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及灵狐,温玉好像明白了些什么,也不再多问,收了鞭子,禁止她再出府,自己拿了密录进宫。
温府的守卫乃是平阳城最强之处,温玉也并未曾再设下结界,毕竟刑部尚书的府上,听到名声就会吓得两腿发软,更不会将脑袋提到腰上,不要命地去闯。
这一切倒是方便了萧安宁,她携着灵狐,避过了重重侍卫,闯进了温净的房间。
彼时,温净挨了训斥,方沐浴出来。
拿着从柜子里翻出来的伤药,正懊恼如何上药时,萧安宁悄无声息地出现在眼前。
淡淡的纯阳气息围绕着少女,洁白如玉的肌肤在光下很美,莞尔轻笑间,双眼格外亮人,如同黑色的琉璃珠一般。
不过温净可没有闲情雅致去欣赏萧安宁的美貌,狠狠瞪了两眼,将伤药丢给她,“托你的福气,阿娘差点没有打死我。”
女孩子上药,枫糖不好待在此处,从桌上拿了串葡萄,溜到廊下去了。
温净心中的怒气未消,看着低眉顺眼的安宁,陡然觉得这人变化太大了,竟连她都坑。
萧安宁知晓温玉不会轻易放过她,看到温玉进宫后,就闯了进来,摩挲着药瓶上的瓷纹。淡淡道:“生龙活虎地生气,想来温大人没有下重手,赶紧地上药。”
依着榻沿,温净将上衣脱下,那道鞭痕在白皙的肌肤上充满了狰狞的感觉,安宁怔了下,打趣道:“果然不是亲生的,一鞭子就这般重,这是将你当犯人了。”
温净咬牙切齿,背上的伤疼得她深吸一口气,“穆湘洛,等你回去后,陛下定用鞭子抽死你,十多年不回,依我看打死也是活该。”
“那可未必,是你自己傻不用内力去抵抗,再者我可是亲生的,活活打死,那她生下我作甚。”
温净哼哼了几声,这话让她无法反驳,自己穿好上衣,言道:“我说上面的内容是灵狐前辈告知的,阿娘未曾来得及细说,就带着密录进宫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这下枫糖背锅了。
“陛下当年自己毁了玄虚阵,知道阵内的人都是九死一生,灵狐也是如此,灵力损耗大半,现在一个普通人都能掐死它,陛下不会跟一个狐狸过不去的。”
听了这话,温净才安心许多,思索了片刻,慢慢道:“你不去见见你二哥吗?”
萧安宁神色平静,“见他何用,他如今尚算安全,不如不让他牵扯进来,大公主年轻殒命就在于她的能力太过显著,少年名将,让一些人心中不安。二哥看得开,就让他去就是。”
温净明白当今的局面,陛下极力安排着依家与穆家之间的平衡,她并不偏向任何一方,看似她不管事,但是正因为她的两不偏帮,才让平阳城稳定了十年。
其实,穆家与依家之间都看好一人,那便是身负凤凰血脉的莫九鸢。
她是朝堂上的重要人物,她说的话比任何人都管用,皇家秘卫在手里,便是她最大的底牌。
人人上赶着巴结,让她的野心愈发膨胀了,以至于觉得大公主在前,就挡了她的路,便合谋与秦尚明在她回程时截杀,嫁祸给南越。
此举看似天衣无缝,但是萧安宁横插一脚,让秦尚明的独子为莫九鸢‘所害’,加之刺杀公主之事即将暴露,秦尚明自然想抓到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
温净见劝不动她,就暂停这个话题,提及了禁术,萧安宁便让枫糖进来,闻及去忘川的最佳时期。
吃了一串葡萄,心里嘴里都是甜的,看着两个半大的姑娘也觉得可爱,晃了晃爪子,言道:“自然是重阳节,纯阳者灵力最盛,但纯阴者不可进去,会遭反噬的。”
闻及重阳二字,安宁与温净默默对视一眼,重阳节是穆湘洛的生辰。
萧安宁侧眸,放在袖子里的手微微颤抖,面上依旧是寒凉之色,“枫糖,若是回不来,是不是会形神俱灭?”
“沉睡于梦中再难醒来,于死人无异。”
温净咬着牙关,她知道这件事很难,但没想到会是这般的结局,唇齿颤了颤,看着枫糖:“前辈,如何唤醒那人呢?”
她突然有些心疼依上云了。
曾经,她恨透了明帝与依上云,他们一句话就毁灭了整个太一门。她的母亲没有背叛北周,没有行悖逆之事,可是明帝听信长公主的话,毁了她的一切。
更因依上云荒废朝政而加重了恨意,大了她便明白,太一门被灭是迟早的事,明帝早就有了这重心思,现在,她觉得一个人可以看轻自己的性命去做无望的事情,骨肉天性,或许本该如此。
萧安宁没有说话,看着外面的明月久久无语,她也阻止不了这件事,也不想阻止这些,北周乱了才好。
她一路跌跌撞撞走来,已不知道谁是对、谁是错,太一门无罪,却惨遭杀戮,她亦是无辜,无非这一身血脉就被人推入玄虚阵内,差点魂飞魄散。
枫糖察觉出二人眼中的深意,安宁眼中的世界天寒地冻,寸草不生,不似一个纯阳者的双眸,它不解,这个少女走来很不易,能得寂笙少司命青睐,临危授命,必然不是凡人。
十二司命里已没天赋异禀的孩子,她的出现算是弥补了这个缺漏,大祭司的失踪无异于雪上加霜,可是这个孩子不仅修上了至高的境界,还撑起了太一门。
但她很少说话,如冰如水,双眸似是由寒冰而刻画,冷无情谊,就算打趣时,笑意也不曾达至眼底。
众人都知,这个少女必然经过大挫折,才会将自己的感情掩埋。
“但是助阵者需一阴一阳布下结界,焚香开起黄泉路,想要唤醒并不难,纯阳者进入忘川,唤醒那人早归,但是忘川里面的事谁都说不定,若是不行,则两人都会丧命,以此类推。”
温净的手落在安宁的肩膀上,轻轻拍了几下,凑近她耳朵低声道:“我觉得陛下不会如此莽撞行事,我给你看着就好,到时通知你。”
安宁瞥她一眼,碍于枫糖在此,终究没敢再说话。
枫糖看着窃窃私语的两个孩子,踢了踢后腿,顿时不乐意,两只眼睛胡乱转了转,“你两个丫头说话就说话,勾肩搭背、挤眉弄眼、覆耳私语,有没有拿我这个前辈做人啊。”
温净盯着这个‘前辈’半晌不言语,倒是萧安宁熟知枫糖的脾气,弯了弯唇角,人畜无害的笑意:“前辈,阿净刚刚和温大人泄露出你的行踪了。”
枫糖傻眼了。
屋里安静了片刻。
温净颇有些尴尬,脸颊红得发烫,揉着自己背脊,嚷道:“哎呦……好疼好疼……”
萧安宁立马道:“那你先休息,我们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半晌后,枫糖气得跳脚,未来得及说话就被安宁拽着耳朵拖走了,生生骂了一路,无非是温净没义气、没良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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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下旬的寒夜,微微泛寒,皇城内的百家灯火已熄。
依上云足足花了一个时辰才将这本密录看完,以前心中的疑惑迎刃而解,修长的羽睫应着合上书本的声音而微微颤抖,“灵狐,朕有些记忆,不过朕当时遇到它时,它的修为锐减很多,似是布阵耗费了许多灵力,朕当时不知是何物,为着自身安全,用业火伤了它。”
温玉闻言,抿了抿唇,终究还是劝道:“陛下,太一境的司命都折损在忘川,您是否再考虑一二。”
殿内静寂,烛火烧得很旺,过于燃烧的烛火其实并不好,因为它在加速自己的死亡。
依上云忍不住拿起剪子截去了半截烛芯,望着深夜之内亦然如白昼的宫殿,怅然若失的感觉再次加重,冰冷的庄严,心由生寒。
她习惯地去把玩腰间的花穗,待指尖摸空才顿悟,那枚同心结丢失了。
无奈地将手收回,落在密录的封面之上,眉宇间的凌厉徐徐散去,淡然道:“朕知道,这个天下本就不是我的,阿芷有才有德,纵不是凤凰血脉,亦可成为一国储君,只是眼下她已不在,夜儿他不善帝王之术,只怕还是不可。”
温玉起身跪在白玉砖上,以额触手,声色肃然,“陛下,臣以为此事不可,再不济二殿下还是可以接管北周江山的。”
“北周江山……北周江山……”依上云轻声呢喃,指尖随意翻开密录,看着上面凌厉大气的字迹,叹息道:“对于北周江山,朕虽然亲信莫九鸢,可她做的都是对的,秦墨逸之事无非是小子之间打闹,朕已斥责过她,想来她已受到教训了。所以朕虽不大理政事,可整个朝堂上下如常运转,国库丰盈,与南越之战,亦是我北周胜了,朕觉得,朕不算昏君。”
如今的北周乃是四国为首,这是前任帝王做不到之事,在政绩上,依上云确实超越前者。
精致的远山黛下的双眸似是无神,她敲了敲纸张,看着好友,停眸凝视许久,一贯无悲无喜的双眸里陡然生起了颓然之色,凝取了她心里多年的不舍。
“其实阿洛是我第一个养在身边的孩子,她从出生到入阵,短短五六年里,是我觉得最幸福的日子。我自认偏心,也因这个孩子真的包含着我很多心血。我喜爱她,并非是她特殊的血脉,而是她身上积聚的是我对自己三个孩子的宠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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