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淅淅沥沥的水从花洒中淋下,被凉水浸湿了半天的方拙被这突如其来的热意冲得全身毛孔都舒张起来,冷不防“阿嚏”一声,整个身体都跟着颤了颤,脚下一滑,险些摔倒在地。
他极力控制了自己的动作,生怕异常的声音惊动客厅里的水谣。
这是水谣的家。
白天时,方拙被艺人排挤捉弄,淋了一身的水被所在卫生间。当水谣找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湿身一个多小时,全部的委屈和伤心都化作了泪水,结束在她的肩头。
他抱着她哭。
水谣首先应该想到的是:真是安抚他的好时候。
可是脑中一恍惚,似乎想到,曾经也有一个人这样在她怀里哭得不能自已,而她却眉目疏冷。
直到抽泣声停下,方拙才试图不着痕迹地离开她,稍稍退步,有些不安地说:“其实,我不爱哭的。”
这话说了他自己都不信。
水谣却安抚地笑笑:“嗯,只不过哭的时候刚好被我看到。”
方拙也为自己蹩脚的解释感到脸红。
水谣留意到他的身体在瑟瑟发抖,提议:“我给你买身衣服。”
“别!”方拙一把拉住她的手臂,随即感到唐突,又缓缓松开,“我,我不想你......我不想一个人。”
水谣亮了亮手机,“告诉我尺码,秘书可以搞定。”顿了顿,“不过我觉得你现在这样,应该先洗个澡。”
方拙没有拒绝。
他现在像是犄角旮旯里一只湿漉漉的小黄鸡,接收到了一点温暖,就恨不能舒张所有的羽毛去磨蹭着来获得更多欢喜。
他不想她离开。因为她太温暖。
方拙跟在她身后,目光偷偷地停在她的背影上。
水谣的美不是先声夺人的,而是带着润物无声的安宁,不刻意撩拨时,便素净得如同写意山水,一笔笔泼墨不动声色地渲染着渐进的侵略性,看得久了,才发觉已经深入人心,便挥之不去。
方拙从前不懂得欣赏女人,甚至从来不敢仔细端详一个女人的容貌,可是此时,哪怕是看着水谣的背影,他都忍不住弯起嘴角,露出一个小小的,心满意足微笑。
水谣把他带回了家,让他在自家浴室中洗去一身湿冷。买来的衣服正在沙发上,水谣端着电脑,却在和空中呼哧着翅膀的安安说话。
“这也算是沈清越做的吧,可是这样算的话,难道罪魁祸首不是你吗?”
安安困惑地说着,哪怕贬义词从它口中说出也没有任何感情色彩。
水谣捏捏他的柔软的小爪子,“怎么能说是我呢,他是自愿的。”
“可是,”安安像吹了气的皮球,鼓起了脸颊,“可是如果不是你故意把他放到沈清越身边,还让那么多人嫉妒他,他就不会被害了。”
水谣笑眯眯地戳了戳它的脸颊:“你是在说我坏吗?”
鼓起的脸颊立刻又泄了气,小翅膀也耷拉下来,扭了扭身体,“我没说你坏。”
“我喜欢别人说我坏。”水谣眉眼间舒展出淡而悠远的笑,“不知道原因。”
安安瞅了瞅她的表情,别扭一阵,“那,你真是个坏女人。”
水谣忍不住笑了,将它捧在手心,重重在它的小脑袋上亲了一口,亲得安安触电一样,翅膀和爪子猛地抻直,好像一蹬腿就要西去。
“方拙真可怜。”安安学了人类的神情叹息一声,颓在水谣手心,热乎乎软绵绵的一团。
“但他很开心。”水谣看向浴室的方向。
安安抬头,大眼睛盯着她,半晌,认真又用力地说:“你真是太坏了。”
水谣乐不可支。
却听到浴室中传来扑通一声。
安安瞬间消失,水谣等了一会儿,依旧没有动静,索性大大方方开门走进去,一眼看到一米八六的大个子男孩坐在冰冷的瓷砖上,似乎刚坐起来,有些意识模糊地揉着被摔痛的脑袋。
门忽然一开,他才茫然抬头,和水谣的视线在空中相撞。
一秒,两秒,三秒。
“啊!”
方拙瞬间起身。
水谣的目光刷的落到了他身上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
意识到犯下大错的方拙连忙双手捂点,又赶紧背过身去,结果脚下一滑,碰一下撞上了墙。
“你还好吧?”水谣有些关切地问。
“我......没事。”方拙几乎要喘不上气,“你......”
话没说完,却感到身后一场,一扭头,正对上水谣目光。
再次被看光光。
水谣却仿若未见,一脸认真:“你刚才晕倒了?”
“我还好。”方拙把自己塞进了墙角,死活再不挪窝。
“洗完就出来吧,你可能感冒了。”水谣不再靠近,转身出去。
方拙听到脚步声,这才慢慢转过身来,谁知已经出了门的水谣忽然杀了个回马枪,探尽头来含笑道:“屁股挺翘。”
方拙大叫一声,捂住屁股。
水谣这才关上浴室门。
对方拙,她走的是怀柔路线,从他心中最渴望的友情入手,所以很少语涉暧昧。刚才那句话,可以算是赤/裸裸的调戏了。
没多久方拙就脸红红地从浴室里走出,一件浴袍裹得密不透风。
水谣有些诧异,“脸这么红?”
方拙摸了摸耳朵,有些支吾。
水谣上前摸摸他额头,“发烧了。”
并不是。方拙心中反驳:他是因为......
“你量一下/体温。”水谣把准备好的温度计递到他面前。
方拙没有拒绝,拿过温度计,看了水谣一眼,刚刚沐浴后的眼中似乎也带着迷蒙的水汽,就连声音都是湿润的,“谢谢。”
体温38度5。
水谣不由分说地将方拙推进了房间。方拙死活不肯进去。
“这是客房。”
方拙动作一顿。
“床单都是新的。”
“我真的没事——”
“是不是朋友?”
方拙力气一卸,直接被水谣推倒在床上,顺便把被子往他身上一捂,盖得严严实实。
“我去买药。”
方拙抓住她衣袖,水谣回头时,听到他低低地问:“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你搞错了吧,”水谣一笑,“你被欺负也有我的缘故。”
方拙摇头,“我自愿的。”
“想听真话?”
方拙点头。
“我觊觎你。”
方拙睁大眼睛。
“开玩笑的,”水谣却笑出声,很快又平静下来,“因为你是我的模特,我没有道理把钱投资到没有前途的人身上,所以,我要让你有前途,我要让你改掉你的自卑你的怯场,让你走上T台——为我赚钱。”
她也可以矫情地说:因为我们是朋友。
但是她却选择了更直白的一种,就像她当初提到的那样,她和他做朋友,最初就只是为了改变他的自卑,归根结底,为了自己的利益。
可是方拙听到这话却怔怔地看她,痴了一样。不知怎么又红了眼圈,像是要落下泪来。
“我知道你说的是真话。”他弯起嘴角,“我大概应该生气——可是我反而......”他哽了一下,似乎有些难以为继,“我反而......更喜欢你。”
水谣眉头一动。
“——像朋友那样。”方拙说完这句话。
水谣笑笑,“我利用你,所以对你好,不用感激,也不用愧疚。”
是啊,她早就说得很清楚了不是吗?她对他只是利用,利用他来刺激沈清越,挑拨他和刘哥的信任,然后将他培养成足够优秀的、足够赚钱的模特。
可是为什么,他听到她的坦诚时,非但不觉得生气,反而有些高兴呢?
方拙将头埋进被子里,在黑暗的只属于自己的世界里偷偷地想:大概因为,我终于有价值了,我也有可以为朋友做的事情。
可是——他捂上心口:如果只是朋友的话,为什么对他这么好,让他......开始动摇。
而门外,水谣对着手机:“我们谈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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