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山峦般的身躯将她娇小的身子罩住,那人依旧一身黑衣,面覆黑巾,露出的一双眼睛满含阴毒。
枕头被他捂着她嘴的手肘撞翻在地,砸在地摊上,滚了两翻,没了动静。
江雨筠大惊失色,扬起早先紧攥在手中的匕首朝那人面门刺去。
那人神色一凛,身子如大鹞般朝后一掠,堪堪避过她的刀锋,同时脚尖上挑,粗暴的踢掉她手中匕首。
“闹够了吗?”
“咣当”一声,匕首跌在地上,匕尾震颤发出阵阵嗡鸣。
那人踢掉匕首的力道极其轻微,可放在江雨筠这等闺阁女子身上,显得就力大无穷了。
她猝然从榻上扑下,一头撞在旁边小几上,再一睁眼,眼前闪过阵阵金芒,她顾不得头晕目眩,急忙看向那人。
那人眉头紧皱,左脚动了动,似是下一瞬就要过来拉她。
江雨筠大骇,手脚并用的从地上爬起,抄起桌案上的茶壶,双手举高,做势就要摔下,边惊叫道:“你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叫人了。”
那人目光很锐利,一下子捕捉到她的用意,停住过来的脚步,冷声道:“你想要什么!”
“解药。”
上夜后仆妇新换的茶水滚烫,热力隔着壶壁将她手心煎烫的生疼。她勉力忽略双手突兀而起的异样,快速说道:“若你是山下.流民无意间闯入庵里,我可以给你足够多的钱财去旁处谋生,只要你交出解药,我就放你走。”
那人眉目一挑,似是有些意外。
江雨筠则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神色。
她已想过了,这人能不动声色的进出清心庵,显是武功并无秦岭说的极弱,且,武功很可能在秦岭之上,而昨夜他未伤她性命,更在清晨时悄悄离开,更是印证了她猜测他暂时需要藏身在此处心思。
方才一言,她则是试探这人的身份。
那人双眼一眯,牢牢的盯着她,依旧一语不发。
江雨筠见他并不就范,忙道:“庵里已设下天罗地网抓捕你,若我想揭发你,只需要同虎卉军知会一声,何须在这里浪费唇.舌?”
“包括李嬷嬷?”
那人猝然发声,忽的,以迅雷之势欺近她,一把夺下她手中茶壶,掷在桌上。
茶壶触上桌案,“咣当”摇晃几声,一股股冒着白烟的热水,从壶嘴里涌.出,洇湿.了旁边的鎏金异兽纹铜炉炉壁。
江雨筠大骇,顾不得掌心传来的阵阵剧痛,倏然看向李嬷嬷所睡的外室,屋中这么大的动静,李嬷嬷不可能不知道,除非这人一早熟知她的动静,提前给李嬷嬷下毒.......
她掉头朝外室奔去,拉开门看到李嬷嬷躺在榻上,江雨筠焦急的唤她两声,只见她双目紧闭,拒不应声。
江雨筠转头看向那人,厉声道:“你对李嬷嬷做了什么?”
那人眼光余光掠过她烫的发红的掌心,眉头轻不可查的皱下,肃了声,“不愧是明德公主的嫡孙女,心思缜密,一边假装给我谈条件,一边留有后手想要置我于死地,看来是我对你太宽容,倒叫你认不清自己阶下囚的身份。”
听他言语间着狠劲,江雨筠急忙道:“你别杀李嬷嬷,她什么也不知道。”
那人眼睛始终盯着她,见她眼中泪光点点,撇开眼,道:“李嬷嬷的命就握在你手里,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想清楚。”
那人身量极高,站在江雨筠身前如一座巍峨高山,遮挡住她的所有视线,随之而来的威压倾泻而下。
她无惧的仰起头与他对视,眼眸里满是屈辱和不甘。
那人平静的看着她,毫不相让。
须臾,江雨筠知她再无讨价还价的余地,吸了口气,重重的点头:“你到底想要做什么?”
那人倒没起先的咄咄逼人,转过身径直朝小榻去。
江雨筠得了他的话,知李嬷嬷暂时无大碍,闭目靠在李嬷嬷身侧半晌,平复完心里的憋屈,才起身朝内室去。
屋中门窗紧闭,临窗边小榻燃了一盏灯,青绿火焰被窗缝夹风吹地跳动,倏然窜的老高,一下子将坐在小榻边那人的眉眼照的一清二楚。
露在黑巾外的双眼狭长,长眉入鬓,煌煌威压乍然而来。
望着这双似曾相识的双眼,江雨筠刚平复的心绪猛地揪起,忙要再去看那人的腿,那人察觉到她的视线,头也未抬,道:“过来。”
江雨筠巡声朝他身上看去。
他身上黑衣脏污,有几大.片黑渍处隐透着白花花的肉,其中一处伤口从肩胛骨到胸前,足足有几寸长,看他伤势,显是与人搏命所致。
就在此时,那人一把褪掉上衣,露出精壮的上身,江雨筠猝不及防看了满眼,惊呼一声,忙捂着眼睛,语无伦次的道:“你把......把衣服穿上。”
那人嗤笑一声。
接着,小榻方向传开一阵悉悉索的声响。
那人再次开口:“好了。”
江雨筠身为闺阁女子,自小跟着阿娘习女戒之流,为避嫌,她从不曾与男子接触,哪怕上回和未婚夫婿陆景曜碰面,她也是远远的望一眼。
而今日,这般面对赤身的陌生男子,心里原有的矜持和遇事的冷静终于分崩离析,隐与胸间的羞愧,对他挟持的无力感交织冲撞,使她喉头发梗,不愿上前。
那人见她半晌未动,只皱了皱眉,便不再唤她了。
江雨筠吸了吸鼻子,将眼底热意敛下,正要背过身去,忽的,听到极粗的喘息声从小榻传来。
她一惊,不动声色的微微侧身,用眼角余光扫向那人。
坐与小榻上的那人不知从哪摸出一卷纱布,正一手拿着纱布绕过肩胛骨,掷在身后,如此来回几次,包扎肩胛骨的伤口,饶是如,鲜血还是不断从薄纱处涌.出,他面色惨白,大滴冷汗从额上滚落,显是痛的不轻。
他却是一声不吭,用纱布飞快的缠绕伤处。
可见此人心性坚韧,不容对付。
江雨筠看的胆战心惊,后背的汗毛一根根竖起,枯站在原地,屏住呼吸,大气也不敢喘。
不知过了多久,许是须臾,那人终于缠好伤处,仰面倒在榻上,嘴里不断喘着粗气。
“把这身衣服烧掉,找一套干净的衣衫过来。”
他声音透着疲惫,吩咐完她后,头一歪,似睡了过去。
过了许久,江雨筠紧攥着的掌心缓缓松了,手心烫出的一片赤红中,十数个豆大的水泡晶莹剔透,触目惊心。
本站所有小说均来源于会员自主上传,如侵犯你的权益请联系我们,我们会尽快删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