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发威(2018修订版)

    不多时,邹云、左曦等人被传进西阁,乌压压跪了满地,齐刷刷磕头请安,“奴才叩见王主,愿王主长乐无极。”

    玹铮端坐在紫檀太师椅上,打量着眼前这些莺莺燕燕,尽管大多数只见过一面,然对每人的名姓及在采撷院中的言行都了如指掌。

    因迟迟等不到叫起,便有几个胆大的抬眼偷瞧。

    恰逢玹铮揶揄道:“想让本王长乐无极最容易的法子便是安分守己,可惜啊,你们当中又有几人能做到?”

    她唇角明明挂着笑,却透出令人望而生畏的冷。那几人登时脊背生寒,忙不迭俯下身去。

    阁内又静了片刻,她威严的声音再度响起,“传你们来,是因翠言、柳酥状告苏公子克扣例赏,滥用私刑,都说说吧,到底怎么回事?”

    众人受她气势所迫,皆不敢言语。

    她慢条斯理地喝茶,“怎么都变哑巴了,方才在永恬居里不是都挺能说的吗?”

    这话出口,众公子面面相觑,愈发噤若寒蝉。

    翠言见无人搭腔,心里焦急无比,忙使劲儿给穿银红锦袍的公子使眼色,并低声唤道:“朝思......”

    朝思偷眼去瞅玹铮,不敢直奏,于是动了动心眼儿,“启、启禀王主,所有宠侍之中属邹云哥哥年龄最长,入府最久,例赏之事他最清楚不过。”

    邹云本跪在最后面,不想被抬出来,吓了好大一跳。

    左曦瞧他几乎要把地毯抓烂,忙按住他满是汗渍的手,轻声安抚,“云哥哥,别怕,如实讲便是。”

    玹铮将这幕看在眼里,语气缓了两分,“邹氏,抬头回话。”

    邹云战战兢兢挺起身躯,眼睛仍盯着地面,“回、回王主,奴、奴才入府三载,头、头两年上元节的例、例银是八十两,今、今年的确只有四十两......”

    “嗯,还有吗?”

    朝思见邹云吞吞吐吐,心一横,牙一咬,“奴才记得,以往除例银外,还有首饰四样、绸缎两匹、库纱两匹,今年竟全被克扣了!”

    穿金丝缎的小郎揉着通红的眼眸,顺势哭诉,“王主,奴才等人月钱微薄,全靠年节的例赏过活,克扣如此之多,如何能忍气吞声?”

    这话引得多人附和。

    “王主,奴才们只想讨个说法,并非存心闹事。”

    “是啊,柳哥哥与言哥哥不过仗义执言,谁知竟挨了重罚,这还有天理吗?”

    “王主,我等平日根本见不到您,当真是有冤无处诉,您可不能偏听偏信,要为我等主持公道啊!”

    柳酥端得大义凛然,“其他事先撇开不谈,我只想问问苏公子,因何克扣我等例赏?”

    苏珂正要启口,玹铮已抬手阻拦,并朗声道:“那是本王下的命令。”

    话音未落,翠言便叫起来,“王主这是要故意偏袒苏氏吗?”

    玹铮撂下茶杯,扫过众人或愕然或忿忿的面容,“你们都听好了,昨日突降暴雪,本王顾念受灾百姓,所以下令裁减王府节例,不止你们,所有人的节例都只剩赏银,且数额减半,长信殿、星阑阁更是不足三成。今日下晌,苏公子奉命给了顺天府尹秦大人三千两银票,此事已在凤都传扬开,你们若不信,大可去找人打听,看本王是否故意哄骗你们。”

    邹云闻言与左曦对视,意思是:我就说那是真的吧,偏他们不信。随后又听玹铮责骂旖画,“你这蠢材,发放赏例时为何不跟众位公子讲清楚?”

    旖画满腹委屈,“奴才岂敢不道原委?可言公子当即就说‘这都是编出来的借口,不定银子流进了谁的腰包’,众位公子于是群情激奋,奴才再怎么解释,他们也听不进去。”

    翠言倒打一耙,“你当时根本没说是王主下的命令,也没说裁减的节例用于赈灾,如何能不令人生疑?”

    旖画又抹鼻涕又抹泪,“王主,奴才冤枉啊!奴才不仅如实说了,还、还劝众位公子莫要胡闹,但言公子却说这点银子若放在东宫都不够打赏下人的,俪王府富庶,多少银子拿不出来,分明是苏公子变着法儿整治他们,是可忍孰不可忍,这回必须闹出个样儿来,才不至于今后继续受欺压。”

    翠言又恼又恨,急赤白脸地嚷道:“我没说,你撒谎!”

    “奴才绝没撒谎,否则嗓子眼儿里长疔!”旖画深知翠言性急,按照苏珂的吩咐,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后又朝他吐舌头。

    他哪受得了这个,果然火冒三丈,猛窜起身,朝旖画扑去。

    旖画连哭带喊地闪躲,“王主救命啊!”

    玹铮勃然大怒,狠拍桌案,“住手!”

    柳酥与朝思手忙脚乱地将翠言扯了回来,“王主息怒!王主息怒!”

    玹铮指着翠言斥骂,“当着本王就敢猖狂至斯,背地里还不定何等样子。”说完又厉声喝问,“昨儿伤人的还有谁?都滚出来!”

    左曦见翠言、柳酥等人不动弹,便扯了扯邹云。

    邹云会意,与他向后挪了两步。其余未打人的宠侍也纷纷效仿,一时间便把翠言、柳酥、朝思等几人显露出来。

    柳酥暗暗叫苦,此刻终于明白玹铮传唤众宠侍前来的真正目的是为了冠冕堂皇地惩治他们,变相给苏珂撑腰。

    果不其然,头顶传来玹铮的冷笑,“本王原以为是奴才们没把话说清楚,却不想你等明知故犯。哼,真当俪王府没有规矩吗?聚众滋事行杖四十,动手伤人行杖四十,少说什么滥用私刑,依本王之见,昨晚苏公子罚得还轻了!”

    柳酥心头骤紧,忙不迭转圜,“王主恕罪,当时场面混乱,或许侍从说漏了什么,亦或许我等未曾听清,总之是场误会。”

    “究竟是误会,还是有人想趁机挑事,本王心里明镜儿似的。”任柳酥花言巧语、做小伏低,玹铮却并不买账,“你们未必没听清原委,而是自恃都有些来历,以为只要趁夜宴前来告状,本王就会顾及各府颜面息事宁人,告倒苏氏固然好,告不倒也能仗着人多势众占些便宜。哼,你们的如意算盘打得真响,可千算万算算错了一点,那就是本王最讨厌受人要挟利用,也见不得你们这些道貌岸然的嘴脸!”

    言尽于此,柳酥心知大势已去,见朝思与穿金丝缎的小郎仍欲分辨,忙用眼神阻止,并主动道歉,“苏公子,我等一时糊涂,多有得罪,你、你就看在咱们同样伺候王主的份上,不要同我等计较。”

    苏珂万没料到柳酥头脑转的如此之快,且能屈能伸,众目睽睽只得对玹铮道:“他们既已知错,还请王主从轻发落。”

    少顷,承玹璧于东阁内听完墨依的禀奏,不禁赞许道:“原来俪王姐把省下来的例赏都捐给顺天府赈济灾民,此等善举,实在令本宫感佩!”说罢唤周瞳进来,“在俪王府今日之数上再添五百两,交给顺天府秦大人。”

    慎亲王听她这样讲,也只得附和,“我不敢与太女比肩,便比照俪王府的数目好了。”

    乐郡王见墨依转而望向自己,尽管千百个不乐意,却不能失了体面,只得暗咬银牙,“皇姐们都比我财大气粗,我拿不出那么多银子,一千两聊表寸心吧。”

    殷歌认捐了八百两,上官紫云认捐了五百两,墨依都目的已达,便说了通歌功颂德的话,告退离去。

    乐郡王心疼银子,嘴上便开始不饶人,“大皇姐,你说俪王姐不会是为大事化小、小事化了,故意偏袒苏氏吧?”

    慎亲王尚未作答,承玹璧已不满地嗔责道:“不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况且这是人家的家事,你非要人家给交代,如今也给了,还要怎样?”

    乐郡王吃了这顿排头,憋着嘴道:“话虽如此,但我就是不明白,采撷院那些宠侍有什么错,莫非就因他们是咱们各府送的,俪王姐心存芥蒂才故意冷落吗?这回可好,坐实了他们诬告苏氏的罪名,还不定怎么处置呢!”

    西阁内,玹铮站在翠言面前,用鞋尖挑他下巴,“想让本王饶你很容易,去,给苏公子磕头赔罪。”

    柳酥见他拳头攥得死死的,神情不甘且倔强,便用力推他,“快去,没听见王主的吩咐吗?”

    他心高气傲,愤懑满腔,眼泪哗哗淌着,就是不动弹。

    柳酥见状膝行两步,欲给苏珂行礼,却不想被玹铮拎起脖领子一把甩开,“用不着你,这礼必须他亲自赔!”

    言罢又当众揽过苏珂肩膀,满目疼惜,语调温柔,“阿珂,让你受委屈了!”

    众人看在眼里,又羡慕又嫉妒。

    柳酥才暗暗道了声糟糕,就见翠言梗起脖子,直眉瞪眼对玹铮哭道:“王主,我等皆由公侯王府送来,不求您另眼相待,却也该一视同仁!为何您处处偏袒苏氏,让他掌王府中馈,任意出入长信殿,却将我等像囚犯似的关在西院,视我等真心为无物!”

    玹铮不由齿冷,“怎么,怨本王亏待你了?”随后,犀利的眸光扫过众公子,“你们也都这样想吗?”

    众人哪敢言语,皆屏住呼吸,惶恐俯首。

    玹铮扳起翠言的脸,凛凛逼视着他,“采撷院不下二十亩,房舍足有百间,难道还装不下你们区区十几个人?你们是不能出入东院,但平日出府谁阻拦过?本王供你们锦衣玉食,到头来反让你们得陇望蜀,真是恩大成仇啊!”

    柳酥急于替翠言辩解,“王主息怒,奴才等人蒙您厚待,绝不敢心生怨怼,翠言他、他也只是盼着能多些伺候您的机会。”

    “哼,说来说去,不就是埋怨本王没雨露均沾吗?”玹铮忽笑得邪魅且冷酷,令翠言不寒而栗,“来,本王现在就赏你个伺候的机会,把衣裳脱了。”

    “啊?”

    “啊什么?听不懂本王的话吗!”见翠言呆呆愣愣,玹铮便伸手去扯他玫红鸳鸯锦袍的衣襟儿。

    他急忙往后躲,“不要!不要!”

    柳酥抓住玹铮袍袖,“王主开恩,开恩啊!”

    玹铮扭头狞笑,“怎么,你想替他?”

    柳酥吓得登时松了手,而众公子亦怕受牵连,都纷纷躲避。

    翠言被玹铮揪住,因挣不脱便嘶声哭道:“王主这是要逼死奴才吗?奴才纵有千百个错处,可到底是东宫送来的人,俗话说不看僧面看佛面......”

    玹铮啪的将他煽倒在地,“你不过仗着表叔在太女君面前当差,吃过几天东宫的饭,就真以为高人一等了?还敢拿东宫来压本王,告诉你,本王今儿就六亲不认了,来人,将这贱奴拖出去狠狠的打!”

    他见侍从上前拖拽,奋力嘶吼,“王主,您不能这样对奴才!不能这样对奴才!”

    因叫嚷声一浪高过一浪,惊动了东阁内所有人。

    乐郡王率先冲出门,见不是自己送的侍奴,登时来了兴致,“呦,这唱的是《拷红》还是《斩娥》啊?”

    翠言被扭着胳膊,披头散发,坦胸露肩,边挣扎边冲承玹璧喊,“太女救命啊!”

    玹铮见状便命侍从放开他。

    他连滚带爬行至承玹璧脚下,“太女不认得奴才了吗?奴才的表叔在太女君跟前当差,名叫潘福。”见承玹璧面沉似水打量自己,又哀求道:“王主要打死奴才,求太女看在太女君的份上替奴才做主!”

    玹铮走到承玹璧跟前,“太女,这侍奴数月前由东宫送来,说是太女君的乳公亲手□□的,原以为他知书识礼,却未料竟是妒夫,不仅聚众滋事,还打伤侍从,我不过训斥几句,他就搬出太女君,完全不服管教。当初送他进府,是太女贤伉俪的好意,可事到如今,我再不敢留他,不如就请带回东宫去。”

    话音刚落,翠言便连声分辩,“太女,不是这样的,奴才没不服管教,是王主她......”

    “混账东西,还敢顶嘴!”承玹璧不容他把话讲完,已抬腿将他踹翻,“俪王姐,他既入俪王府,便是你的奴才,与东宫再无半分瓜葛,如何处置都随你。”

    玹铮瞟了眼墨依,“没听到太女的话吗?如此目无尊卑、以下犯上的刁奴,还不赶紧拖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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