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才出, 殷妄之骤然睁大了眼睛,眼底惊诧激动之色尽显,被余笙瞧得一清二楚。
在这样的近距离下, 即便是幅度再轻微的神情变化, 也难以掩盖。殷妄之的眼睛线条冷硬, 表情稍微冷些便看着凶狠, 此时却因着微微扩张的瞳孔, 被余笙琢磨出了几分单纯可爱味道。
是了,就像当初在崖底养伤时的殷妄之一样,这才是他最原本的模样才对, 不擅长伪装, 总是做好一切的最坏打算, 碰到好事和善意, 就露出这样的表情。
余笙觉得有点纳闷, 都这么久了,殷妄之还是不相信自己这个师尊会对他好、相信他包容他爱护他么?
这个情绪的起伏是不是有点夸张了
怎么脸都有点红?呼吸都不稳了?
诶怎么还突然抱过来不撒手?!
余笙被殷妄之突然的动作弄得一脸懵, 然而手里还端着酒杯,高高地举在半空不敢乱动, 生怕洒出来浪费了, 只好由着徒儿使劲抱, 因为太用力,还险些岔气儿。
对了!余笙脑袋瓜灵光又是一闪, 觉得自己明白了。
殷妄之一定是喝多了!他刚才不还说自己有心事容易醉么?肯定是因为这个。
想明白之后的余笙放下心来, 胳膊费力地在殷妄之背后弯曲, 努力越过其肩膀把酒杯送到嘴边,在洒出来前喝进嘴里,咕咚一声。
余笙:……
殷妄之:……
好、好响亮!为什么咽东西的声音突然这么大?就因为仰着脖子吗?!
肯定被听到了啊啊啊!!!
殷妄之默默松开了他,眼神复杂欲言又止,最后闷不吭声地从树边拿出一个大大的酒坛子,借用术法的力量将刚才被一掌震落的酒滴都收集进去。
一滴不落的那种。
余笙:……?!
这是要海饮一大桶?!
他连忙拉住殷妄之,担忧地劝告,“酗酒不好的,你已经醉了,不能再喝了,冷静点。”
殷妄之动作一顿,莫名地看向余笙,“这些是给师尊的,您想喝多少都可以。”
误会了……
余笙松了口气,脸上笑开了,“这么多也太贵重了,我就是喝上二十三天每天三杯……也喝不完啊。”
然后笑容一僵,啊,不小心把刚才的计算结果说出来了。
殷妄之倒是不觉得尴尬,只笑道,“两旬过后,师尊可再来取。”
那……那我就不客气了。
余笙闻着越来越馋,仔细想想接受徒弟的孝敬也没什么,便打算口是心非地接受了,脸色还因不好意思有点红。
当然也可能是因为喝了酒才红的,醉光阴毕竟直接作用在了神魂上。
嗯……不过这个酒坛子有点大,塞进空间里是没问题,当着殷妄之的面往‘衣服里’塞就有点视觉效果太惊人了。
余笙干咳了一声,声音都比平时小了几度,朝着殷妄之摆摆手,“那什么,你……你、先闭上眼睛一下下。”
殷妄之深吸一口气,眼睛反而睁得更大了,有些不敢置信地反问道,“闭……眼睛……?”
这一反问,余笙反而觉得自己是酒气上头,太矫情了,哪儿有收礼物还不准人看的?这个酒果然厉害……
他刚想反悔,一句“算了……”刚冒出口,就见殷妄之急切慌忙地低喊了句,“别!”
然后就特别听话特别迅速地紧紧闭上了双眼,似乎连周身的阴气都收敛压制了。
余笙一愣,突然就被徒儿的体贴包容感动了,为了不辜负徒儿的一片心意,利索地搬起酒坛子、收进空间里。
也许这就是收获地喜悦吧,虽然种的人不是他。
等他做完这些,回到殷妄之面前,就发现鬼王脸上的醉意更重了,眼睛闭得很紧张的样子,似乎是感觉到了他靠近回来的气息,还动了一下喉结,舔了下薄而苍白的嘴唇。
“妄之?”
余笙叫了他一声,殷妄之也不肯睁眼,状态看起来非常奇怪,若是仔细感知,还能发现有些气息紊乱、却拼命压抑着什么的现象,双眼也是超级想睁开,却绷着力气紧紧闭着的模样。
反常,太反常了,绝对有情况,这是醉彻底了?
还是说……之前一直较为安分的心魔,突然反噬了?!
余笙心底一惊,态度瞬间严肃起来,比起展笑天之前的剑灵失控,显然殷妄之的心魔会造成更大的伤害。
为了进一步探查殷妄之的情况,余笙朝着他伸出手来,摸向鬼王的脖颈,毕竟是鬼不是人,检查这里比摸腕脉靠谱得多。
殷妄之比他略高了一些,哪怕是用本体比较,也高出了一点,余笙站得很近,头也仰起了一小个弧度,就在指腹轻轻碰触在脖颈肌肤的一瞬间,殷妄之突然动了。
一反常态,鬼王猛然出手,快得叫微醺状态下的余笙来不及反应,一下子被拽住了手臂、揽住腰背拉进怀中,几乎是撞在了一起,余笙以为他突然被心魔控制了要动用武力,吓得浑身汗毛都炸了起来,眼前一黑。
等等、嘴……嘴唇……!
嘴唇撞嘴唇了啊!!!
余笙被巧合到可怕的事态惊到头脑一片空白,眼睛瞪得像铜铃!殷妄之却还紧闭着双眼一无所觉,做完这个突袭之后就不动了!
余笙震惊,余笙颤抖,余笙脑袋死机了……然后感觉门牙和上嘴唇都好疼。
“呜……”
你清醒一点啊徒儿!不要被心魔控制!不能在这里就轻易认输!你可是要做主角的人!!!
也许是听到了余笙内心的呐喊,殷妄之……还是没有反应。
但是原处突然传来了一声中气十足的爆喝!
“殷妄之你放开师尊!!!”
余笙趁机一把推开殷妄之,从那个比妈妈的怀抱更加坚不可摧的怀抱中挣脱出来,一扭头,看到了从远处杀来的温久,
的分神。
啊,应我灵魂的呐喊被召唤而来的三徒弟啊,你来得正是时候。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温久这么充满活力的样子,余笙脑子还有点懵,嘴唇也好像磕破了,微微发烫刺痛着,等到温久已经眨眼间靠近了,才想起要解释现状,甩着拂尘就拦在两个徒弟中间,严肃认真又正经道,
“温久!快!助为师一臂之力护法!你师兄心魔反噬了!”
两个徒弟同时愣住,余笙背对着殷妄之,只瞧见了面前温久的异样神色,怀疑、惊讶、而复杂,多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导致有点些微的扭曲,仿佛听到的不是什么危险的事,而是什么怪异的奇闻。
看来,是鬼王的名声在外,给人的印象太凶狠、太无敌了,高高在上,才会让亲师弟都无法将其和心魔联系在一起吧……
余笙不禁有点心疼,但也顾不得多了,抓紧时间转身布置结界,拿出适合的伤药逼殷妄之服下。
温久深吸一口气,“师尊,您还护着他?!他这副模样哪里是心魔发作!分明就是……”后面的话,似乎有点难以启齿,被咽了回去。
余笙听着奇怪,捧着丹药看向殷妄之,后者杀气毕现,看眼睛?红着的,气息?乱糟糟的,没毛病啊,不是心魔就是走火入魔了。
温久惊呆了,看着眼前的一师一徒,竟然一时分不清是谁在做戏、谁在骗人了。
殷妄之理直气壮地吃了伤药,顺势而为地紧紧握住师尊的手,突然轻笑一声,“是啊,是心魔的错,不过现在已经好了,怎么,师弟不信?”
心魔来得快,去得也好快,他还没分辨清楚那心魔究竟有什么特点,殷妄之就清醒过来了,余笙倒是松了口气,觉得还好不严重。
也许是因为在自己的地盘,所以更容易自控?
余笙察觉到温久的情绪不对劲,劝说道,“不碍事的,就算不是心魔,是醉酒,也没出什么大事,谁都没损失。”
温久死死盯着他的嘴唇,余笙反应过来,用手背抹了一把,低头看到上面的血迹,满不在乎道,“哦这个呀,小伤而已,不疼的,都是误会,他不是故意的。”
沉默了几息,温久盯着他的视线忽然一松,也笑了出来,就是笑得有点奇怪,“原来如此……误会啊,”
他抬手,悬停在余笙的唇前,淡淡的白光过后,细小的伤口便痊愈无痕了,做完后放下了手,视线一斜,落在一旁的殷妄之脸上,意味深长道,
“还真是纯粹的误会啊,殷鬼王。”
殷妄之被他的表情语气弄得很不舒服,蹙起眉头,“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温久释然地一摊手,“师尊说得是真相,我自然要相信。鬼王忘了吗?我的天目,是能瞧见很多东西的,比如情绪……之类的。”
不论殷妄之到底用了什么手段,又自作多情了几分,温久都不在意了,他瞧见的那些情绪的色彩,不会作假,没有动情,就是没有动情,甚至连羞涩紧张都没有……
鬼王殷妄之,还差得远。
温久恢复了往常的温和守礼模样,看向余笙,“是徒儿方才冲动了,师尊莫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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