏目视现场许多人惊讶的表情，并感受到某些角落传来同情的眼神──不但在冠军候选人之後上台，就连抽到的题目也相同，着实是吃大亏的顺序加签运。

    但她仍保持从容的笑。

    看向一早来坐的位置，青学的指导老师给了她最自信的「秘密武器」一个眨眼，眼神中更告诉她这是准备过的题目，根本无须担忧，只需放胆表现──校内练习时，有次的题目是「推荐一本你喜欢的书」，类似的标题让凌夏很快地就写出演说大纲，并进行微调，加入练习时老师给的建议，山下樱深信她的学生只要一如平日的呈现便是超群的水准！

    正前方长桌的五位专业评审有用温柔的眼神回应者；有低头翻纸写字者；有夹着笔撑在脸旁等着下文者，有双手交叠遮住半脸者。

    越过严肃的评审桌，在後方约三排的位置，凌夏发现她的少年已回到原本的座位，正将双手放在翘起来的脚上，於视野绝佳的地方看着自己──而且，一脸认真。

    女孩环视四周，带着笑容开口：「When I was a little girl……」

    ──当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偌大的书房是我的小天地，在无数的杰作之中，莎士比亚的作品一直被视为伟大的经典，也是我最爱的系列，初次打开我最喜欢的那本书时，就像掉入了一个新世界，令我的心狂跳不止，却满溢喜悦。

    「The moment I opened 《A Midsummer Night’s Dream》, I thought it’s a fantastic world.」

    书本是文字居住的岛屿，里头的故事创造了一个世界──既然抽到的题目关於书本，凌夏决定用说故事的方式作为演讲的主轴，开端便诉说自己翻阅《仲夏夜之梦》的回忆。

    一个清闲的午後，英国书房的沙发上，和小景在上周读完《哈姆雷特》，他们决定接下来看看喜剧转换心情，时值夏日，他们有默契地选了这本书──两人的小手同时抓住那本画着精美封面的书籍时，他们的眼中捕捉到对方惊喜的表情。

    此刻，仅存的紧张感就像消褪的浪潮，随着她再次看向少年，那令她备感压力的对手，现在只是她回忆中和自己一块读书的男孩。

    娓娓道来与书本的初次邂逅，带领听者走进仙子们的森林。

    「This novel is a romantic comedy by William Shakespeare written in the 1590s.」

    ──故事叙述雅典青年的四角恋爱，加入了树林小精灵国王与王后的口角，在精灵国王的弄巧成拙下引发一连串的故事，幸亏最後有情人终成眷属。

    「The lunatic, the lover and the poet are of imagination all compact.」疯子丶情人丶诗人都是想像的产儿，引用原着的内文点出故事核心，对女孩而言只是读取记忆那样简单的事情。

    ──因为是梦吧，所以顽固的老父亲只因女儿不肯嫁给指定的男子，而想处死她；

    ──因为是梦吧，所以女儿和爱人相约在仲夏之夜见面时，来了一群捣乱的仙子，

    ──幸亏是梦啊，所以这些复杂难解的问题在故事的最後，都迎向欢喜美满结局。

    ──仲夏夜的迷幻森林中，仙子在花中带来的梦，让恋人的爱情甜蜜而近乎疯狂，盲目而带点讽刺，主角们究竟处在现实，或是梦中呢？

    ──记得读这本书时时值夏日，竟欲罢不能的看到夜晚，我彷佛也走入了这一场梦中。

    「The reasons I love《A Midsummer Night’s Dream》……」

    ──是诗意的剧情，精彩的对白，莎翁的文笔，但是，最重要的……

    舞台上的女孩不光是介绍故事的内容，也加入了许多感叹与心得，更在语调中表现出自己有多锺爱这本书籍，在座的人都感染了这样的喜悦，对於现今的中学生而言，莎翁的剧作或许不符他们的阅读口味，但，他们却在这几分钟内被说服了，四百多年的经典就是如此巨美。

    凌夏有许多喜欢《仲夏夜之梦》的原因，不过，「But the main reason I love this book is because.....」

    女孩的眼神非常温柔而坚定地看向迹部景吾，「.....my best friend. 」

    少年料想不到自己会出现在她的演说内容里，俊俏的脸庞袭上惊喜，又立刻被喜悦盖过，说是对手呢？居然用了这样强大的武器吗？

    望着在台上的美丽少女，这何尝不是自己喜欢莎士比亚的原因呢？

    他拨了自己的浏海，顺手遮去一个只想给女孩见到的笑。

    「All the world's a stage, and all the men and women merely players.」

    凌夏引用了莎翁另一部作品《皆大欢喜》的内文作为後段引言，「世界是一座舞台，而世上所有的男男女女皆是演员。」

    ──我和我最好的朋友在读莎翁的作品时，就是每个故事的最佳演员，和其他孩子的游戏不同，我俩总以剧本为题材，为对方朗诵对白。

    ──在这一场仲夏如梦似幻的夜晚中，书里的文字藉由我俩的扮演来到真实世界，这本书对我的意义除了是文学的涵养外，更是童年不可替代的回忆，这便是我挚爱它的原因。

    「＂I am that merry wanderer of the night.＂」这句台词出於原作中第二幕的第一景，「yes,my fa-vorite character is Puck.」

    ──帮仙王Oberon采撷让人疯狂坠入情网药草的小精灵，是个俏皮又爱恶作剧的小捣蛋，他的出现贯穿了全剧，我无数次幻想他真正的长相，当我旅行至森林或花园时，心中总悄悄期待能见到这几百岁的精灵，不老的祂会是什麽模样呢？

    ──许多後世评论总说《仲夏夜之梦》有许多暗喻，是针砭当时的文化，以及许多不合理的权力象徵，不知道帕克会怎麽说？

    「It’s just a midsummer night’s dream.」

    ──这一夜，在森林里发生的事情，不论多麽离奇难解丶复杂纠结丶爱恨交织，都将随着黎明到来烟消云散。

    「＂So, good night unto yo me your hands, if we be friends,and Robin shall restore amends.”」晚安了各位，如果我们是朋友，就给予我掌声吧！罗宾必会回报。

    这是帕克在剧中最後的话语，罗宾是祂另一个名字，凌夏巧妙的用来当作自己的演说结尾，因为她有趣的收场，在女孩说出演说结束语前，现场就响起铺天盖地的掌声，评审也都带着肯定的笑容鼓掌，指导老师山下比个大拇指，满脸胜券在握的骄傲。

    她向前鞠躬，「Thank you for listening.」

    站直身子时，明明是数百人的会场，蓝色的眼睛还是只看到了她的少年，能得到小景的肯定对女孩而言是这场比赛带来的更重要意义。

    迹部景吾注视神山凌夏走下台，直到她往後走回座位，在自己的视线范围看不到为止。

    少年眼睛掠过前方依序上台的选手，倾刻还在思绪之中难以脱身。

    ──在邱比特的箭坠落之处开启的乳白色花朵，变成泛紫的药草，名为「枉然的爱」，只要擦在睡着之人的眼睑上，那人醒来便会爱上第一个见到的生物，是《仲夏夜之梦》中引来一连串奇妙故事的花。

    ──小凌，当我们一起阖上《仲夏夜之梦》的夜晚，帕克说不定来过我们熟睡的床边了，令我睁开後的双眼，多年来都只深爱着妳。和书里不一样的是──不论黎明到来多少次，这样的爱都不是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