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雨筠想要躲闪已来不及,只得顶着他的视线大方上前,行礼后,轻声道:“陆大人。”
称谓中没有未婚夫妻的亲昵,反而透着浓浓的疏离。
陆景曜眉头轻不可查的皱了下,淡淡“嗯”了一声。
跟在陆景曜身后的袁永则是面上一怔,他跟着陆景曜办案多年,熟知主子脾性,这般淡漠回应江家小娘子,便是不大高兴了。
听陆景曜并未叫她离开,江雨筠尴尬的站在原地,一时进退不得。
夜里山林寂静,偶有隐匿在山林的雀儿被山风惊起,“扑棱”着翅膀掠过头顶,扎入远处的密林中。
陆景曜视线淡淡掠过江雨筠的脸庞。
对方脸上略施粉黛,容貌依然美得惊人,一双盈盈秋水般的眸子,未开口说话亦然有了三分娇羞,杏面桃腮下,朱.唇一点,更衬得她容颜绝艳。
他视线向下,将目光停留在她的腰间。
那副纤细的腰,如拂柳般柔弱无骨。
他视线烫着似的收了回去。
“小娘子,公主还等着小娘子呢,咱们赶快进去吧。”李嬷嬷适时开口,打破了两人之间尴尬的气氛。
江雨筠正被陆景曜盯的浑身不自在,闻言朝他颔首,算作辞别,好在李景曜也未再看她了,他携了袁永一同离去。
进到前殿,明德公主问她刺客的事,江雨筠含糊应答,与今日和秦岭的说辞一般无二。
明德公主皱着的眉头越发紧了,“那刺客手段毒辣,非一般武夫可比,这样吧,这段时日,你配合陆六郎行动,尽早将刺客抓捕归案。”
江雨筠不明白祖母为何要她接近陆景曜,不由一惊,只能道:“可......阿苓能配合他做什么?”
明德公主脸上隐见不耐,道:“抓捕是男人的事,你只需配合他便是。”
要她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配合陆景曜查案?江雨筠颇有拿石头砸自己脚的挫败感,她敛下心中异样,怏怏道:“是祖母。”
明德公主点了点头,吩咐慎嬷嬷送江雨筠。
出了殿门,慎嬷嬷一叹,道:“公主定不叫您嫁给陆大人,眼下刺客藏匿在附近,着实令人担惊受怕,公主这般安排,也有公主的难处,您莫要责怪公主。”
江雨筠听慎嬷嬷话中有话,一时猜不出缘由,温声道:“阿苓知晓,祖母是为我好的。”
慎嬷嬷身为宫中老人,平日里公主,郡主哪个没见过?可观江雨筠周身气质如兰,又做事进退有度的模样,怎么不叫人喜欢呢?
她笑了笑,道:“夜深露重,小娘子脚下小心。”
江雨筠辞别了慎嬷嬷,回到屋里,盯着窗台外一簇怒放的梅花出神。
李嬷嬷吩咐仆妇端来洗漱用具,瞧见那梅花,笑道:“这时令山林里落得都是枯叶子,开的这么艳的梅花,倒将庵里开的梅花比下去了。”
明德公主不喜梅花,前院植的梅花皆被砍掉,种成了杏树,而庵里唯一幸存的梅花树却种在前殿今日.她和秦岭谈话的地方,而非这里.......
江雨筠想到这,心神猛地提起。
李嬷嬷没瞧见江雨筠惊骇的神色,拿沾了水的帕子要为她净面,边道:“若小娘子喜欢,老奴明日去山腰里多摘几枝过来。”
江雨筠未听清李嬷嬷的说了什么,霍然起身,奔到窗边,朝窗外看去。
冷飕飕的寒风兜头扑在脸上,如冰刃般割的她脸颊生疼,她捂着一边冻得发红的脸颊,终于瞧清楚了窗下的情形。
几枝婴儿臂粗的梅花枝歪歪扭扭的斜插在峭壁缝隙中,粉红的梅花瓣被寒风拍打的七零八落,跌下峭壁。若非她细看,定以为是梅花从峭壁缝里长出来的。
李嬷嬷探头过来,惊奇道:“这峭壁里怎么长出梅花了?”
江雨筠心里一涑,忙将窗户大力拍上。
与此同时,门外远远传来秦岭的训斥声。
“都给我听清楚了,今晚都给我睁大眼睛盯着,连一只蚂蚁也不要放过。”
李嬷嬷拧眉细听了一会儿,很快将先前的疑虑抛之脑后,庆幸道:“这下好了,那贼人哪怕插上翅膀也飞不出去这庵里。”
恐怕此时除了那贼人,谁也不知道他是如何在秦岭布置的天罗地网之下,明目张胆的将前殿梅枝折了,插在了江雨筠的窗下。
那贼人隐含的寓意昭然若揭,他清楚她的一举一动。
江雨筠的呼吸一下子粗了,双手紧攥进掌心。
过了一会儿,她平复下情绪,淡声道:“嬷嬷,去打听一下陆大人因何来庵里?”
李嬷嬷见江雨筠面色惨白,似被什么惊到了,忙一连声的应下去了。
*
御史中丞陆景曜亲下的命令,要袁永配合秦岭缉拿刺客。秦岭为虎卉军首领一向鄙夷文官们文弱,而此刻,却站在袁永身侧柔顺的像个鹌鹑。
也无外乎秦岭这般恭敬,陆景曜虽不良于行,可惩治官员手段凌厉,近乎于残忍,朝臣哪个不是听到陆景曜大名,就吓破胆的?
袁永扫视后宅各处虎卉君,又安排了一些庶务给秦岭,忽见到李嬷嬷从屋中疾步出来,忙迎了上去。
李嬷嬷与他大致说明来意,袁永神色一肃,极快的敛下,笑道:
“那帮贼人混入流民中,试图对陆大人不利,幸亏大人机警,及时扑杀了贼人,那一两个漏网之鱼潜入了庵里,为防贼人伤及无辜,大人便一路跟了过来。”
只字字片语就将一场惨烈的扑杀,掩盖在了笑谈中。
江雨筠隔着菱花窗,听着从门外隐隐传过来袁永的声音,一时心乱如麻。
心里既期盼陆景曜早日抓到那贼人,同时也不想与这个她名义上的未婚夫碰面。
*
次日清晨,江雨筠吃完早膳,陆景曜便派人递来消息,称要见她。
清心庵极大,转过前殿,在西南位置的偏殿,便是供临时来庵内吃斋念佛的达官贵人居住的地方。
不大的院子,十几个将士黑压压站成一排,各个身穿铠甲,手持利刃,脸上那双锐利双目时刻巡视着周遭动静,与前殿虎卉军松散的神态,极是不同,肃杀之气更为浓烈。
以今日陆景曜御史中丞的身份地位,恐怕想杀他的人,多不胜数,而他能存活至今,也有一定的霹雳手段。
不知怎的,江雨筠无端感到心里发紧,忙屏住呼吸,进了屋。
陆景曜坐在紫檀木椅上,手里翻看着清心庵的地图,听到声音,头也未抬,道:“进来。”
他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情绪,却无端给人一种旁人需仰他鼻息而活的威压感。
江雨筠依言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
陆景曜始终低着头,专注的瞧着手中地图。
可以说从她进门伊始,陆景曜的视线一直盯在地图上,仿似屋中没她这个人般。
江雨筠摸不准他唤自己来的意图,只得枯坐在椅子上,寻思着待会儿她要如何答话。
而陆景曜没让她等多久,过了一会儿,他一把掷下地图,立马有将士进屋。
“把秦岭押来。”
将士得命,快步离去。
空气中的气氛倏然紧绷,江雨筠挺直了腰身,吓得大气不敢喘。
不多时,秦岭仓惶奔入,道:“陆大人,唤下官有何事......”
秦岭话未说完,陆景曜厉声道:“把秦岭拉出去打二十大板。”
秦岭一脸惊骇,还不知所犯何错,已有将士上前驾着秦岭双臂将他拖出房外。
“陆大人,大人,下官所犯何错?”门外响起杀猪般的嘶嚎声,伴着板子落在人身上的沉闷声 ,秦岭语气从不服也转为哀求:“求陆大人饶命,饶命啊,大人。”
只须臾,施完杖刑被拖进屋里的秦岭,被丢在地上。
陆景曜居高临下看着他,道:“身为皇家禁卫军,玩忽职守,刺客隐匿了七天,连一点线索都查不到,该不该罚?”
陆景曜行.事素来雷厉风行,先罚后赏,常被朝臣诟病,而他也不在意。
“该罚,该罚!”秦岭爬在地上奄奄一息,嘴里喘着粗气,道:“是下官督办不利,下官.......这就去抓捕贼人。”
陆景曜敛了脸上怒气,沉声道:“下去吧。”
他说罢,将清心庵的地图交给秦岭,又吩咐秦岭庵中有几处需要严加防范,又命袁永督促虎卉军尽快抓捕刺客,等一切事毕,似才想到了坐在屋中的江雨筠。
对方后背挺得笔直,小.脸苍白,眼圈亦是红红的,不知是吓的,还是对着他拘谨。
他一脸倦意,捏了捏眉心,才道:“刺客胁迫你的事,我知道了,你先回去。”
江雨筠惊的倏然起身:“.........”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