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承珺煜虽受刑杖,可珺烨的怒火却难以平息,特别是承珺煜将罪责揽于几身,以致宫韶华虽失贞,反令人同情。
珺烨不相信宫韶华是被迷.奸,在她看来,承珺煜曾意图悔婚,定早与宫韶华暗通款曲,而这两人多年来虚情假意,实在叫自己恶心。
曾有多爱,如今便有多恨,特别是身为储君却被戴了绿帽,如何面对文武百官?
杜氏偷眼打量她额角的青筋,计上心来,“臣侍有法子给太女出气。”
她瞪了杜氏一眼,“父后既已说出不许打杀的话,你还是收敛些好,否则就并非禁足这么简单了。”
慕赢看似和善,却向来手腕强硬,否则也不会二十余载都将殷殊压得死死的。
杜氏不敢公然指摘慕赢,便拐弯抹角道:“君后仁慈,然宫氏罪孽深重,岂可轻纵?”
这话算是说进了她心坎儿里,但她又无可奈何,“父后要顾及母皇颜面,又要博取贤良名声,本宫不好违逆。”
杜氏眼珠儿一转,凑近嘀咕了几句,“太女以为如何?”
她瞬间明白了杜氏心思,伸手在其脸上捏了一把,转怒为笑,“都说最毒夫郎心,本宫总算领教了!”
杜氏笑盈盈道:“臣侍多谢太女夸奖,只要您高兴,臣侍不怕担上狠毒名声。”说完又环住她脖颈,主动贴上来,“君后只是不让您动手,可倘若宫氏自寻短见,那又怪得了谁呢?”
翌日,丽正殿外站满了东宫侍从,各个屏住呼吸,噤若寒蝉,而宫韶华则被五花大绑,押跪在玉阶前。
他生完玹铮不到半月,身子尚虚,此刻只觉股股寒气自地缝儿不断往体内钻,浑身颤抖,冷汗直流。
司瑶、司袗、司锦都挨了毒打,被锁在冷院里,而玹铮则被杜氏的乳公抱着,哇哇地哭。
人在矮檐下,不得不低头。
他苦苦哀告,“杜侧君,孩子是无辜的,求你不要伤害她,罪侍愿承担所有责罚。”
杜氏趾高气扬地走到他面前,“这话可是你自个儿说的。”手臂高抬,狠狠抡下记耳光,“贱人!你丢尽东宫颜面,本君今日便替太女好好教训你!”
说完神情鄙夷,一口啐在他脸上。
他自被关入冷院,虽挨了无数挤兑,但此般侮.辱却是头回,登时身形乱颤,羞愤难当。想伸手去擦污秽,却发现被捆得结实,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杜氏的笑容狰狞且得意,“宫氏,像你这等淫.夫,唾面也得自干,懂吗?”说罢高声吩咐在场众人,“待会儿你们就照本君的样子,绝不许手软!”
话音未落,便有亲信冲上去,吐了口浓痰,且边打边骂,“不知羞耻的下作东西,白白玷污了东宫名声!”
另有人不甘落后,连啐带拧,“可不是吗?还说大家闺秀出身,却郎倌粉头似的,连后园儿那些野猫野狗都比你干净!”
那些巴结杜氏之流,不光下手狠辣,且污言秽语,字字诛心。
如此数番,他面颊红肿,嘴角渗血,腌臜难耐,羞愤欲死,然听玹铮哭声嗷嗷,又害怕杜氏迁怒孩子,只能咬紧牙关忍辱负重。
成百的侍从轮流上前,你打一下,我踢一脚,你啐一口,我骂一声,只要有心慈手软的,就会被勒令重来。
宫门口,小慕氏的贴身侍从伸长脖子,面带同情,“主子,杜侧君欺人太甚,您赶紧制止他吧!”
小慕氏摇头道:“杜氏敢这样做,必是奉太女之命,本君好不容易才执掌东宫,犯不上为宫氏得罪太女。”
“可上回高公公来,请您想法子护宫氏周全,他的意思不就是君后的意思吗?”
小慕氏叹了口气,“即便如此,可本君也为难啊!你想想,太女偏宠杜氏,还不就因为他惯会掐尖卖乖,谄媚逢迎。君后到底不能护本君一辈子,唯有讨太女欢心,早日怀上凤嗣,才是正理。”
说罢竟狠心离去。
宫院内,杜氏命人将宫韶华架起,扳过他下颌,冷声讥笑,“太女君,这掌嘴唾面的滋味如何呀?”
话音未落,不妨宫韶华噗的吐出口血,染红了他的锦袍,“你自个儿试试不就知道了吗!”
他勃然大怒,一脚将宫韶华踹翻在地,面露凶光,“死到临头还敢逞强!来人,扒了这贱.货的衣裳!”
宫韶华骇然变色,“姓杜的,你不是人!你是畜生!”
他的冷笑声久久盘桓于殿梁,“尽情的骂吧!等把你剥干净,本君会命人敲锣打鼓地押着你在东宫示众,到时候叫大家都好好瞅瞅你那勾引女人的玩意儿!”
宫韶华未料他竟歹毒至斯,瞬间便想到了死,可此刻玹铮忽被狠掐了一把,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他要挟道:“姓宫的,你此刻若敢寻死,本君便把这孽.种丢去喂狗!”
宫韶华受他胁迫,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悲愤满腔,嘶嚎震天,当真是见者伤心、闻者垂泪。
然众人虽心怀同情,却迫于杜氏的淫.威,不敢多说半句。
眼见恶仆们蜂拥而上,宫韶华虽拼命扭身蹬腿,却终究还是难逃衣袍被撕裂的命运。
杜氏望着宫韶华绝望的神情好不痛快,心说,贱.人,待游街完毕,本君就不信你还有脸活!
只要宫韶华一死,他就有把握正位东宫。
然人算不如天算,就在这时,银铃儿般的笑声从宫门传来,“呦,今儿丽正殿真热闹,莫非有新鲜事不成?”
杜氏眼瞅着那抹娇丽身影由远及近,忙快步相迎,“原来是二郡君啊,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
承瑾珠笑着还礼,“本君来的可是不巧?”说着似不经意往宫韶华身上一瞥,顿大惊失色,“这、这是怎么了?”
杜氏觉得承瑾珠性子绵软,正想拿话搪塞,却不妨承瑾珠已对五谷.道:“既然杜侧君在行家法,咱们还是走吧,进宫给父后送桃花糕去,顺便再陪他老人家好好说说宫外的新鲜事儿,如何?”......
听完宫韶华的讲述,承珺煜的心七零八落,伸手将心爱的男人搂进怀里,“华儿,那些事朕从未听你提过......”
宫韶华的清泪打湿了她的凤袍,“有什么好提的,说出来只会徒惹陛下伤心,若非最近总是梦魇,臣侍也以为早就忘了。”
她手臂越发用力,万分愧疚与心疼道:“都是朕不好,朕只想着惩治顾渊,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宫韶华微微摇头,眉目凄哀,“不怪陛下,那是臣侍的命。其实臣侍当年几度想要自尽,每到最后关头,都因舍不下俪王,才忍辱偷生。”
“朕明白,朕都明白!” 她愈发怜惜,眼眶也湿润了,“说来说去,是朕害了你,也害了玹铮!”
宫韶华默了片刻,抬起泪眸,“臣侍的确对小渊另眼相看,那是因为若非怀甯郡君挺身相救,臣侍早葬身黄土,哪还能等到陛下杀回凤都呢?”
她悲声长吁,“当年你与玹铮身陷冷院,多亏二皇弟时常照拂,朕本打算登基后好好封赏,却不料他竟自绝于朕,全然不顾手足之情。”
宫韶华知她对顾溪所言深信不疑,不好再深说,便又将话题转到自己身上,“陛下可知臣侍当年恨您恨的要命?”
她一滞,缓缓松开手臂,神色黯然,“华儿,是朕错了,可朕这些年来无时无刻都在弥补......”
“陛下,有些话憋在臣侍心里太久了,今儿是不吐不快。”宫韶华望着眼前这曾令自己背负深重骂名的女人,想着自己与玹铮的生死仍拿捏在她手中,便违心道:“臣侍虽恨过陛下,但也明白陛下的真心,整整十年,纵然臣侍的心是石头做的,也早被捂热了。”
“这么说...你不怪朕了?”
“当然怪!臣侍怪陛下当初为何不坚持悔婚,与承珺烨堂堂正正争夺臣侍,那样,臣侍与陛下也不会蹉跎那么多年!”
宫韶华的眼中有委屈、埋怨,却也含了恰到好处的体谅、释然以及深沉的情感,使得承珺煜心潮涌动。
她一声长吁,激动地滚下两行热泪,深深拥住宫韶华,“好华儿,你这肺腑之言真令朕无地自容!”
宫韶华将头枕在她肩头,声音柔婉,“臣侍前些日子同陛下闹别扭,是臣侍不对,陛下不会真的怪臣侍吧?”
“怎么会呢?朕心里从来只有华儿的好。”
“那臣侍以后也只记得陛下的好,咱们把以往不开心的事通通忘掉!”
“好!朕答应你!”她此刻恨不得把宫韶华捧在掌心里,“过两天,叫新晋君卿都去麟趾殿给你磕头,礼数就比照中宫。”
“那怎么行?”
“朕说行就行!”她紧紧攥着宫韶华的双手,信誓旦旦,“华儿,朕在此立誓,此生绝不再负你!绝不!”
“陛下......”宫韶华柔声轻唤,似是流下了幸福的泪水。
过了片刻,孟晴听承珺煜呼喝,忙喊停车,并隔帘问道:“陛下有何吩咐?”
她轻嗽,“传风同知过来。”
风七七担负此次护驾重任,得到通传,忙赶至御辇旁跪倒,“臣叩见陛下!”
本以为是询问前往俪王府的行程,却未料她竟肃声道:“先前重明卫抓得那几个秀才尽数革去功名,发配边疆。”
风七七一愣,随即面带踌躇,“旁人倒罢了,只是其中有个蔡相门生之女,蔡相几次三番勒令臣放人......”
“你不必管她,别说是她门生之女,就是她亲生女儿,朕也决不姑息!”承珺煜因对蔡琳不满,语气越发严厉,“记住,打今儿起,再敢有非议俪王者,悉数抓入诏狱论罪!”
这话正中风七七下怀,于是朗声道:“臣...领旨!”
圣驾出宫,惊动了整个凤都。俪王府外,玹铮率众跪迎。
承珺煜搀她起身,并拍她肩膀,满面慈爱,“伤还疼吗?”
“都已结疤,不疼了。”
“那你...还生朕的气吗?”
她发现承珺煜眼角微红,心里有了底,忙露出懊悔之色,“臣哪儿敢啊?先前昏了头,做下许多混账事......”说着再度跪倒,“臣这两日寝食难安,生怕把您气出好歹,正想明儿进宫请罪呢!”
承珺煜尚未启口,宫韶华已抢先训斥,“你这孩子,越大越不懂事,现在知道怕了?依本君的意思,再打你八十刑杖也不冤!”
话音未落,卓念音已嚷起来,“别别别!千万别打王主,臣侍皮糙肉厚,打臣侍吧,多少板子都成!”
这话令在场众人一惊。玹铮忙狠狠瞪他,“没规矩!陛下与皇贵君面前,哪有你讲话的份儿!还不赶紧请罪!”
“诶!”承珺煜不仅没恼,反倒乐了,“别骂他,他是实诚孩子,回头再吓坏了。”说完将他唤到近前,笑吟吟道:“你放心,朕不会责罚俪王的。”
“臣侍叩谢陛下!”他喜不自胜,咚咚咚连磕了三个响头,又惹得承珺煜合不拢嘴,连声命人看赏。
少顷,玹铮亲自陪承珺煜与宫韶华进了如懿殿,待分君臣落座,孟晴高声宣旨,“武成王孙钟离氏出身名门,懿范肃雍,淮安县君宫氏性钟和粹,体赋柔嘉,特立二人为俪王侧君,婚期另议,着礼部按相关规程办理。”
承珺煜见玹铮略显失望,不由笑道:“怎么,朕叫你享齐人之福,你还不乐意?”
玹铮讪讪道:“臣岂敢!臣只是觉得武成王孙身份贵重,做侧君怕委屈了他。”
宫韶华接口道:“说到身份贵重,淮安县君也不差。陛下的意思是,既二人难分伯仲,不如同为侧君,将来谁先为你诞下嫡女,谁就晋为王君,你觉得这样可好?”
玹铮心里一叹,面上却笑道:“陛下思虑周全,臣领旨谢恩。”
一时间,殿内妻夫恩爱,母慈女孝,其乐融融。苏珂亲自下厨备了午膳,承珺煜赞不绝口,赏赐自不必说。
膳后,宫韶华在前呼后拥之下去逛花园,承珺煜则与玹铮在内殿喝茶叙话。
玹铮见时机成熟,给信陵递眼色,信陵出去片刻,领了阿玖而来。
阿玖跪于门槛之外,谦卑叩首,“奴才顾渊恭请陛下圣安,还望陛下赐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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