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绛心咿咿呀呀唱完两段,双膝一软,扑通跪倒在台上。
玹铮虽看不真切,却能觉出他在打颤。
罪衣包裹,青丝凌乱,他身形显得单薄且无助。
玹铮犹记他在教坊司时的惊艳出场,一貌倾城,余音绕梁,绝不像今晚这般凄风苦雨,荒腔走板。
他依旧美貌,却少了股精气神儿,不再惹人心醉,而是令人心碎。
玹铮说不上何等滋味,早知如此,就不该定什么荒唐的赌约,给他所谓的痴念。
风七七见玹铮望着戏台发呆,忙唤道:“王主......”
玹铮一怔,用轻嗽缓解尴尬,“这既无巡按陪审,也无三班解差,戏还怎么往下唱啊?”
“您别急嘛!今晚案子您审,杀刮存留也由您定。”风七七说罢起身喊喝,“来人,带犯夫!”话音未落,便有校尉上台架起林绛心,朝酒案而来。
玹铮知风七七这是借机给自己出气,也兼有敲打林绛心之意,可眼见林绛心踉踉跄跄、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里却很堵得慌。
林绛心佩戴的枷锁并非唱戏所用,而是诏狱折磨死囚的刑具,加起来足足四十斤,他虽未戴脚镣,但步履蹒跚,可见有不能承受之艰难。
孙氏躲在人群里偷笑,需知那玲珑杵乃教坊司之宝,最最磨人,慢说林绛心,就连骨头最硬的薛文梅也擎受不住。
校尉动作粗鲁,大力拖拽之下,玲珑杵连冲带撞,令林绛心每一步都受尽磋磨,苦不堪言。
众目睽睽,他死咬嘴唇,竭力吞咽着羞耻的呻.吟,然未过半程,已汗湿衣衫,腿脚酸软,待至玹铮面前,哆嗦地更加厉害,缓了十余口气,才勉强跪稳。
“奴、奴才叩、叩请王主金安,愿、愿王主...长、长乐无极......”
他俯身垂首,玹铮看不清他的脸,却能从他的颤音里听出极度的难受与不安,“抬起头来。”
“是......”刑枷太重,他没力气,只能勉强扬起面颊。明亮灯火映照之下,他脸色比玹铮在诫奴院见到的那回还要苍白,眼帘垂着,浓密的睫羽不停地颤,战战兢兢,惶恐无措。
玹铮听着那哗哗作响的锁链声,顿生不忍,“松刑!”
风七七抿嘴乐道:“王主还真是怜香惜玉,案子都没审呢,这么快就把犯夫给放了。”
玹铮转动酒杯,再次看向林绛心,只觉他含悲含愁,欲泣欲啼,既像捧心的西子,又似断发的太真,“瞧他怪可怜的,且饶他这遭。”
风七七轻笑,“您别忘记,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玹铮的唇角凝出霜雪,“你有个毛病,一喝酒就话多。”语气虽淡,却透着不容置喙的威严,“合着这出戏该怎么唱,本王还做不得主?”
风七七自知僭越,忙起身肃立,“您别误会,属下绝没这意思。”
“行了。”玹铮示意她落座,待校尉卸去枷锁,又对林绛心道:“以前的事本王既往不咎,但从今往后,绝不许行差踏错,明白吗?”
林绛心本以为此番难以善了,未料玹铮不过是训.诫几句,哪敢不应承,“奴才多谢王主恩典,谨记王主教诲!”
玹铮展颜一笑,“过来。”
他猜玹铮是要他侍宴,因不敢起身,便拖着疲惫酸软的身躯,缓慢膝行,挪到玹铮身边。
短短几步,玲珑杵就弄得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玹铮托起他下颌,他激灵一哆嗦,本能地向后躲,然立马意识到不妥,又僵住,勉强挤出丝笑容。
“王、王主......”
“别怕。”玹铮轻柔地揽他入怀,替他别好散乱的秀发。他这身罪囚装扮凸显了羸弱之态,成功地激起玹铮的嗜欲。
玹铮的手沿他脊背下滑,很快就发觉不妥。随着杵端被按动,他忍不住一声嘤咛,随即羞臊难当,越发缩了手脚。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可他却一动不动。
福全正暗暗着急,就见玹铮将杯酒递到他唇边,口气分外温和,“喝吧,压压惊。”
他一愣,怯怯启唇,就着玹铮的手将酒灌入腹内。女儿红甘鲜醇厚,回味无穷,令他顿生暖意,畏惧之意不免减了两分。
玹铮又给他斟满,“再来。”待他颤巍巍喝完,添了第三杯。
都说酒壮怂人胆,这回他一饮而尽,并在玹铮的叫好声中,不知不觉弯起唇角,露出碎玉,笑生百媚,把众人都看痴了。
福全见他粉颊扬起红云,好心提醒道:“公子,今儿可是王主赐给您的大好日子,您该敬王主才是。”
他恍然,手忙脚乱地斟酒。
玹铮接过,笑吟吟正要喝,忽听碧色嗔道:“林公子,你岂能如此失礼,给王主使你用过的杯子。”
他一惊,吓得俯首请罪。
玹铮托起他肩膀,温存道:“不碍的,今晚是咱们洞房花烛,何必再分彼此?”说罢仰头喝干。
碧色讨了没趣,很不自在。
风七七睨着他似笑非笑,“林公子,王主能如此待你,是你的造化,今后须得好自为之。”
他谦顺叩拜,“奴才从今往后,定尽心竭力侍奉王主。”
玹铮听了这话很是开怀,便吩咐福全,“送林公子回房,好生预备。”
风七七给孙氏递个眼色,孙氏会意,一并告退。碧色望着他的背影,踌躇片刻,也悄然跟了去。
酒宴散后,玹铮屏退侍从,由风七七陪着消食,“花老板可查清了?”
风七七瞅瞅四下,压低声音,“果不出王主所料,黄册果真就藏在里头。”
“都是哪里的?”
“是江浙、湖北、江西、福建四省的,蔡琳共设密室三处,每处都有专人把守,机关重重。”
玹铮粗略估算,“不得了,四省加起来,每年少说也有几百万两的进项,蔡琳还真是贪啊!”
风七七嘿嘿笑道:“她不贪,您还不好下手呢!”
“秋闱定在哪日?”
“八月二十。”
玹铮沉吟,“等过了中秋,把蔡琳贪昧税赋的罪行透露给冷海琼。”容馥死后,慎亲王一直在伺时反击太女,玹铮乐得送她人情。“严密监视蔡府动向,但千万不要打草惊蛇。另外,本王要见见时酒,叮嘱她几句。”
正说着,定更的梆声传来,玹铮举头望了眼如钩冷月,神情有些复杂。
风七七揣测着她的心事,劝慰道:“您不必多虑,正所谓生米做成熟饭,男人嘛,跟了谁便是谁的。”说完又补了一句,“您千万别怪属下多事。”
“怎会?”她笑着拍了拍风七七肩膀,“你替本王担了恶名,本王心里明镜儿似的,又岂能怪你?”
“原来您都知道。”风七七很是欣慰,又觉得需要解释几句,“其实属下原没打算跟林氏计较,可他忒不识抬举,活该吃些苦头。不瞒您说,属下已命孙氏按教坊司的规矩办......”
玹铮心里一紧,神情骤变,“你呀,胡闹!”说罢再不理她,大步流星往归鸿楼赶。
卧寝内,锦帐垂着,红烛燃着,华贵而喜庆,然玹铮进门的第一眼,就见长案上摆放的各类凌.虐之物,触目惊心。
林绛心跪在床前的地毯上,披着透明的红绡。
一枝杨柳斗纤腰,那红绡下细润如脂、粉光若腻的肌肤,顷刻间便点燃了玹铮胸膛内的火。
林绛心蒙着秋水,勒着樱唇,当听到有人朝他走近,身形颤得厉害,葡珠上坠着的小金铃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
红绡被揭落时,他忐忑嘤咛,额间又多了层香汗。
细密的绳索将他大小腿紧贴着捆住,令他动弹不得,颈环与杵尾被银链相互拉扯,迫使他不得不后仰螓首,露出命门。
这等姿势分外难堪,可偏偏就是郎倌初夜的规矩。
玹铮深吸了口气,这场景还真够欲.血喷张的。
孙氏讨好的凑上来,“王主,您可还满意?”
玹铮见这话问完,林绛心覆眼的红绸就湿了,心中的怜意瞬间盖过欲.火,回身狠狠甩了记耳光,并厉声喝骂,“混账东西,是谁叫你折.辱他的,来人,刑杖二十!”
孙氏万没想到拍马屁却误中马蹄,登时吓得魂飞魄散,可还没等告饶,便被捂嘴拖了下去。
玹铮忙替林绛心松绑,拔玲珑杵时,林绛心疼得脊背弓起,痛呼连连,玹铮看着那勾连出的血丝,啪的就将手里的玩意儿用力砸了出去。
挥手命众人退下,亲自将男人抱上床榻。“绛心,你受委屈了,想不想喝水?或者吃点东西?”
面对玹铮的温柔小意,林绛心没言语,眸子里蒸腾着水汽。
玹铮见他止不住颤栗,边替他拭泪边哄道:“绛心,别怕,从今往后,本王会好好怜惜你......”
哪知这话说完,他哭得更凶了。
尽管明白玹铮是不能得罪的主子,尽管明白此时应忍下万般委屈,婉转承欢,竭力侍奉,可他就是做不到。
他期盼的洞房花烛从来都不是这样。
望着眼前这个能轻易拿捏他与弟弟生死的女子,他既敬且畏,或许还怀有些许感激,却唯独没有与之同床共枕的欢喜。
他除了哭,还是哭。
玹铮心情极其矛盾,按说林绛心这样子,自己不该强人所难,但大张旗鼓前来,总不能被几滴眼泪就打发了。
况且自己真的喜欢林绛心,不放他走固然是因帝王与时局,但在内心深处,决不能容忍他被别的女人占有。
总而言之,今晚必须幸了他,以防夜长梦多。
他赤.身躺在自己面前,肌肤胜雪,绑痕殷红,充满蛊惑。
自己阅美无数,从不被美色所迷,可偏偏对他有些失控。
面对那双仿佛在吸食自己魂魄的黑亮瞳仁,玹铮周身血脉都在叫嚣,情不自禁低头啄吻。
林绛心先是一惊,随即挣扎起来,并将头偏开。
玹铮对他的抗拒极为不满,扳住他下巴狠狠噬咬他的唇,直到他因窒息手脚扑腾,才放他喘息。
他使劲儿咳了两声,红唇娇艳欲滴,两眼惊惶无措,再次涌出珠泪。
玹铮意犹未尽,继续深吻,他有了先前的教训,已不敢反抗。玹铮边吻边抚摸他绸缎般光滑的肌肤,感受着他瑟瑟的轻颤,愈发欲罢不能。
褪去衣衫,紧紧贴合,玹铮温柔的手指沿他脖颈向下摩挲,葡珠的蹭触带来阵阵酥麻,他忍不住发出细碎的吟.哦。
尽管仍旧胆怯,但玹铮似一张轻柔的网,将他完完全全盖住。催.情酒的药性渐渐挥发,他通体蒙上诱人的粉色,开始本能地迎合。
一切渐入佳境,玹铮拿捏住他命门,柔声哄着,“绛心,好好伺候本王,本王不会亏待你的。”
说完因嫌枕头碍事,往旁边一扯,却不妨露出张皮影人像来。
“这什么东西?”玹铮拾起,举到眼前。
他本骨酥魂软,媚声娇.呻,乍见这与凌陌晓相似的眉眼,登时一个激灵,也不知哪来的力气,推开玹铮就往床头缩。
玹铮被吓了一跳,“绛心你怎么了?”见他眼泪噼里啪啦的掉,疑惑地看向那皮影儿,只一眼,就全明白了。“是凌百尧送你的?”
他支支吾吾答不出话,只微微点头。
玹铮的眼神像严冬的寒冰,质问道:“这东西怎会在枕头下面?”
“奴、奴才不清楚......”他不敢去瞧玹铮阴沉的面容,只反复哀求,“王主,还给奴才吧,求您还给奴才!”
玹铮勃勃兴致被当头浇灭,恼羞成怒地点指他,“林绛心,你有种,身在曹营心在汉,还敢管本王讨要,本王今儿非要亲手断了你这念想!”
他见玹铮动手扯皮影儿,大惊失色,手脚并用扑上去,声嘶力竭地喊道:“不要!不要!”
话未讲完,已狠狠挨了一巴掌。
他捂着火辣辣的脸颊,望着皮影小人化作碎屑洒落在地,连滚带爬下了床,双手捧起,哀哀悲泣。
玹铮起身走到他面前,砰得揪起他头发,强迫他看着自己,“本王问你,姓凌的究竟哪点儿好,竟叫你如此念念不忘!”
他神情倔强,咬唇不语。
玹铮愈发怒火中烧,也不知怎的,抄起皮鞭就打,“风七说的没错,本王就是太纵着你了!”
他疼得来回翻滚,却咬紧牙关不肯求饶。
玹铮狠抽了几下,忽察觉到失态,忙丢了鞭子又去抱他,“绛心,对不起,本王、本王没想伤你,实在是气昏头了......”
他眼巴巴望着玹铮,哀求道:“王主,奴才扫了您的兴,罪该万死,您狠狠的惩罚奴才吧!”
玹铮与他对视片刻,突然就明白了他真正意图,冷冷笑了起来,“林绛心,你真聪明,只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
说罢,将他打横抱起,狠狠往床上一扔,“本王今晚绝不会放过你,本王要叫你知道,什么是宠奴的本分!”
一炷香后,落红满榻,他,疼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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