庭月捧着波若蜜到乾明殿的时候,已经过了辰时。乾明殿却是一片寂静,没有半点声响。
庭月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朱红宫门,笑着看向一旁守门的小太监,柔声道:“公公,奴婢是寿安宫的人,奉太后之命来送些东西,还望公公通禀一声。”
那太监看上去三十余岁,生的白白胖胖的,能到乾明殿当差,且揽了守门这样清闲又有油水的活儿,显然是混的还不错的。
他面色倨傲,斜着眼瞟了庭月一眼,见她年纪不大,看上去十分娇嫩,身上穿得也是月白色的普通宫女衣衫,当即圆脸一扬,道:“皇上正在炼丹,没空理你。”
庭月微顿,仍是好脾气的笑道:“那烦请公公请小允子公公出来,我把吃食给他。”
她心里暗喜,姑姑说要亲手送到皇上手上,可皇上闭关不见人,她将东西送到小允子手上,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吧?
“你这丫头,看上去面生的紧。”圆脸太监手扶着下巴,啧啧两声,颇为不怀好意,道:“估计又是哪家的小宫娥,打着送吃食的由头,做着飞上枝头变凤凰的美梦吧!”
一旁的小太监也附和,冲着庭月挤了挤眼,坏笑道:“你这梦怕是实现不了。依我看,你不如从了我们大总管,包你吃香的喝辣的。”
圆脸太监闻言,打量般瞅了瞅庭月漂亮的脸蛋,眼中折射出精光,故作姿态的点了点头。
庭月察觉到他的目光,只觉心中一阵恶寒。太监宫女互为对食,看上眼的不少。可这般拿到明面上来讲,却是真的令人作呕。
许是跟邵从湛一起待久了的缘故,她也变得沉不住气,遇见事情不再总是忍让。她皱眉,正准备怼回去时,就听见里面传来小允子的声音。
“大声嚷嚷什么!”小允子从侧门走出来,他慢条斯理的步子再看到庭月时,骤然加大,快步走过来。
圆脸太监见了小允子,赶紧点头哈腰,笑的一脸谄媚,扶住他的手臂,殷勤问好:“公公,您慢这些。”
小允子一眼都未曾看他,熟稔地跟她打招呼:“庭月姑娘,你怎么这般早过来了?”
庭月转过身,笑着行了一礼,才道:“太后让奴婢送一些时兴瓜果过来,却不妨来的不巧,碰上陛下闭关。”
小允子侧身,站到一旁,道:“陛下吩咐过,姑娘来了不必通报,直接进去就可。”
“是吗?”庭月似笑非笑的看了眼弯腰站在一旁的圆脸太监,似不经意道:“方才这位公公可不是这样说得呢。”说完,她不再耽搁,踏开步子朝着殿内走去。
小允子转过身,看向身后蹑手蹑脚的人,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冷哼一声,问道:“出了何事?”
圆脸太监跟身旁的那个小跟班见那宫女与御前总管这般熟稔,便知大事不妙。他哭丧着脸,小声道:“公公,奴才不知那是寿安宫的人啊……”
混到御前,小允子显然是人精中的翘楚。只听这半句,就将事情猜了个十成十。他冷笑一声,道:“那是咱家都要敬着捧着的人,你怕是活腻歪了!”
“公公救命啊!”两个太监吓得面色一白,直直跪在了地上,惊的连头上的帽子都掉了下去,拼命拉着小允子的袍角,求饶道:“公公给我们想个法子啊……”
小允子拂开那两双碍眼的手,淡淡睨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不会看眼色的人,还留着做什么?
炼丹房的响动传出来,飘进了庭月耳中。她候在廊下,心下踌躇,不知该不该进去。
“姑娘进去罢,陛下此时想必正口渴,您送些瓜果进去,正好解解乏。”小允子走到她身边,心中也有些打鼓。
陛下炼丹时不许任何人打扰,违者重罚。可前几日又说过,若是庭月姑娘来,无论何事都得第一时间通知他。他抿唇微笑,让庭月姑娘自己进去,真是两全其美的法子。
庭月眨眨眼,看着小允子鼓励的眼神,心下一横,深吸口气,抬起手曲指敲响了门。
两人聚精会神的盯着门,听着门内一丝一毫的声音。近半刻钟,门内仍是毫无反应。
庭月看了眼小允子,低声商量:“要不还是算了吧,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你把东西转交给陛下,也是一样的。”
她实在是头疼,送瓜果怎么让她有了送金块的错觉。
小允子赶紧拦下她,苦着脸道:“你再敲一遍。”若是让皇上知道,庭月姑娘来了没见到人就走了,他肯定吃不了兜着走。
庭月无法,慢吞吞的靠近朱红色殿门,又敲了一遍。
这回里面有了动静,邵从湛不耐的声音穿了出来,还夹带着丝丝杀气,“小允子,滚进来。”
小允子头皮发麻,低声应是。他求救般的眼神望着庭月,小声道:“姑奶奶,算我求你了,你先进去替我挡挡。”
庭月一脸匪夷所思,道:“原来你是这样的御前总管。”却也极为配合率先朝着殿内走。
“奴婢参见皇上,皇上万安。”庭月曲身,笑着行礼。
邵从湛站在丹炉旁,手中还拿着个锦盒,丝丝参须冒了出来,里面装的显然是根千年老参。
听见小姑娘娇软清澈的声音,他脸上的烦躁刹那间褪了个彻底,转过头时眼中已带上了些柔和,低声道:“你站过去一些,这边有些呛人。”
房中确实一股浓烈的硝石味,庭月一进屋就闻到了,此时正使劲憋着气。听到邵从湛的话,听话的朝着身后退了退。
“小允子。”这一声低沉又冰冷。
小允子上前一步,忙不迭接过他手里的锦盒,道:“主子放着,奴才来收拾。”
邵从湛轻睨他一眼,声音降了好几个度,道:“收拾完了,去御花园将藏獒喂了罢。”
“什、什么?”小允子大惊失色,邵从湛凉凉的瞥了他一眼,他瞬间老实,果断应下:“是!”
邵从湛拍了拍身上的烟尘,才走到庭月身边,柔声细语:“可是母后让你送了吃食过来,”他看见庭月憋红的脸,接过她手里的食盒,道:“去大殿。”
两人相继走出了丹房,只剩下小允子一个人孤零零的拿着抹布,慢吞吞的打扫丹室。
许久,他才叹了口气,默默为自己鞠了把心酸泪。这真是双标的过分!
他认命的低下头擦拭着炼丹炉,嘴角却是越扬越高。
主子也能这般开怀的笑,真好。
他又免不得沉思,看来日后,对着庭月的态度,可得好生思量了。
已近九月,乾明殿内室并未熏冰,只在角落里熏了香。
庭月推门进去,就闻到了淡淡的松枝清香,还混杂了一丝茉莉味。她享受的闭了闭眼,使劲嗅了嗅,仿佛要将这里的空气都带走一般。
“朕打听到你最喜爱松枝香,又喜欢吃茉莉桂花糕,就特意命人调了这香,你若是闻见,必定心中欢喜。”
邵从湛靠在门边,双手环抱着胸,目光如炬得看着不远处的少女,傲娇道:“讨姑娘欢心,朕是专业的!”
庭月睁开眼,湿漉漉的眸子里里满是调笑,道:“皇上到底撩了多上小宫娥的芳心?”
邵从湛连忙摆手,见她一脸的不信,快要跳起来,连声道:“朕是个勤政爱民的好皇帝,沉迷学术不可自拔,怎么会有这般龌龊的想法!”
“那皇上现在……又是作甚?”他耳尖通红,与先前敲她窗子的浪荡子模样全然不同。庭月没忍住,冲他调皮的眨了眨眼。
邵从湛慌了神,他从未经历过□□,虽见得多,却没有任何经验。此时见庭月不信,也想不出什么令人信服的话来证明自己,心底唾骂自己,为何从前要在她面前装成经验丰富的样子。
半晌,他摸了摸发烫的耳垂,声音低的几乎听不见:“朕是真龙天子,也是条吃草的龙。”
“什么?”庭月僵在原地,怀疑自己耳朵出了幻觉,她提高了声音,又问了一遍:“皇上方才……说什么?”
邵从湛脸色白一阵红一阵,待看见小姑娘脸上的狐疑与好奇,只觉一口老血梗在胸口,让人呼吸都不顺畅。他恼羞成怒,几乎是在庭月耳边吼出声:“冰清玉洁邵从湛,没听说过啊!”
庭月呆滞在原地,红云一瞬间爬上了脖子,直直上头,让人燥热不堪。她浑身上下都充斥着不自在,结结巴巴道:“皇、皇上与国师情比金坚,让庭月敬佩。”
“……”邵从湛忍耐的闭了闭眼,一股无力感爬上心头,半晌后语气恢复了平静,问道:“是谁告诉你得?”
他跟林淮岸情比金坚?
若是让他知道是谁传到小姑娘的耳朵中的,他一定要亲手扒了那人的皮,将骨头扔到乱葬岗喂狗!
庭月吞了吞口水,小声道:“是太后娘娘告诉奴婢的。太后娘娘让奴婢不要瞎想,她说皇上亲近奴婢,都是为了给国师大人打掩护,让奴婢不必躲着陛下,定要理解陛下的一片苦心。”
邵从湛:“……”
这是亲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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