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王八羔子

小说:一世惜凰 作者:花落时听风雨
    明帝早些年的事,温玉略有耳闻。

    他出生于行宫,母亲是君主身旁的婢女,酒后宠幸生下他。他在行宫里长到十三岁,遇到自己的父亲孝文帝行宫狩猎,才想起有这么一个儿子。

    顺理成章地带回宫,投身于前线军营之中,磨练十载,成为前线主帅。

    然后功高震主,终因此惹来君主的猜忌。

    孝文帝膝下皇子无数,因他功绩最大,母亲在行宫里被害,他一度被夺权囚禁于王府,被赐婚于依家。

    凤凰血脉本是百年难求,孝文帝本打算自己将这个女子纳入后宫,可惜依家是大族,依上云本人又不见踪影,才将之配于自己被夺权的儿子,算是自己夺他兵权的补偿。

    空头圣旨出去,不见依上云在京,明帝曾是众人的笑话,凤凰血脉的女子谁敢约束。

    婚期迟迟不定,这桩婚事即将取消时,依上云又回到凌州城,亲自入宫问孝文帝要聘礼,结局让所有人都未曾料及,依上云嫁了。

    如此,让孝文帝更加忌惮了。

    在依上云生下长女穆湘芷后,借着进宫探视之机,将之扣在宫中,称是亲自抚养。

    外人看来这是无上荣誉,一般皇子求之不得,可只有明帝夫妻知晓,这是孝文帝将他们幼女作为筹码来要挟他们,怕他们犯上作乱。

    沉寂了两载后,凤关兵败,北周几日间连失几座城池,孝文帝无将才可用,不得已重用自己抛弃许久的儿子。

    明帝因着长女在深宫,领命出征。

    出征次年春日,长子出生,依上云取名夜,日夜不分的夜。春末时,明帝兵败,祈求自己的父亲孝文帝出兵相救。

    孝文帝迟迟拿不定注意,兵力多于自己的控制的范围,愈发对自己的皇位不利,思索再三,让依上云将膝的小儿子送入宫,他才会援兵凤关。

    那时的温玉不过刚入朝堂,刑部小小的主簿,不知这其间的秘密,直到明帝在逼退蜀国的敌兵后,立刻回转平阳城,杀父夺位。

    孝文帝存着些许良心,没有拿他的儿女来威胁,自焚于奉先殿,输给了自己的儿子。

    而在明帝登基的次年,三殿下穆湘洛出生,同样的天凤血脉,举国欢腾,盖过了明帝弑父夺位的事情。

    温玉微微一愣,似是明白了陛下之意,她跪坐下来,面色柔和些许,揖礼言道:“臣明白,不过您选谁护阵?”

    一阴一阳,相得益彰。

    依上云沉吟须臾,晚辈中的佼佼者当属莫九鸢,不过她的位置至关重要,不是护阵的最好人选,敛下烦躁的气息,她亦无可靠的人选,此事隐秘,不可为常人知道。

    “此事不急,离重阳日半月有余,你带人先去行宫布阵。”

    温玉称诺应下,独自离去。

    依上云望了望殿中的漏壶,时辰尚早,白皙的指尖始终握着密录,一页页翻着,上面的字迹锋芒外露,又用了大家字体,应该出自一个女子手下。

    锋芒……大家……两相重合,她的脑海里出现了萧安宁的相貌,郊外农庄上犀利的语言,筵席上温顺眉眼,抬手举止都难以与锋芒二字相联系。

    可却真实地出现在同一人身上,她缄默许久,才吩咐秘卫:“去查查南越萧安宁的身份,以及她的过往,最好取一副画像回来,记住,秘密行之,不能为第三人知道。”

    **

    凌州城内两位穆氏公子因着女子之事打架杀人,传得沸沸扬扬,上至天子君主,下到街边稚童,都知晓详细的经过。

    在闹得满城皆知的时候,皇帝下旨依律法处置,也未曾偏颇,惊得宣王爷立即进宫求情,跪在紫宸殿外。

    长公主穆清钰立即命人看住了天牢里小王爷,以免有人从中作梗,长公主的府卫将刑部天牢看得如同铁桶,一只苍蝇飞进去都知道。

    莫九鸢气恨地砸了府内上好的白釉花瓶,看着宣王府来求救的管家,她深谙朝中权术,宣王已是弃子,而秦尚明手中握着几千兵,傻子都会选后者。

    不过现在不能得罪宣王,更不能不管,她扶着管家起来,冷冷瞅他一眼,顿时觉得厌烦,口中还是温和言道:“莫急,只是此事将我牵连在内,只怕我无法周旋的。”

    管家何等精明,立时反应过来,擦着头上的汗水,急忙行礼感谢,勉强笑道;“此事与莫大人无关,待回去,小的就让让王爷去御前证明与大人无关。”

    莫九鸢满意地点头,“如此也好,这样待王爷出宫后,本官就进宫求情。”

    敷衍宣府管家后,莫九鸢换了身衣裳,匆匆出门。

    前门等候的人旋即暗中跟了过去,不过莫九鸢去的并不是宫里,而是城内的茶楼。

    跟踪的人不敢距离太近,只让人在那里等着,自己折转回府。

    质子府内,酒香四溢,在府门外都可闻见,庭院里的酒缸开封,醺得枫糖晕乎乎的,欢快地绕着酒缸转悠,等到它攀上了酒缸时,七夕从外面急匆匆地跑回来。

    萧安宁亲自用酒勺装了一坛酒,视线微微一斜,看到七夕,忙吩咐道:“去吩咐马车,我要进宫给陛下送酒。”

    一边的枫糖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酒,睁大了眼睛,爪子在酒中扑腾两下,怪道:“小阿宁,这酒太烈了,我不喜欢。”

    满缸的酒就这样被它给糟蹋了,好在酿酒不只这一缸,萧安宁由着它去扑腾,给坛口封严实了,忍不住笑道:“高粱酒本就烈,又非南越的果酒,枫糖你还是少喝些。”

    七夕走过来,深处热闹的氛围不想打乱,过了半晌,才道:“宣府管家去见莫九鸢,接着莫九鸢去茶楼见客了。”

    “宣王肯定找陛下言明那夜不过是个青楼女子,不是莫大人;而秦墨逸已死,小王爷是唯一的当事人,自然会替莫九鸢说话来求得解脱,百姓就算知道也不敢说话的。”

    七夕徐徐言道:“就这样放过莫九鸢了?”

    “莫九鸢不是一般人,一击即中是不可能的,她爬得高,我们就捧着她就是,这次不过是在帝王心里留个阴影而已,对了,通知其他司命将情报可以透露给温玉,也该让秦尚明感觉到紧张了,通知温净,若想为母亲平冤,时刻盯着秦驸马。”

    萧安宁随口应了一句,仿佛很不在意这件事,换好衣裳,拎着酒就入宫,留着枫糖一人醉在酒缸中。

    宣王出宫的马车与质子府的马车在宫门口相遇,萧安宁先下马车,遥遥向这位王爷作揖行礼,宣王是明帝的叔父,亦可算她是叔公。平常行事尚可,只是宠溺唯一的嫡子过度,才造成今日的事情。

    宣王看到质子府的马车就知行礼少女的身份,冷冷哼了一声就上了马车。

    场面颇有些尴尬,七夕性子急躁,难免沉下了脸色,就算质子不为人重视,可场面也要顾及三分,可这个宣王已然将心思摆在脸上了。

    待宣王上了马车之后,身后哒哒传来马蹄声,萧安宁神色如故,见着马上的青年下马,锦绣华衫,玉冠之下,坚毅清明。

    青年一眼便瞧到了质子府的马车,信步走过来,嘻笑道:“安宁公主也进宫吗?刚好顺路,本王也去见见陛下。”

    这个人越长大,越不正经了。

    萧安宁默然叹息,巧笑道:“二殿下安好,安宁酿了几坛酒,正好今日天气不错,想着进宫给陛下送一坛。”

    “难怪,方才打马从你府上过就闻到了醇厚的酒香味,原来是开酒了,不过开缸的第一坛酒可是最好的。”

    青年语调温和,好像年少时的模样。萧安宁与他一同走着,没敢多说话,穆夜此人看似糊涂,可其实比谁都精明,眼下的时局,只可韬光养晦。

    紫宸殿外,两人很远就看到了樱花树,穆夜停下脚步,挑眉看着身旁的南越公主,“那里是北周唯一一棵樱花树。”

    萧安宁眸中映着粉色的花瓣,心中微微一动,转过头看向远处。

    穆夜面色依旧是玩世不恭的笑容,笑道:“那是我母亲为一个小王八羔子留的,可惜那个小王八羔子一眼也没看见。”

    话刚说完,萧安宁忍不住顿住脚步,这个人第一次见陌生人都要埋汰她,心中火意似要蹿上来,又听这个不正经的兄长言道:“这是蜀国的花,移栽过来,本是遍地开花,可后来蜀国灭亡后,樱花似是感受到故土的衰败,都随之消散,这棵樱花是母亲用灵力救下来的。”

    “二殿下,不知您口中的小王八羔子是谁?”萧安宁唇角弯出一抹笑意,眸色清盈。

    穆夜摊开双手,神色无奈,还是笑眯眯道:“你可知道我北周三殿下穆湘洛,五岁时就已跨入从灵境,天凤血脉,比如今的陛下还要早慧,可惜贪玩误入玄虚阵。”

    萧安宁故作恍然大悟,笑意盈盈,故意重复一遍:“原来二殿下口中的小王八羔子就是三殿下啊。”

    话音刚落,就见穆夜足尖一点,身形飘向了远处,稳稳地落在宫墙上,冲着萧安宁身后的人摆手,“母亲,突然想起府内还有庶务未曾处理,儿子先走一步,改日再来看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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