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能。
水谣预定的答复在看清男人的脸后改变,“好。”
车子后退几分,男人成功打开车门,西装革履地走下来,开始猫着腰继续看地,一寸一寸,小心谨慎。
“你找什么?”
“隐形眼镜。”猫着腰的男人直起身来,一米八的气场立刻压向水谣,一双眼睛大而无神,“我看不太清楚,能帮个忙吗?”
水谣盯着他的眼睛看了半晌,“你要捡回来?”
“嗯。”
水谣眨眨眼睛,“隐形眼镜捡回来之后还能戴上?”、
男人沉默。
许久,“没有眼镜我不能开车。”
“你可以打电话叫你的秘书拿备用眼镜。”
男人再度沉默,接着恍然,“对。”
他掏出手机一个电话拨出去。
很快回头,“来吃饭吗?不如一起。”
模糊的视线停留在水谣身上时确定了一件事,这个人他应该见过。
水谣却扭头看向一旁的方拙,“你觉得?”
因为失去眼镜导致视力严重受损,观察力下降的男人终于意识到旁边还有一个人。他努力克制着眯眼的冲动,睁大眼睛打量对方,只能得出结论,对方应该是一个男人,面部轮廓陌生,不认识。
方拙并不善于拒绝别人的善意,“我可以。”
“那就走吧。”水谣的手擦过车身受损的地方,“正好谈谈赔偿问题。”
男人根本看不到车上划痕,也不以为意,“我没带现金。”
“刷卡也可以。”
水谣话音刚落,男人已经将信用卡放到她手中,“你看着刷吧。”
“这么大方?”水谣瞄了眼,“不怕我刷光?”
男人摇头,茫然无神的大眼目视前方,“没关系——啊!”
男人脚下踩空,猛地向前一抢。
水谣上前一步,不多不少,刚好足够男人半边身子跌进她怀里。
方拙一句话也没说,他落后水谣半步,来不及伸手,眼看着男人从水谣怀中站起身,解释一句:“嗯,我看错了台阶。”
“你近视很厉害?”
“度数比较高。”男人沉吟片刻,解嘲地笑笑,“但是不妨碍我正常吃饭。”
他应该是不常笑的,整个脸部凝练严谨的线条都说明了这一点,但是笑起来却十分优雅。
“这顿饭我请。”落座之后男人说。
“不能抵消赔偿费。”水谣语带调侃。
男人无奈,“不会。”
水谣亮出他的信用卡晃了晃,“真的刷光也没关系?”
男人实话说:“其实卡里一共只有五万。”
水谣笑出声来,将信用卡放到桌上,轻轻推过去,半含笑道:“那我用这五万换一个朋友怎么样?”
“该说这话的应该是我才对。”
“没有什么区别。”水谣指指身旁的方拙,“方拙。”
男人点头,“程谨知。”
自从第三个人出现,方拙就拘谨起来,几乎没有说话,被水谣突然点名,还有些许难为情,对程谨知笑笑,“你好。”
水谣在一旁介绍,“程先生是星视的少东,刚刚留学归来。”
方拙一脸毫不掩饰的惊讶,相比于程谨知的身份,反而更惊讶与另外一点。目光逡巡在两人之间,看向水谣时像是会说话,问她:“你们两个认识?”
两人同时摇头。
“初次见面。”
只不过彼此对对方的长相已经足够了解,即便是近视的情况下看不清晰,方才被水谣一扶,近距离下也足够程谨知认出她来。
方拙不知缘由,有些好奇,却又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问,刚好手机响起,是经纪人刘哥的电话。
接完电话,他的表情有些为难,“刘哥找我有事。”
“还没吃饭。”
“还是不用了。”方拙起身,“我刚工作,不好推辞。”他有些歉疚地对程谨知笑笑,“抱歉,我失陪了。”
方拙不能给刘哥留下不好的印象,经纪人的付出对对艺人有很重要的影响,何况,刘哥作为沈清越信任的人,本来对他的好感就已经是负数。
水谣笑意微微地看着他离开。
有了方拙,刘哥对沈清越不可能全心全意,沈清越身边信任的人就少了一个,而且是唯一一个。
况且,她也不希望方拙留下,问出那个问题:她和程谨知是什么关系。
“本来以为我们初次见面应该是在相亲。”水谣微笑。
“那我们大概再也见不到。”程谨知坦然说道:“听说你拒绝了。”
“你不也是?”水谣歪着头,“据说因为我不好的风评。”
“不。”程谨知却摇头,看起来的确如水谣意料中的正经——除去他为了避免眯起而努力睁大的双眼。
“哦?”水谣觉得他睁大的眼镜看起来很有趣,知道他无法察觉,索性仔细看着他眼中透出的迷茫木楞,“我听说程家家风严谨?”
程谨知闭了闭有些发酸的双眼,缓缓摇头,“家风严谨不代表固执死板。圈内现状如此,没什么好评议的。”顿了顿,“但是我不欣赏被爱情冲昏头脑的女人。”
水谣笑了,喝口红酒,“所以,你也不会为爱情而不顾一切。”
程谨知忽然问道:“我们这是在相亲吗?”
“不是。”
程谨知轻轻输了口气,“那我的回答是:从未经历过,所以不敢断言。”
“如果是相亲?”
程谨知挺直了腰板,表情严肃了几分,“我不会为爱情不顾一切,但我会尽全力维护我们的婚姻。”
水谣忍俊不禁。
一板一眼的人幽默起来真是了不得,她对照着程谨知的表情语气和话语,非但没有被他的严肃认真感染,反而觉得好笑。
“你在笑。”程谨知放松下来。
“我们的观念完全不同。”
“我要求婚姻双方的绝对忠诚,”程谨知道:“你做不到。”
水谣想到这句话,又忍不住弯起嘴角。
对婚姻绝对忠诚。能够主动承诺的男人,恐怕是所有希望结婚的女人憧憬的对象。但这承诺是双向的,似乎大部分女人都能够自觉做到,哪怕男方家暴出轨——可惜她不是。
水谣有些遗憾地在程谨知名字上划了一道叉。
玩不起。
电话进来,是庄楚。
水谣声音懒懒,“快进组了?”
“是啊,”庄楚煞有介事一声长叹,“拍戏忙起来恐怕很难见面。”
“想我?”
“你呢?”
“想念你的身体。”水谣娴熟地在文件上签字,嘴上功夫也没落下,“你的声音,你的温度,你的喘息,你的呻/吟,够吗?”
庄楚爽然笑了,“后面这些电话里就可以解决,要试一下吗?”
水谣勾唇,“这么说不用见面了。”
“别,”庄楚道:“不想念我的触感吗?”
指尖像是感觉到他坚韧的肌肤质感,水谣直言,“钥匙在你手中,有时间来一发。”
“我这算登堂入室了?”
水谣没有纠正他用词不当,“你可以直接入被上床。”
文件签署完毕交回相关部门,水谣想起什么,顺口问了句:“方拙在哪儿?”
秘书一个电话出去,很快回复:“应该在教室。”
即便已经通过选拔,方拙依旧需要接受相关培训,目前正在培训期间,暂时没有其他安排。
但是水谣来到的时候,并没看到他的人,只有另外五个人在教室里练习,第一次见到总裁,目光中透着惊喜,但转瞬即逝,又有些紧张的瑟缩。
水谣不动声色地扫过他们,“方拙呢?”
五个人相视一眼,摇头,“出去了。”
笑意划过嘴角,“沈清越来了吗?”
五个人再度相视,“来了,又走了。”
水谣点头,离开教室。
这五个人的表情有问题,和方拙有关,不用动脑就能想到,他们在集体排斥冷落方拙。
就像方拙小学时就被所有人孤立一样。
也像她想象中那样。
一个额外塞进来的,本来可以被刷掉的模特,最后却成为他们中前途最光明的人,被捧上金字塔。
嫉妒能够引起什么后果?
水谣想,后果大概就是,给她提供了趁虚而入的机会。
她掉了监控,正准备看看发生了什么,手机却在此时响起。
方拙的声音传来,“穆总,我......”
“你在哪儿?”
“我在卫生间。”方拙的声音有些喑哑,“门锁着,我出不去......你能来一下吗?”
最后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要消散一样,仿佛什么东西梗在了喉头,再发不出声音。
一向礼貌的方拙头一次难堪地挂断了电话。
方拙太过难堪,挂断电话,才意识到忘记说清楼层,手中紧紧攥着手机,看着上面剩下的不足20%的电量,是他最后的希望。
可是他再没有拨出一个电话。
他没有朋友,只有水谣,可是他却怎么也鼓不起勇气给她打第二次。
忽然,高跟鞋的脚步声在太过安静的卫生间里响起,门外有人走近这里。
旁边就是女厕,这里经过的女人很多,可是听到这脚步声,他眼中却亮了起来,像灰烬中燃起了光。
他连忙走到门口,步子没迈几步,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现状,转头正对着镜子,看到了狼狈不堪的自己。
眼圈忽然一红。
门锁“咔嚓”一声。
“不要!”
方拙的声音晚了一步,门打开了。
他躲闪不及。
水谣看到了湿漉漉的方拙,发丝向下滴着水,落到同样湿润的鞋上。
方拙扯了扯嘴角,“你来啦。”
水谣一时没说话。
“我不小心被关在厕所里了,然后弄湿了。我就给你打了电话,我以为你找不到的,没想到你来得这么快,我还以为——”
“谁干的?”水谣打断他毫无逻辑的话。
方拙眨了眨眼睛,像是要甩掉眉睫上细碎的水晶,接着低头,“我没事。”
水谣强迫他抬头,直视他双眼,一字一字,“是谁泼了你一身的水,是谁把你锁在厕所,是谁?”
她每问一句,方拙眼圈就红一点,三个问题结束,方拙的嘴角已经止不住向下耷拉。
眨眼也不能甩掉水晶,只能让泪水积蓄得越来越多。
努力牵起嘴角,可是徒劳。
他终于抱住水谣,失声痛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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